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坦之想到伯父和父親自刎身亡,母親撞柱殉夫,眼神中對於蕭峰的那股怨恨,令他的眼睛瞬間通紅,隨後膝蓋一彎,雙腿重重的跪於慕容複的身前,聲音之中,透著一分令人心酸的嘶啞:“慕容大哥,你會幫我的,對麼?”遊坦之語氣中充滿了期盼之色,顯然,此時,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慕容複的身上。待得遊坦之最後一字的落下,慕容複也是輕輕的挪開了一步,臉龐上,並沒有太多的其他情緒:“起身吧!”慕容複的聲音很平靜,讓得因為回憶這些事情變得極為激動的遊坦之再度稍稍平靜下來,而後搖搖頭,依舊跪在地上!包不同聽了遊坦之的話,眉頭一皺,雖然此時遊坦之說的極為感徹肺腑,但是心中卻也十分不喜遊坦之這慫包樣,左手衣袖一揮,怒罵道:“虧你還是遊氏雙雄的兒子,沒想到卻是這麼一膿包貨色,除了跪地求人,什麼都不會。”遊坦之臉色一轉,看著包不同悲憤大聲道:“父仇不共戴天,遊坦之雖然武藝低微,但就算粉身碎骨,我聚賢莊遊家的男兒也容不得你侮辱?”說著右手伸入褲筒,摸出一柄短刀,便往包不同胸口。包不同見遊坦之攻來,眼中看著遊坦之那花花架子猶是不屑,左手衣袖揮出,一股勁風向遊坦之的麵門撲去,遊坦之隻感覺氣息窒迫,斜身閃避,卻被包不同右足一勾。遊坦之順勢撲地倒下。包不同右腳乘勢踢出。正中他臂部。將他踢的好遠,道:“憑你這點兒微末武功,你敢妄論報仇?那蕭峰與我家慕容兄弟齊名,號稱南慕容,北喬峰,武功高我十倍,你自己想想,你是他的對手麼?”包不同語氣雖然極為強硬。但是看到遊坦之被自己踹了好遠之後,頂著虛弱的身子,跌跌撞撞的想要爬起來,心裡難免一軟,說到底,遊坦之終究是個孩子,而且此時父母雙亡,他不過是個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可憐之人。阿碧性子較軟,見得此時遊坦之已經身疲力儘,朝包不同說道:“包三哥。你就彆再這樣折磨遊公子了!”包不同聽到阿碧的話,眼神中微微有些歉意。但稍縱即逝,隨即道:“折磨?我這是教導他不要自尋死路。”包不同生平決不認錯,決不道歉,明知自己錯了,一張嘴也要死撐到底。慕容複看著遊坦之此時失控,微微皺眉,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對方,他腦海中閃過林平之的形象,和他一樣,林平之和他一樣都是少爺出身,也都是習慣了錦衣玉食,都是遭遇大變,頃刻間家破人亡,流落江湖,時時念想著報這血海深仇。但是他們不同之處在於,林平之矢誌尋覓家傳秘譜,為此,他能用儘才智、曆儘艱辛,甚至為練成辟邪劍譜不惜自宮,這份執著,遠遠不是遊坦之所能比擬的,他的性格太過於懦弱以及薄弱,始終無法像個男人一般的頂天立地,以至於即便學的蓋世神功卻依舊讓所有人都瞧不起。習得神功後的所作所為更是讓人惋惜,其實他的內心中根本不堪於這報仇重負,表麵上念念不忘報仇,內心卻猶猶豫豫,躲躲閃閃,不斷給自己找借口,找退路。不過慕容複雖然對遊坦之的性格極為不喜,但是從某種角度來看,阿紫對他百般折磨,他卻絕不言悔,遊坦之為心愛之人的所作所為亦能看出此人的重情重義,這是這份情意卻用錯了人,若是他能夠自己有主見一些,若是他能夠堅毅有原則,決計不會有最後悲慘的結局。說到底,遊坦之本性不壞,隻是性格軟弱了一些而已,少了一個男人該有的尊嚴和擔當!慕容複看著遊坦之,走了過去,手掌輕輕搭在遊坦之的後背,一絲絲溫潤如綿的內力,順著遊坦之的背後進入他的體內,遊坦之武功極為差勁,自然感覺不到,隻是感覺一陣陣清涼舒適,眉宇間的虛弱之色,倒是微微減弱了一些。慕容複看著遊坦之說道:“聚賢莊一役,你父親為何而死,你可還記得?”遊坦之雖然疑惑慕容複為何問他這事,但是處於對慕容複的尊敬,還是點點頭道:“記得!”“你和我說說,當時你看到的情況如何?”慕容複麵色平淡,看不出是喜是悲。遊坦之聽了慕容複的話,眼神中不禁回憶了當時的情景,仿佛又回到了當時,輕聲呢喃道:“那一日,父親看我不會武功,便留我在大廳,而後和大伯一起對付蕭峰,最後不敵那蕭峰惡賊,被他搶過武器,父親和大伯武器被奪後,臉如土色,神氣灰敗,最後自刎!”