一邊是眼神冷洌的藏馬,一邊是帶著妖媚笑容的阿天。我是不知道這兩次妖狐有什麼理由一見麵就這樣劍拔弩張的樣子,但不能否認,這場麵實在養眼之極。不用照鏡子都知道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失態,以至於對峙中的阿天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挑了眉,笑容裡似乎有點什麼深意的樣子。不過,我現在才懶得想他到底什麼意思咧。有多少人可以看到兩隻絕色的妖狐打架的樣子?我幾乎就要不顧他們兩個之間激蕩的鬥氣跑過去,然後就看到阿天揚起了手,像是念了句什麼咒似的,然後我就感覺自己的身體浮了起來,和達也一起,被一股輕柔的力量送出老遠,遠得幾乎看不清那邊的阿天和藏馬。我當然不願意,站穩了身子就往那邊跑。阿天輕柔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來,“乖乖的在那裡不要動。”“為什麼?”我反問,腳下並沒有停。從看到南野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在期待他變身的樣子,現在好不容易變了,而且看起來還會和阿天打一架,我又怎麼肯錯過?阿天沒有再說話,但他動了手。我隻覺得腳下一軟,已失去了意識。醒來的時候,鼻端有玫瑰的馨香。於是一下子驚跳起來,先叫了聲,“藏馬?”“嘖。”輕輕的嘖嘖嘴,在耳邊響起的是我家那隻壞狐狸稍帶委屈的聲音,“主人你太傷我的心了,居然先擔心彆的狐狸。”我睜開眼,見阿天蹲在我身邊,藏馬早已不知哪裡去了。阿天手裡拿著一支鮮紅欲滴的玫瑰,眉眼彎彎的看著我,一麵指著自己的臉,“我受傷了呀。”我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見他左邊的臉頰被什麼劃了小小的一道傷口,微微的滲了點血絲。他笑眯眯的看著我,“主人不安慰我一下麼?”我瞪回去,“安慰個頭,你弄暈我的帳還沒跟你算呢。”他更委屈的樣子,“那人家不過是怕你受傷嘛。你也知道的,刀劍無眼,拳腳無情嘛。”我斜眼睨著他,“就算這樣,你也不能把我弄暈啊,害我都沒看到藏馬華麗麗的必殺技啊——說到這個,你們為什麼一見麵就打架?”“當然是為了你啊。”阿天蹭過來,在我耳邊輕輕的呼氣。“少來。”我一腳踢過去,藏馬會為個女人,還是我這種人和打架?這種鬼話,會有人信才怪。他閃開,“那就是為了搶地盤嘍。”我準備再給他一腳,他笑,擺擺手,“好嘛,隻是單純的想打架而已。時光這麼久,難得碰上個合意的對手啊。”這理由還真是——不知道要怎麼形容。估計也不是什麼真話就是了。我翻了個白眼,“那麼誰贏了?”“你說呢?”我微微皺了眉,藏馬的強大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阿天——我看他一眼,他始終是那樣輕佻的樣子,怎麼都看不透底細。這兩隻妖狐之間,到底誰強誰弱?想著這問題,我越發的對自己錯過剛才的那一戰感到可惜,不自覺的就把憤慨寫到了臉上,都怪阿天這隻臭狐狸。他迎著我的目光,輕輕的笑,然後消失了。“喂,你還沒告訴我結果啊。”我連忙伸手去抓,抓了個空,這家夥已不知隱身到哪裡去了。“什麼結果?”帶著點沒睡醒的味道,達也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來。我差點將他忘記了,轉過頭去笑了笑,“沒什麼。”“唔。”他隨便應了聲,坐起來,伸了個懶腰,然後皺了眉,“我怎麼會睡著的?現在什麼時候了?”“不知道。”我答,我自己也是剛醒,誰知道被弄暈了多久。“南野呢?”“不知道。”達也看著我,眨了眨眼。“一問三不知呢。我睡著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嗎?”“不知道。”回了這句,我自己都覺得好笑,又補充,“我剛剛也小小的打了個盹。這天氣就是好得叫人想睡覺呢。”“南野那家夥,就這樣把我們兩個扔在這裡走了嗎?”達也的表情像是很憤慨的樣子,我看向他,他像以往一樣的將目光移開,輕輕的咳了聲。於是我也不再說話,在風中舒展著自己的身體,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達也坐在旁邊看著,過了一會,突然問,“你會去嗎?”我轉過頭,用鼻音發問:“嗯?”“我是說……”聲音略微有點小,達也的目光遊移著,“藝術體操。”“你想我去嗎?”我問。“啊,那個……也不錯呢。”“你是說我穿緊身衣的樣子嗎?”“啊?”上杉家的笨哥哥微微紅了臉,然後像是有點心虛的樣子,爭辯,“才不是那樣的,笨蛋。”我卟的笑了,然後走到他身邊來,“我會去的。畢竟像淺倉南那樣的女孩子,是不適合參加任何冠以格鬥兩字的活動的。”“我不是這個意思。”達也站起來,正視我的眼,“我沒有那樣想,我——”“我知道。”我笑,“這隻是我自己的意思,畢竟,是一起長大的。”達也看了我很久,像是用儘了全身的力氣鼓足勇氣,伸出手來想要握住我的,我在他的手到達之前,轉過身,將手背在身後,小跳躍往前走。“回教室吧。”達也像是遲疑了一會,然後學是跟了上來,也沒再說什麼。先和蘭一起去體操部練習體操,等我再跑到美術教室的時候,已很晚了。不知道高裡走了沒有。