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公山趙玄從沉思中醒來,看了欒一箬、周侗兩人一眼,沒有說話。而是又將目光投向東南方,幽幽地望著無邊天際,心想道:按照時間推斷,杏子林中,蕭峰的身世也快曝光了吧?正在這時,耳邊傳來一聲輕響。就見那欒一箬身子一立,雙手抱拳,驀然道:“趙道長,我沒有讀過書,不知道什麼大道理,但我相信你。你同我師父都是出家人,雖然佛道有彆,但說的肯定有道理。你說我師兄沒錯,那肯定就是我的錯了。”又轉身對周侗道:“師兄,師弟的性子你也知道,之前一時間轉不過彎來,你可不要怪我帶人打你!”趙玄嘴角一抽。周侗似也被他這位愣頭青師弟搞得極度無語,倆眼皮跳了跳,訕笑道:“師弟能夠想明白就好……”那欒一箬似乎並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哈哈大笑數聲,道:“既然師兄原諒我了,這樣,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有緣再會!”說完向趙玄、周侗一拱手,緊接著轉身一揮,喝道:“兄弟們,咱們撤!”頭也不回的去了。一大票被他帶來的土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有人叫道:“姓欒的,我們尊你一聲大哥,那是看在你能帶兄弟們賺錢的前提。如今放著好好的官銀不劫,又死了那麼多兄弟,你這就讓我們走?當初來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欒一箬剛邁出幾步的腳一頓,原本瀟灑豪邁的表情也瞬間變得極為難堪。他不就耍個帥麼?還讓不讓人活了!滿臉陰沉的看向說話的那人,惡狠狠道:“你敢不聽老子的話?”那人一個哆嗦。他們這一幫人雖然都是道上混的。可卻都是下三流的角色。而且原本不是一夥。也就幾個月前才被欒一箬統合到一處。當時欒一箬仗著高強的武藝,又說帶著他們乾一票大的,這輩子都吃穿不愁,他們才願意跟著欒一箬一起來。這時候欒一箬說不乾就不乾了,他怎能不怒?可看著欒一箬發狠的表情,他又情知自己一人絕不是對方的對手。張頭看了看身周的同伴,眼珠一轉,高聲叫道:“兄弟們。大家之所以來這裡,都是舍命求財。現在有的兄弟把命舍了,可財卻半點也沒得到。這欒一箬說走就走,不顧兄弟們死活,大家說同不同意?”“不同意,不同意!”自古有帶頭的就有起哄架秧子的,那人說完之後,一開始還隻有兩三人小聲嘀咕,到後來人越來越多,聲音也越來越大。林林總總上百人舉著兵刃高喊,也頗有一番氣勢。欒一箬臉色更黑。可他不得不承認,那人說的也有幾番道理。這些人是自己帶來的,如果就這麼離去,豈不是不負責任?低著腦袋糾結了半晌,一抬頭,看向周侗道:“師兄,要不我們再打一架吧?”語氣十分誠懇。噗——趙玄忍不住被這欒一箬的“耿直”逗笑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太奇葩點了吧!不過轉眼一想,這江湖似乎還真這樣,永遠沒有什麼道理可講。是是非非、對對錯錯,隻能靠後人評說。倘若身在局中,很容易被其他事情牽連,做出一些違心的事。事到如今他看熱鬨也看了好一會兒了,見周侗被欒一箬一句話搞得哭笑不得卻又神情謹慎,明顯知道自己這師弟是個說做就做的莽人,終於開口道:“天地貴生、冤家宜解不宜結。諸位,不若這樣,由貧道做一個和事老,今日之事就此作罷,以免征戰再起,誤了卿卿性命。”“你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賣你麵子!”依然是之前開口的那人叫道。趙玄轉過頭去,見那人一身粗布衫,提著一柄長刀,身材高瘦,兩隻眼滴溜溜亂轉,明顯是精於算計之人。忽又想到之前對戰中此人武功也不錯,是那幾個三流高手中的一個。可此人戰鬥之時出工不出力,專門挑那些受了傷的、武功弱的官兵打。而且若非不得已,絕不殺了一個再找另一個,隻願與一個人纏鬥拖延時間。一看就知道此人是個實打實的小人。因此雙眼一眯,一字一頓道:“貧道說的,你不同意?”聲音微寒,更甚至用上積攢下來的殺氣。對於這種人來說,好言好語還會以為你怕他。隻有徹底讓他心寒他才會怕了你。