慕容複看著失魂落魄的遊坦之,不禁搖了搖頭道:“你可知你父親和大伯為何會自刎?”聽到慕容複的話,隨即,遊坦之回過神來狠狠道:“我爹爹和大伯是讓那蕭峰惡賊給逼死的!”“若是你父親遊駒還在,他一定會為他這個兒子感到羞愧!”平淡的聲音緩緩在遊坦之的耳邊回蕩著,就在遊坦之要暴怒的時候,慕容複一聲輕笑,打斷了他:“你以為你父親與叔伯為何要以死明誌!那是因為他們有他們的尊嚴,作為武者,作為一個男子漢,尊嚴是不容侵犯,所以實力在不敵蕭峰,武器被奪之後,他們不願窩窩囊囊的活著,他們以這樣一種方式,詮釋著屬於他們的尊嚴。”“而你?你卻連自己的內心都不敢麵對!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的一乾二淨,從未想過自己現如今渾渾噩噩到底是在乾什麼?你說,你父親是否要該為你而感到羞愧?”看著遊坦之臉龐上的猙獰暴怒,慕容複緩緩的搖了搖頭!目光暴怒的望著站在身前的慕容複,遊坦之死死的咬著牙,聲音嘶啞的說道:“若不是蕭峰,我父親與大伯怎會自刎而亡?我母親又為何撞柱殉夫,我遊家為何會家破人亡?”慕容複目光緊緊盯著下方那一臉倔強的遊坦之,伸出手掌,一巴掌猛然扇了過去:“你父親與大伯以死來證明他們的豪情,你卻像個女人一樣,哭哭啼啼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及彆人身上,你父親大伯聚眾圍殺蕭峰,難道就許你殺彆人,彆人就不許殺你?實力不濟,怪的了誰?這就是江湖,蕭峰沒有錯,你父親大伯也沒有錯,錯的是你!”“你可知,男子漢,就要頂天立地,要以血來捍衛自己的尊嚴,資質不行,你可以苦練,待到武功有成之時去找蕭峰討一個公道,但是,性格軟弱,誰也幫不了你,將責任推到彆人的身上,而自己卻在一旁窩窩囊囊地哭泣,這不是一個大好男兒所為,你的脊梁骨,是用來頂天立地的,而不是用來磕頭下跪的,若是你父親大伯泉下有知,他們也為你感到羞恥!”慕容複冷漠聲音緩緩響起。遊坦之緊緊的咬著牙關,臉上的表情,不斷的變幻著,蹲坐在地上那僵硬的身體宛如被雷霆劈中了一般,麻木得幾乎脫離了控製,慕容複的話如同黃鐘大呂一般,狠狠的敲擊在遊坦之的腦海裡,讓遊坦之一下子醒悟過來,原本稍稍好轉的虛弱臉龐,此刻,也是變得極為蒼白。耳邊風聲呼呼刮著,遊坦之的腦海裡盤旋著遊駒對自己的苦苦教導,想起了,父親在兵器被奪後的話,‘今日遭此奇恥大辱,咱從前兒倆更有什麼臉麵活在世上?’眼睛慢慢滲出了淚花。寂靜無聲,大家都沒有打擾遊坦之,直到良久之後,遊坦之一把擦乾眼淚,抬起頭,眼睛直視著身前的慕容複,嘴角輕輕的露出一個笑容:“慕容大哥,謝謝你,謝謝你讓我明白了這些,痛痛快快的活著方不悔此生,頂天立地才是男兒,謝謝慕容大哥對我的教誨,遊坦之感激不儘!”說完,恭恭敬敬的跪了下來,對著慕容複咚咚咚咚重重的磕了四個響頭!磕頭之後,遊坦之絲毫不管額頭磕破的血絲,踉踉蹌蹌的單手支地,緩緩站起身來,拖著殘破的身體,朝前走去。慕容複看著這道瘦削的身影漸行漸遠,微微一笑,堅強,倔強,執著,血性,等等詞語,在慕容複腦海中跳出,看到遊坦之身影,慕容複能夠感覺到,此時的遊坦之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也能夠直視他和蕭峰的恩怨,此時他的背影仿佛就是此刻他內心的寫照。“此後,你便留在參合莊吧,若是哪一天覺得實力夠了,你可以去找蕭峰了解恩怨”慕容複輕聲說道!準備離去的遊坦之身體一顫,仿佛有些不可相信的轉過身來,看著慕容複,視線落在對方的雙眼上,那一雙眼睛清澈見底,仿佛清泉之水,讓他心裡一觸,遊坦之的眼睛微微有些濕潤。此時,天空又下起了雨,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打在屋頂,樹葉,地麵,發出啪啪沙沙聲響,連綿不絕,混著遊坦之眼角的淚水,悄然滴落在地麵“雨大,我們都入莊吧!”慕容複的雙眼緩緩掃過眾人,最後停留在遊坦之的身上,淡淡說道,語氣,有一絲絲微不可查的讚賞,一閃即逝後恢複一臉的淡然。(。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