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寂靜無聲,殘破的大地、枯敗的山林中,趙玄與妖王麵對著麵,中間距離不過五丈。冷風吹拂,掀起兩人的發絲,可以看見兩人都閉著眼,表情一派平和。吳媽被李淑和萍兒扶起,低聲道:“公主,你們快逃吧!讓老身留在這裡,同蕭俠士抵擋一陣。”很明顯不相信趙玄能勝得過妖王。李淑搖搖頭,看著趙玄道:“我還不能走。”如果現在逃了,哪還是人麼?吳媽張口欲言,可也知道李淑之意,最後隻能深深歎息。萍兒小聲問道:“公主,吳媽,他們……在做什麼?”李淑與吳媽對視一眼,全都搖了搖頭。他們在做什麼?怎麼都站在那裡不動?吳媽忽然道:“公主,如果一會兒事情緊急,您還是用‘惜彆貼’逃吧。”李淑沉默了一下,點點頭道:“放心,我會用的,到時我們一起走。”一起走?來得及麼?吳媽無聲笑笑,“惜彆貼”雖言惜彆,可卻是傳送之術。寓意早去早回,相彆隻等相逢之意。使用之後,傳送一人,隻需要一息;傳送二人,便需要二息;傳送三人是四息,四人是八息,以此類推,成倍疊加,最多能傳送十二人。眼下算是她是四人,就需要八息時間,妖王會給他們嗎?她想要勸解李淑,但終究沒有開口。因為她知道沒用。就好像李淑沒有勸她們先走一樣,同樣是知道她們不會走的。看著正“對峙”的趙玄與妖王。吳媽暗提真力。期望能夠在此時發出致命一擊。重創妖王。這個機會值得把握,隻可惜,之前妖王帶給她的損傷太重,這時她的身體已經乾涸,根本提不起半分真力。忽然!趙玄噗嗤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身子一晃,搖搖欲墜。李淑緊忙命萍兒去攙扶。萍兒答應一聲。還未邁步,趙玄已衝她們吼道:“快走!妖王馬上就要醒了!快!快!”自己也掙紮著向遠處挪去。李淑與萍兒對視一眼,緊忙攙著吳媽,跑到趙玄身邊,李淑道:“不用急,我有‘惜彆貼’……”惜彆貼是什麼?趙玄想都沒有想,既然對方在這時候說出來,必然有著她的道理,急促道:“想用什麼快用,用完快跟我走。不然來不及了!”李淑見他沒有明白,也來不及解釋。手上光芒一閃,驀然出現一個字帖,緊接著向前一拋,就見那字帖忽地放出萬道白光,一下將幾人罩住。緊接著無數個文字跳出來,像是活了一樣,精光閃爍,圍著四人快速旋轉。那些文字每旋轉一息,四人的身影就淡上一分,八息過後,原地再也沒了他們的身影。四人剛剛消失,忽然一個中年文士出現在妖王身旁。僅僅向四人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中年文士就將目光放在妖王身上。他眉頭微皺,口中喃喃著:“果然不愧是妖星……竟然將妖族都引來了……”似乎沒聽到之前趙玄等人的對話。沉吟片刻,他忽然間低下頭,低聲道:“看來有必要知會恩師一聲……”可緊接著卻又搖頭失笑:“都已經要死了,還有必要嗎?”這時候,妖王的表情忽然掙紮。中年文士抬起頭,輕輕一歎道:“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伸出手,扼在妖王喉嚨。妖王麵色更加掙紮,可在這時,中年文士終於開口,吐了一個字:“滅!”當真是口含箴言,就見一個金光閃耀的“滅”字從中年文士口中吐出,烙印在妖王額頭。妖王“啊!”的一聲慘呼,身體掙紮,可死穴被中年文士死死扣住,根本無濟於事。短短數息,妖王終於一動不動,一道光芒閃過,中年文士手中驀然多了一條巨蛇。打蛇打七寸!脖子就是妖王的七寸!中年文士放開手,妖王的本體無力滑落,掉到地麵,發出嘭的一聲。中年文士看也沒看一眼,擦擦手,走到趙玄等人消失的地方,眉頭微微皺起,自言自語道:“那個新來的小子,也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他之前奉了恩師之命,一直隱身暗處,因為感覺到妖王的存在,故一直小心翼翼,不敢近前。後來妖王離開,他以為妖王有什麼陰謀,便跟了上去。熟料妖王隻是找了在墮龍山脈的幾個妖族晚輩,等他們再回來後,趙玄已經變成蕭峰了。他隻是好奇趙玄的攻擊手段,若沒有趙玄的那一下,他絕沒有這麼容易把妖王殺了。