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叔,這裡是……”令狐衝舉著火把,對於這個忽然出現的密洞十分好奇。甚至都把悲傷的情緒壓了下去。緩步走到趙玄身邊,火光盈盈,照亮石壁,正好讓他看到“張乘雲張乘風儘破華山劍法”十二個大字,以及旁邊無數使劍人形。他神色一呆,隻見那使劍人形雖隻草草數筆,線條甚為簡陋,但從姿形之中可以明白看出,那正是本門基本劍法的一招“有鳳來儀”的招數,劍勢飛舞而出,輕盈靈動。與之對拆人形手中持著一條直線形的兵刃,不知算是棒棍還是槍矛,但見這件兵刃之端直指對方劍尖,姿式異常笨拙。不禁心頭冷笑,暗道:“本門這招‘有鳳來儀’,內藏五個後著,豈是這一招笨招所能破解?”然而再看那圖中那人的身形,笨拙之中卻含著有餘不儘、綿綿無絕之意。“有鳳來儀”這一招儘管有五個後著,可是那人這一條棒棍之中,隱隱似乎含有六七種後著,大有對付得了“有鳳來儀”的諸種後著之意。令狐衝凝視著那個寥寥數筆的人形,不勝駭異,尋思:“本門這一招‘有鳳來儀’招數本極尋常,但後著卻威力極大。敵手知機的便擋格閃避,倘若犯難破拆,非吃大虧不可。可是對方這一棍,委實便能破了我們這招‘有鳳來儀’,這……這……這……”漸漸的自驚奇轉為欽佩,內心深處,更不禁大有惶恐之情。他側頭再看第二組圖形,見使劍的所使是本門一招‘蒼鬆迎客’,登時精神一振,這一招他當年足足花了一個月時光才練得純熟,已成為他臨敵時的絕招之一。他興奮之中微感惶恐,隻怕這一招又為人所破,看那使棍的人形時,卻見對方手**有五條棍子,分擊使劍人形下盤五個部位。每一棍都可以從五個方位中任何一個方位擊至,而且有沉肩滑步的姿式,分明能在間不容發的情勢下避過這一招“蒼鬆迎客”後續招式。這麼一來,華山派的絕招“蒼鬆迎客”豈不是又給人破了?他心中驚駭,再看後麵,隻見持劍人使得是一招“無邊落木”。取得是“無邊落木蕭蕭下”之意。這招劍法一展開,就如千百棵樹木上的葉子紛紛飄落一般,四麵八方都能照顧的到。然而再看那使棍人形,但見他縮成一團,姿式極不雅觀,一副招架無方的挨打神態。可令狐衝卻覺背上一陣冰涼,寒毛直豎。隻見那人手中所持棍棒所處方位實是巧妙到了極處。“無邊落木”那一招中刺去的九劍、十劍、十一劍、十二劍……每一劍勢必都刺在這棍棒之上。這棍棒驟看之下似是極拙,卻乃極巧;形似奇弱,實則至強。當真到了“以靜製動,以拙禦巧”的極詣。霎時之間,令狐衝對本派武功信心全失。隻覺縱然學到了如師父一般爐火純青的劍術,遇到這使棍棒之人,那也是縛手縛腳,絕無抗禦的餘地。那麼這門劍術學下去更有何用?難道華山派劍術當真如此不堪一擊?正在令狐衝呆滯間,趙玄忽然回過頭來。看見令狐衝如給人點中了穴道般,呆呆站著不動,不禁暗自搖了搖頭,道:“令狐師侄,是不是覺得這石壁上的劍法精妙無比,可卻全然被使棍棒的人克製?即使你練成了本門最高劍法,若被彆人知道了這破解之法,也得棄劍投降?五嶽劍法如今能在江湖上揚威立萬,就算不是欺世盜名,至少也是僥幸之極?”令狐衝呆呆的點了點頭,心中覺得自己這小師叔莫非有窺視人心之能?可他如今心中滿是沮喪,實在難以承受著巨大的打擊。對於趙玄的“神通”便也就無心問詢。趙玄深知“人微言輕”的道理。如果自身在對方心理分量不足,哪怕你說的再有道理,對方也不會去聽。因為人們不會把時間浪費在一個什麼都不是的人身上。就如現在這般,即便自己講什麼“招是死的,人是活的”的道理,令狐衝絕不會因自己分析就會對華山劍法重拾信心。如果是風清揚那種天下第一高手並且還確確實實的是門派長輩來了或許才會有用。可自己的分量明顯不足,遂低頭想了想,才道:“令狐師侄,我知道我跟你解釋也不一定有用,不如這樣,我們同練這壁上招式。我練劍法,你練破法。等一個月之後,你我再行比試,看看是你的破法能破了我的劍法,還是我的劍法能破了你的破法!”令狐衝精神一振,是啊,究竟這些招式能不能破了本門武功,總要試試再說。脫口而出道:“好!”認認真真的再次看起了壁上武功。這邊趙玄得意一笑,他此舉可不單單是為了“點醒”令狐衝,最主要的還是拿令狐衝磨練劍道。