果不其然,那沒事找事的猥瑣漢子被他下了一跳,渾身一個哆嗦。但或許是身旁的同伴給了他勇氣,顫顫巍巍的,用刀指著趙玄道:“你……你想乾什麼?我……我告訴你你你,凡、凡事逃不過一個理字。你你你你你……你這人得講理!我、我們這幫人拚……拚死拚活也不容易,不不不不是你你你你你想殺就能殺的!”呃……嚇成這樣了還“據理力爭”呢?不愧是舍命不舍財的主!趙玄無力扶額,真不知道該誇這人“硬氣”,還是該笑他不知死活。正待再冷著臉嚇唬嚇唬對方,沒想到這時周侗忽然開口,道:“這位小兄弟,我們這次的貨物並不是銀子,你要了也沒用。”“你騙誰呢?”或許是見趙玄沒來硬的,其餘匪徒也壯起膽子來,其中一個大聲叫道。周侗把臉轉過去,認真道:“這位兄弟,在下行走江湖數十年,從來沒說過謊。你若是不信,大可以過來看看。我們這次押運的貨物,無非是些富家公子的玩物,真不值得你們為此賣命!”“說謊!如果真的沒有價值,你們剛剛會那麼拚命?”最先發言的那人又道。其餘人也是議論紛紛:“是呀,是呀,如果真的不值錢,他們剛剛乾嘛那麼玩命?”“肯定在拿咱們當傻子騙!”一群人說著說著竟然同仇敵愾,惡狠狠的盯著被包圍的眾人,提著兵器蠢蠢欲動。周侗忙叫道:“大家先靜靜!先靜靜!”環視了一眼眾匪徒,說道:“我有沒有在說謊,大家看看就知道了。”眼神示意一個官兵將車上的一個箱子打開,上前把住箱子框,用力一拉,箱子傾斜,正好讓眾匪徒看到裡麵的事物。把手伸到裡麵一劃拉,指著裡麵的東西說道:“大家且看,這裡麵可有半點金銀?這些東西雖然值點錢,可全都是官府裡的公子哥玩的東西。即便你們搶了去,也不好脫手。若是惹了京城裡的那些個公子哥不高興,到時候就不是我們這幾十人官兵了。屆時大軍壓境,你們逃得了麼?”眾匪徒放眼望去,見裡麵果然隻是些折扇、書畫、筆墨紙硯之類,頓時嘩然一片,一個個臉色變得極為難堪。周侗趁熱打鐵道:“大家也都知道,端王殿下喜好書畫,這些都是曆代名人的作品,還有些上好的筆墨紙硯。多是用於收藏、送人之物。對於端王這種喜好書法繪畫之人,這些東西自然價值非凡。可對於我們這些普通百姓,這些東西有什麼用途?不如就此收手,我周侗也曾是江湖人,必然會講江湖道義。今日之事,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去。日後諸位該做什麼還做什麼,若是有緣再見,大家還是好朋友。如此可好?”“這……”眾匪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趙玄眼含玩味的看著周侗,他剛才可用元神視角看了,箱子裡確實是書畫不假,但也僅限於這一車。其餘第一車是寶石瑪瑙,第二車是各種玉器,第三車、第四車、第五車則裝的華麗精美的瓷器;而剩餘**輛車則驀然裝得是——海鹽!鹽這種東西在古代民間可是稀罕玩意,從漢朝開始,就實行鹽鐵專賣製度,由官府掌控。到不一定這兩樣東西多麼稀少,而是鹽和鐵都是重要的戰略物資,決不能放手讓私人經營。眼下這麼一大批海鹽,也不知那趙佶是從哪搞的。趙佶雖然貴為皇弟,可若是販賣私鹽,這罪過恐怕也不小!趙玄看著一旁故作輕鬆的周侗,也沒興趣戳破此事。但他更沒興趣再管這閒事。轉身邁步,抬腿便要離去。不料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剛一邁步,本就十分緊張的並非雙方都是一個激靈。眾匪徒中還是最先開口的那人喊道:“你……你要做什麼!”“你說呢?”趙玄失笑一聲,道:“戲也看夠了,事情也大體搞明白了,該說的也說了,該勸的也勸了,現在貧道想走了,怎麼,有問題?”剛說話的那人一暈,被他一大串“了”搞迷糊了,愣了好一會兒,才猶豫著不確定道:“你真的要走?”“你不願意?”趙玄反問道。那人一個激靈,瞬間搖頭道:“不,不是!你走罷,快點走罷!”趙玄嗬嗬一笑,這人倒也有點意思。回頭對周侗、欒一箬兩人一拱手,道了聲:“告辭!”抬腿邊走。一邊走一邊對眾匪徒說道:“貧道諸位奉勸一句,莫要因為一時貪念,累了全家性命!”或許是因為氣場的關係,沒有人跳出來攔著他不讓他走。直到趙玄上了馬,消失在樹林中,才相繼有人反映過來:“咱們是不是被他給忽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