怔怔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片刻後,中年文士忽然發出一聲歎息:“但願一會兒你們已經分開,若不然……唉……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被……公主……對不住了……”說著從懷中套出幾樣事物。那是一個龜甲,還有六枚銅錢。中年文士將銅錢塞入龜甲之中,手捧龜甲,嘩啦、嘩啦,一下一下的搖晃。直到搖晃了九下,忽然他蹲下身,將銅錢從龜甲裡倒出來,一個一個在地上排列好,口中喃喃著:“離下坤上……離為火,坤為地……地火明夷……動爻九三……九三曰……明夷於南狩,得其大首,不可疾,貞……九三動,則坤變艮……艮為山……艮上離下……變卦為賁……山火賁……亨,小利有攸往……”竟是在用易經卜算!“……明夷於南狩……看來她們就在南方……得其大首,不可疾,貞……此行自己或有不順……亨,小利有攸往……看來隻要堅持下去,或可成功……可是……可是……”中年文士眉頭微皺。似乎遇到了什麼難事。“明夷於南狩。得其大首。不可疾,貞。”大意就是在南方打獵失意,得到了大的野獸;不能快速取得,需要堅持下去。用在此處便是事情不會那麼容易成功。而“小利有攸往”,簡單來說就是去了有些小好處,用在此處,似乎是說隻要堅持下去,就能成功。但其中這“小利”二字。實在太過讓人難以捉摸。成與不成,似乎又在模棱兩可之間。中年文士沉吟片刻,忽然搖了搖頭,站起身來,喃喃道:“罷了……罷了……成與不成……總要去了才知道……”抬頭望向南方,從懷中拿出筆墨,低下頭開始書寫。也不知他寫了什麼,書寫完後,光芒綻放,將他罩了進去。片刻後。光芒儘斂,中年文士亦消失不見。……趙玄隻覺自己被一股力量包裹著。伴隨著一陣極為熟悉的眩暈,眼前景色開始扭曲、變形,數秒過後,白光消散,外麵已經變了一番場景。大地不再殘破,樹木不再傾軋,一灣清水成冰。兩旁山勢巍峨,聳立萬丈,裸露的山體,給人一種彆樣的孤涼。眾人處在兩山夾道中,前方地勢越來越高,並無路徑,薄薄的積雪下壓著的滿是荒草。這是……空間傳送?趙玄呆了呆,萬沒想到此方世界竟到了這種程度。之前的吳媽也好、王安也好、妖王也好,再怎麼厲害,也沒有逃脫過陰陽五行之中。這陰陽五行,無論怎麼變化,都逃不過相生相克之理。而空間則不一樣。空間與時間,是宇宙的兩**則。雖說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太極陰陽才是萬物的起始。但在萬物之先,就已經有了時間與空間的存在。時間是萬物興衰的伊始,空間是萬物生存的基礎,若沒有這兩點,世上萬物都不會存在。他曾經也思考過,或許自己所尋求的道就在空間與時間之上,可是他雖有玄珠能穿梭時空,但對時、空兩樣法則依然陌生,沒有半分頭緒。這時候見李淑能僅憑一副字帖穿梭空間,雖然還沒有涉及到更加玄奧的時間,可也依然讓他驚異不已。不過很快,他也就反應過來。或許這個世界真的能有人領悟時空法則,但絕對是最高一等的存在。至於下麵的,隻不過是能夠稍稍利用。就好像借用天地之力一樣。時間、空間,何嘗不是一種天地之力?另一邊,李淑基於他之前的話,似乎也知道他對這些並不了解。見他神色有些異樣,為他解釋道:“‘惜彆貼’是孔穎頤半聖所創,當時他與家中妻子感情甚深,離彆之時,作‘惜彆貼’,沒想到直接將他傳送至目的地。事情做完之後,再次返家,時間不過短短數日。之後‘惜彆貼’便在人間流傳,多是用於趕路或逃離。我這張‘惜彆貼’乃是大儒寫成,若是他本人使用,最多能夠傳送上萬裡。但我‘元力’不足,再加上人數太多,現在距離之前應該隻有幾百裡。而且,之前走得時候太慌亂,也沒有來得及辨彆方向,現在也不知到了哪裡。”元力,文道修士對自身力量的稱呼。趙玄恍然的點點頭,深吸一口氣,道:“數百裡,已經很遠了。對了,那妖王能追上來麼?我是說,彆人有沒有可能順著‘傳送’軌跡追來?”傳送?這個詞倒也貼切。李淑心道一聲,搖搖頭道:“蕭義士放心,妖族對我人族文道的力量並不了解,不可能摸清其中的‘軌跡’追來。除非他有文道修士幫助。”可這種情況可能嗎?趙玄心裡沒底,同時也感覺有些失算:如果他早知道惜彆貼有這麼神奇,說不得就要多留一會兒,看看能不能把那妖王殺了,也不至於白白浪費了這麼一個好機會。不過若是他知道真有一個文道修士在後麵他肯定不會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