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長軍下樓的時候,隔壁油條鋪子的老肖正在收拾。鍋子裡用了一天的油倒到一個容器裡麵,將下麵的渣滓沉澱下來,上麵澄清的油,還需在第二天繼續使用。這個時候的人對這種行為並沒有什麼在意。感覺那麼清亮的油,要是倒掉了也是怪可惜的。“肖師傅,現在才收攤啊。生意蠻好的嘛。”羅長軍跟老肖打了一聲招呼。一條街上的街坊,在同一條街上生活,彼此之間都非常熟悉。中國有句古話,遠親不如近鄰。在那些艱難的歲月裡,鄰裡之間相互幫扶,雖不是親戚,卻勝過親戚。“羅所長。我這是小本生意,薄利經營。生意再好,又怎麼當得你們當國家乾部的?就是放假也領著工資哩。”老肖笑嗬嗬地說道。羅長軍卻知道,彆看這條街上的街坊們大多在做不是很起眼的小生意,但是他們每天的利潤卻並不少。比起他們這些上班拿死工資的隻會多不會少。一個個穿得很樸素,其實他們每個月的收入豐厚得讓人瞠目結舌。要不是經常辦案,會接觸到一些這樣的小生意人。羅長軍也不知道他們其實都是在不動聲色地賺大錢。“你就騙我吧。我也不跟你借錢。肖師傅,你的爐火要管好啊。最近鎮上已經起過幾次火了。你這每天煎油,要特彆小心。”羅長軍從老肖鋪子裡經過的時候,看見老肖將從爐子裡扒出的火紅的爐渣隨便地丟棄在地上。地上的油汙被那些爐渣燙得直冒煙。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沒事,這樣正好把地上的油汙給燒乾淨了。我守在這裡,哪裡會有什麼事?”老肖笑道。羅長軍蹬上吉普車,啟動著嗷嗷叫的吉普車往派出所的方向開去。“永明這個崽是越來越有出息了。年紀輕輕的就是單位的一把手了。”老肖看著遠去的汽車,自言自語地說道。羅長軍回到派出所,就來了一堆的事情,提包裡的兩張安宅符就被他忘記得一乾二淨。梅子坳小學開學了,村子裡的屁孩們一個個回到了校園。這個平靜了一個寒假的小山包上,又恢複了平日的喧鬨。“龔老師,我的名字改了,從今天開始我就叫張教化了。教育的教,變化的化。”張教化報名的時候,大聲向龔子元說道。“你好不好的改什麼名字。這個名字還沒以前的好。叫起來一點都不順口。”龔子元笑道。“叫花才不好哩。這個名字是彆人給我改的。我已經拿戶口本到鎮上派出所改了。”張教化也不知道龔子元說的是真是假。“行,我給你改過來。名字改不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身。叫花,你這麼聰明,好好讀書,將來肯定是可以上大學的。咱們梅子坳這樣的偏遠山村,考大學是我們唯一的出路。站得高才能夠看得遠,你不爬上梅山最高的山峰,就看不到最遠的地方,就會錯過最美麗的風景。”龔子元看到張叫花通知書上麵的成績,就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其實幾乎整個學校的人都知道,張教化以前彆說做作業,連個作業本都沒有一個。寒假作業彆的小孩都帶過來了,張教化的都不知道已經丟到哪個角落去了。要是彆的屁孩,估計不搞得哭一場鼻子,龔子元是不會給他報名的,但是他拿張教化沒有任何的辦法,這主根本就不會被他嚇唬住。他若是不讓張教化進教室,這位保準直接回家,然後還得龔子元上門去請。對於享有特權的張教化,梅子坳小學出奇地沒有任何一個屁孩要拿他做比較。因為龔子元會很直接地一句話給頂回去,“想跟張教化一樣,行啊,跟他考一樣多就行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梅子坳的教育條件一般,學習成績特彆好的也並不多。期末的時候,能夠打雙百分的根本沒有。張教化上學比以前又多了一件事情,他的書包裡出了課本以外,還有一本羅永明送的書。張叫花直接在上課的時候拿了出來。看著張教化認認真真地坐在教室裡看書聽課,龔子元還有些不適應,於是走過去一看,卻發現張教化哪裡是在看書,分明是再看。那本書的封麵,龔子元一眼就認了出來:平凡的世界。龔子元自己也買了一套。本來準備說張教化幾句的龔子元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覺得這一本書至於張叫花的意義,也許勝過了上課本身。梅子坳這樣的孩子,也許都需要一個孫少平的故事來激勵。隻是,龔子元有些擔心,以張教化的年齡,他真的能夠看得動這本書麼?張教化還真的沉浸在的世界裡。雖然他沒有體會過那種饑餓的感覺,卻能夠看得懂那種困苦之下的剛毅。上天關上了你的一扇門,也許會給你打開一扇窗。張叫花的成長中已經缺少了父母的陪伴,這個時候,他卻在書中找到了快樂。他如饑似渴地沉醉在書中的世界中。一書一世界,書中的經曆仿佛就是他的經曆一般,讓他能夠感悟,能夠理解。他開始明白父母為何會狠心將他一個人放在家中,背井離鄉,為的不正是想要給他建造一個更加美好的未來麼?上課、下課、上課……張教化一直坐在座位上,沒有動半分,隻有他手中的書不時地會翻動一頁。啞巴難得地沒有去打攪張教化。一隻大手放在了張叫花眼前的書本之上,張叫花這才抬起了頭。“如果你還繼續看下去的話,今天晚上就隻能跟我在學校裡睡覺了。我聽說你爹娘去廣東了,你現在還要照看家裡的一切。”放學了,龔子元才打斷了張教化的。張教化抬頭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班上的同學竟然已經走光了。“這書怎麼樣?很好看麼?”龔子元笑著問道。張教化點點頭。“我可以允許你崽學校裡看任何書,但是前提是,功課你不能丟了。因為將來你想要上大學,就得把所有的功課都學好。”龔子元知道想要講張叫花引到正道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