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交手來得快,去得也快,在將周圍的破壞得一塌糊塗後,那席卷四周的餘波也是逐漸的削弱,直至最後的完全消散,隨著蕭遠山的落敗,兩人之間卻是留下了一片狼藉。此刻蕭遠山被黑幕遮掩的臉上已經浮上了一抹淡淡的蒼白,顯然,先前全力施展大力金剛掌,這加上慕容複內力的逼退,對其本身也是造成了頗大的消耗。然而,即使施展了大力金剛掌,但卻依然敗在慕容複的手下,望著對麵那依然挺立的紫衣青年,蕭遠山的眼神中劃過一抹凝重。嘴角忍不住的抽搐了幾下,越是和慕容複交手,就越能感受到慕容複的恐怖,雖然每一次慕容複的出手不見如何狂猛,亦不見如何迅捷,但就是他那平淡中的不乏狠戾,加之絲毫不放過那稍縱即逝的契機和破綻,是以,和他交手的人,都感覺極其的憋屈。剛才和蕭遠山交手,純粹是蕭遠山先對自己出手,而慕容複那一腔的煩悶順著蕭遠山的出手找到一個宣泄點而言,是以慕容複才會不依不撓的和蕭遠山交手,而此刻慕容複卻是猛然回過神來。望著蕭遠山緊咬著牙關,怒目而睜的臉龐,慕容複心中卻是略微有些翻騰,隨後,之前湧現的殺機卻是緩緩消散蕭遠山和自己姑蘇慕容氏幾乎可算仇深似海了,畢竟若不是慕容博那自以為是的計謀,便不會有那雁門關大戰,更不會有蕭遠山的家破人亡。若沒有這一切的種種。那蕭遠山亦不會成為如今這般即癲狂又執著的瘋子。究根結底,這一切都不過是慕容博所造下的罪孽。父債子償天經地義,雖然慕容複對於那個混賬慕容博極不認可,但是血脈中的親切感與前任殘餘的執念讓慕容複根本無法放下這個擔子,他姓慕容,他是慕容博的兒子,這是他如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結果慕容複自認不是一個心慈手軟之人,但此刻麵對著蕭遠山。卻是真的下不了手,即便他明知日後蕭遠山不會放過他慕容複,他依舊提不起必殺之心。蕭遠山和慕容博之間到底有何恩怨,值得慕容博這般處心積慮的將其弄得家破人亡?說到底兩人之間根本毫無交集,隻不過是因為慕容博的一己之私將蕭遠山一家弄得家破人亡,在這般情況之下,慕容複如何還能再下得了手,去殺了蕭遠山?他慕容複不是聖人,但也絕對不是一個嗜殺如命的人,他隻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思想的正常人。此刻。慕容複混身沸騰的殺意逐漸斂去,一臉複雜的看著蕭遠山。卻是沒有再前進一步,這不是慕容複婦人之仁,畏首畏尾,不夠果決,不敢殺蕭遠山,而是他過不了心裡那道坎,他寧願堂堂正正的站在兩家人的角度上一決生死,也絕不願意就這般將蕭遠山打死。寂靜的氣氛,籠罩在兩人之間,也許是受到慕容複和蕭遠山兩人的情緒的影響,連樹梢上嘰喳的鳥獸都是在此刻緩緩的平靜了下來。蕭遠山自家破人亡之後性情大變,凡事多疑,偏執中又多了一股狠勁蠻橫,顯得更加凶猛,是以他此刻卻以為慕容複是在思考如何對付自己,眼角帶起一道森冷光澤,陰森令人心底頓生寒意:“不行,不能在如此僵持下去了,就算是死,我也得把這小子給拉下來墊背!”心中這般念頭閃過,在看了一眼還在沉思的慕容複,蕭遠山幾乎未有絲毫的遲疑,腳下一跺,身形一閃而逝,淡淡呼嘯聲憑空響徹而起,身形一顫間,便是化為一道黑線,快若閃電般,對著慕容複閃掠而去,雙掌一封,叵的一聲響,拳風掌力相互激蕩,便是朝慕容複打了過去。蕭遠山這一掌便將樹梢上的飛鳥驚起,引起一陣喧嘩,蕭遠山這一掌本就是突然之舉,從身形一動,到含怒出手根本無一絲跡象,待到慕容複回過神來,此刻想要招架之時,已為之晚矣。就在此時,一個身穿青袍的枯瘦僧人,有氣無力的向前踏出幾步,似是縮地成寸般,眨眼間便是出現在慕容複的身前,他雙掌隻這麼一合,便似有一股力道化成一堵無形高牆,擋在遠山和慕容複之間。這道帶著許些平靜祥和的無形高牆在慕容複眼前出現的那一霎,慕容複那緊繃的身體也是陡然放鬆了下來,眼中的凝重飛速退散,手掌之上的那剛剛凝聚的點點內力,也是悄然散去,隻見蕭遠山這排山倒海的掌力撞在這堵牆上,登時無影無蹤,消於無形。