我一麵想著,一麵頭也沒抬的推開畫室的門,沒想到裡麵有個人也一樣匆匆忙忙的跑出來,一下子撞了個滿懷。我退了一步才站穩,看到那人像是學校裡的一個老師,連忙扶住他,“老師,你沒事吧?”“沒事。”他臉色發青,麵無人色,就像是見到了鬼,我才扶他站穩,便匆匆的推開我的手跑遠了。什麼讓一個老師失態成這樣?難道高裡還在裡麵?又發生怪事了?我心裡一急,推開門就大叫了聲,“高裡。”高裡不在畫室裡,裡麵隻有一男一女兩個人。女的是麻生綺羅,正坐在自己的畫板前,扭過頭來看著我。而那個男的,正在畫室中間的戰神的石膏像旁邊,手撐在桌上,微微的俯下身,親吻那尊石膏像的唇。夕陽從窗戶照進來,如同在他身上灑下一層金粉,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但卻眩得叫人移不開目光。我怔怔的站在門口,微張著嘴。那是——堅(那個字貌似簡體打不出,就用這個吧)野零。和綺羅受驚嚇一般的表情不一樣,即使是聽到我的大叫,零依然從容不迫的完成了那個吻,然後轉過頭來,向我微笑,“你要找的人不在這裡。”“哦?”我皺了眉,“那麼,剛剛的老師……”“沒什麼。”零看了看早已幾乎要將頭低到衣領裡去的綺羅,輕輕的笑了笑,“你也是美術社的人吧,以後最好不要這麼晚一個人呆在這麼偏僻的教室裡啊。”“呃。”我怔了一下,突然想起來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應該是那老師想非禮綺羅,被零撞破,拿了把美術刀嚇唬他,所以他才那樣慌張的跑出去吧。早知道就是那個人的話,剛才就不應該扶他,而是狠狠的揍他兩拳的。零看著我的表情變化,又笑了。“你要找高裡要的話,我剛剛打球的時候,看到他好像是在操場那邊。”他好像很愛笑,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他這樣的笑容裡,卻完全感覺不到開心的因子。我突然就想起了達也,同樣是雙胞胎的哥哥,同樣失去了弟弟,會不會有同樣的感覺呢?向他道了謝,我從美術教室退了出來。果然在操場上看到他,支著畫架,像在寫生的樣子。但畫的東西,卻完全不是麵前的景物。這黑發少年的眼睛,穿越了時空,看到自己記憶裡抹不去了某個地方。那個地方,有十二個國家,十二個王,十二隻麒麟。我輕輕的歎了口氣。高裡被驚動,微微側了一下眼,見是我,停了筆,轉過身來,輕輕的點點頭。“學姐。”我笑,“很晚了,回去嗎?”他抬眼看了一下天色,應了聲,慢慢的收拾畫具,很不情願的樣子。“不願意回家嗎?”我問。“也不是。”他頓了頓,又輕輕的道,“我總覺得,我要回去的,應該是個更溫暖的地方。”我遲疑了一下,想問,是白圭宮,還是蓬山?少年不待我問出來,又忙忙的補充,“我並沒有要埋怨的意思……我隻是……”“我知道。”我微笑,“蒿裡你真是世上最溫柔可愛的孩子。”本來算起來我也隻比他大一歲,說這種話未免太奇怪了,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看到他,就隻想到那個在蓬山上和女怪開心的追逐的孩子。他開心過的,唯有那段日子吧。他自己大概從來沒有聽到過有人這樣誇獎他,或者有,他忘記了。倒也沒有覺得很奇怪的樣子,隻垂下眼,微微的紅了臉。手上也沒有停,將畫具畫板都收好了,跟我一起走出校門。我問了他家的地址,能跟我同一小段路,也就不騎車,隻推著,陪著他走。一開始誰都沒說話。快到岔路口的時候,反而是高裡先開了口。他看著我,輕輕的問:“學姐,你不怕我麼?”我笑,“不怕。”我怕得是你已經無法控製的汕子和敖濫。他靜了一下,又問,“學姐你好像對我的事情知道得很清楚呢,包括我自己都不記得的,那邊的事情。”這個時候,他看著我的眼睛是明亮的,帶著一種希望,甚至是企求。我忍不住想伸手去摸摸他,他隻微微躲閃了一下,然後就像在忍耐著一般,任我輕輕的撫他的發。然後,輕輕道:“你可以告訴我麼?請你。”我的手停在他的額前,他觸電般的戰栗了一下,然後下意識便躲開了。“會不舒服吧,如果有人碰你的額頭?”他靜了一下,然後輕輕點頭,“嗯。”“是角的關係。”何況你這隻黑麒的角還斷了。他很茫然的樣子,重複了我的話,“角的關係?”“你記得驍宗嗎?乍驍宗。”他繼續茫然,然後輕輕的搖頭。“那麼,汕子呢?人首豹身蛇尾的汕子呢?你記不記得?”他靜了一下,然後繼續搖頭,緊皺了眉,顯出很痛苦的樣子來,“抱歉,學姐,我什麼都不記得……”“總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我也很期待你快點想起來。”我笑,握了他的手。那樣我才有可能去十二國的世界。“但是,如果你自己完全不記得,即使我告訴你,在你來說,也隻是像在聽一個故事。請你努力的,找回你自己吧,泰台甫。”“另外,雖然不太可能,我還是希望你能儘量約束一下你的寵物。”雖然阿天是說過類似一切有他在我不用擔心之類的話,但他本身就實在是個讓人放心不下的存在。高裡很不解的望著我。我揮揮手,跨上自己的自行車。雖然他現在什麼都不知道,但我想我慢慢的提醒他,他總會想起來的。而他想起來的時候,就是他回戴國的時候了,說不定我也可以跟過去看看呢。總之,是很值得期待的未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