試想想,一個人使一門劍法,對戰專門破他劍法的武功,如果能夠贏了對方,那劍道修為豈不會突飛猛進?即便不贏,也能從中得到莫大的收獲!就這樣,兩人一練劍法,一練破法,轉眼間就過了一個月。一個月後,趙玄對戰令狐衝,十二招後,在一招“白虹貫日”敗北。第二天,兩人再比,這次趙玄堅持到第二十四招,在“古柏森森”被破。第三天,依舊比試,趙玄堅持到底三十六招,在“養吾劍法”被令狐衝攻破。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第十五天,兩人鬥到第三百六十招,趙玄以一式“白雲出岫”,將令狐衝長劍挑落。第十六天,第二百八十七招,一式“金玉滿堂”,長劍架在令狐衝脖頸。第二十天……“令狐師侄,現在可還以為五嶽劍法以被破儘?”趙玄收回長劍,淡然而笑。令狐衝站在原地,雙手空空,長劍無力的躺在一邊,可他神情卻極為欣喜,歡呼道:“不以為,再也不以為啦!”高興的一個筋鬥翻起了兩丈來高。等令狐衝安靜下來,趙玄才搖頭失笑講解道:“其實這天下哪有什麼劍招破招。所有招數無外乎殺敵,所有破招無外乎阻擋被殺。然而這招數是死的,可用招之人卻是活的。死招數破的再妙,遇上了活招數,免不得縛手縛腳,怎麼能將一門劍法全部破儘?”令狐衝受教的點了點頭,道:“是!是!須得活學活使才是!隻要我招數渾成,出人不意,不安劍招套路,敵人便無法可破!”趙玄讚賞的看了他一眼,心道不愧是悟性高覺之人,但卻依然搖了搖頭,道:“活學活使,隻是第一步。要做到出手無招,那才真是踏入了高手的境界。你說‘各招渾成,敵人便無法可破’,這句話還隻說對了一小半。不是‘渾成’,而是根本無招。你的劍招使得再渾成,隻要有跡可尋,敵人便有隙可乘。但如你根本並無招式,敵人如何來破你的招式?”令狐衝聞言一呆,隻覺一顆心怦怦亂跳,手心發熱,口中喃喃的重複道:“根本無招,如何可破?根本無招,如何可破?”鬥然之間,眼前出現了一個生平從所未見、連做夢也想不到的新天地。就在這時,忽然一縷清風從身旁拂過,麵前驀地出現一個白須青袍的老者。神氣抑鬱,麵如金紙,一雙眼緊緊盯在身旁的趙玄身上。令狐衝心下大驚,喝道:“你是誰!”卻猛地見身旁趙玄一拱手,彎腰行禮道:“晚輩趙玄,見過風師叔!”師叔?令狐衝心頭疑惑:是我華山的前輩,還是小師叔之前的門派?卻聽那老者歎了口氣,道:“沒想到世上居然還有人認識我。”定定看著趙玄,問道:“你叫我師叔,可我為什麼從沒見過你。難道還有老友活在世上?你師父叫什麼。”“回師叔,晚輩乃是嶽師兄代師收徒!”趙玄深吸一口氣,按捺住激動的心情道。他之前之所以跟令狐衝講那麼多就是試著看看能不能把這風清揚引出來,如今看來效果不錯,趙玄不禁想要感謝一下金庸大俠了。如果不是金大俠寫的那些劍理,恐怕這風清揚沒這麼好出來。那邊風清揚眉頭一皺,冷哼道:“竟然是這個蠢材!他拘泥不化,不知變通,沒想到卻收了你這麼個彆出心裁、善於應變的師弟!”令狐衝聽這老者竟然辱罵自己師父,心頭一怒,就要出言辯駁。可之前兩人的對話他聽的清清楚楚,知道眼前這人竟是自己華山派的前輩。風師叔……風師叔……他忽然想到之前上一次麵壁時,在山洞壁上看到刻著的那“風清揚”三個小字,難不成此人便是?就在這時,他忽然感覺腰間被踹了一腳,就聽趙玄訓斥道:“傻小子,還不快拜見你風太師叔!”令狐衝反應過來,知道趙玄沒必要騙自己,一個頭磕在地上,砰砰砰道:“弟子令狐衝,拜見風太師叔!”風清揚看了他一眼,不喜道:“哼,蠢材!難怪乎你是嶽不群的弟子,竟然被區區幾招單獨的破招就嚇得對本門劍法失去了信心。好在悟性還不錯,隻是被嶽不群那小子拘泥住了。現在得到你師叔點醒,能夠明白也不算太晚!”“是!是!太師叔教訓的是!”令狐衝深知小師叔方才對自己講的都是劍道至理,自己能夠聽聞,就是莫大的機緣,對於風清揚的話不做絲毫反駁。風清揚滿意的點了點頭,又轉向趙玄道:“小子,你方才所講的那些,都是從哪裡聽來的?”卻是不信趙玄這麼大年紀就能夠明悟這些道理。趙玄微微一笑,隻說出了四個字:“獨孤劍塚!”風清揚聞言,臉色終於有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