而一旁的蕭遠山見這老和尚竟然這般輕易將自己的攻擊化解,心中一凜,他生平交手無數,各種精妙絕學所見頗多,但眼前這老僧竟然能將內力化為一道無形高牆,功力顯比自己強過太多,他既出手阻止,自己這偷襲怕是無用之舉,當下也不再繼續出手。蕭遠山見這老僧雖然看去顫巍巍的,但出手卻是如海如淵般深不可測,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緊緊盯著蕭遠山道∶“閣下究竟是誰?”突然出現的這老僧年紀極大,稀稀疏疏的幾根長須已然全白,那老僧歎息一聲,隻見他眼光茫然,全無精神,喃喃道∶“我是誰?嘿嘿,連我自己都忘了我是誰了┅┅”他說話之時,麵容悲愴,語氣裡滿是蒼涼之意,隨即轉過頭來,對著怔在一旁的慕容複道∶“孩子!”慕容複聽到這突然出現的老僧對自己說話,連忙躬身道∶“前輩!”剛才這老僧的出手卻是一絲不拉的落在慕容複的眼中,能夠揮手間凝聚一道無形高強輕易化解蕭遠山的攻擊,放眼整個天龍,大概也隻有那個傳奇的人物——掃地僧!掃地僧慢慢抬起頭來,上下打量了慕容複幾眼,那幾近被眉毛遮住的眼睛彷佛露出一絲滿意,道∶“你是姑蘇慕容氏子弟?”慕容複不知怎麼,看到眼前的掃地僧,對著他突然竟有股說不出的敬畏之情,隨即一想,也許是因為眼前之人已臻那無上宗師之境,是以,當下也不以為意,點頭回答道∶“小子便是姑蘇燕子塢參合莊的當代家主。”掃地僧聞言,輕輕點了點頭,隨即若有若無的聲音傳出:“當代家主麼,那想必上代家主也已故亡。”慕容複聽到掃地僧的話,便是想到了慕容博,頓時一陣莫名滋味湧上心頭,慕容複雖然無法改變他們之間的關係,但他嘴上決計是不會承認與慕容博的父子關係,是以,此刻慕容複無論如何都是說不下去了。瞧得慕容複沒有回答,那掃地僧微微搖頭,彷佛自己也在歎息著什麼,旋即掃地僧慢慢轉過頭來,向蕭遠山瞧去,蕭遠山見他目光遲鈍,直如視而不見其物,卻又似自己心中所隱藏的秘密,每一件都被他清清楚楚的看透了,不由得心中發毛,周身大不自在,冷汗涔涔而下,神誌幾為之所奪!隻聽掃地僧雙手合什,說道:“阿彌陀佛,這位慕容居士既然已經放過蕭居士,不再出手,蕭居士又何必再步步緊逼呢?”蕭遠山是契丹人,自然骨子裡有股狼性,年紀雖老,不減獷悍之氣,朗聲道:“兩人交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老夫這等好勇鬥狠之輩,見此大好機會,難道眼睜睜不願放過不成?”慕容複眼中的情緒,被其收斂到內心深處,但他卻並未說話,而是視線直直的盯著對麵那身體筆直的蕭遠山,聲音嘶啞的道:“你走吧!”聞言,蕭遠山的臉色在頃刻之間急劇變化,隨後道:“你?你不放我走?”身體筆直站立,慕容複在蕭遠山吃驚的目光中,聲音之中帶著一分說不出的蕭索:“我為何要殺你?”看著蕭遠山一動不動的身形,隨即歎了口氣道:“在我沒改變主意之前,彆逼我後悔。”輕吸一口氣,蕭遠山緩緩抬頭,看了慕容複一眼,隨即腳下一跺,身形一躍,數息之後,消失在夜色之中那到底僧微微一笑,道:“善哉,善哉!慕容居士倒是看得清楚,如此貧僧也不再叨擾,是時候該回去了!”隻見其說完,便是返身向少室山上走去。慕容複聽得掃地僧此言,卻也收斂情緒,抬起頭來,但眼看掃地僧就要走離開,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急道:“前輩,等一下!”掃地僧的身體忽然頓了頓,卻沒有轉過身來,隻淡淡道:“不知慕容居士還有何事?”慕容複突然沉默,一直以來,腦中便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但卻又不知如何去說,是以,一時竟沒有說出話來。掃地僧等了一會,卻依舊未聞慕容複說話,心下一歎,麵色忽地沉靜下來,半晌之後,對著慕容複,卻更像是對著自己,微歎道:“好好守護姑蘇慕容氏先祖留下的基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