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顆星球明顯比莊周以前遇到的那些星球結實許多,這樣幾百上千名化神和返虛期的修士慘烈廝殺,以命搏命,元氣狂暴,大氣都被攪亂,但這星球卻是穩固如故,連地形變動都很少,不像莊周以前遇到的星球,隻要將一股力量送進星球內部,便可以借助星球內部的力量,瞬間將整個星球催爆,看來這戰鬥的破壞力也和四周環境的承受能力有關,承受力越高,能造成的破壞就越小。莊周看著下麵被三百黑甲武士追殺得狼狽不堪的七八百名修士,戰況卻和他之前想象的有些不同,雖然被追的狼狽不堪,到處亂竄,但真正被乾掉的修士卻隻有百來人,看來開始那一千多人也是因為聚在一起和黑甲武士打陣地戰的緣故,這讓莊周暗暗籲了一口氣,看來這黑甲武士有點像重裝步兵,機動力不是很高,所以這些修士雖然打不過,跑還是跑的掉的。看來這世間果然沒有完美的兵種,其實這點自己早該想到了才是,都是黃帝在煙霞古卷中吹噓的太玄乎了,真要無敵的話黃帝早被乾掉了,當時黃帝能夠保存實力,這本身就說明了這個兵種機動力不是很強,不過想到那沒有造成半點戰果的電矛,莊周忍不住歎了口氣,這黑甲武士防禦力也未免太恐怖了,典型的高功高防啊,雖然知道了弱點,可自己麵對這些血牛戰士也是毫無辦法。這些黑甲武士身上穿的甲衣,幾乎能抵消所有法術,隻要攻擊力沒有超過防禦上限,根本就是不破防,想玩遊擊磨死他們是不可能的,要麼正麵肉搏,要麼用強力的巫術,可惜莊周所得巫門手劄,隻是一個巫門分支流派留下來的記錄,而且還殘缺不全,莊周能由此揣摩出巫門的基本手段,已經是天縱奇才了,真要說作用,也不是沒有,但必須得對實力遜色自己許多的人施展,要對這三百黑甲用巫術,簡直不可能。像傳說中封神之戰中出現過的散人陸壓所用釘頭七箭書,截教門人姚賓所用落魂大陣,通天教主所煉六魂幡,這樣的法術倒是用的上,可惜莊周不會,所以莊周呆呆的看著下麵眾人廝殺,也不想去救,隻覺自己以往的確自大了些,這大道當真是淵海一般,不是人力可以窮窺的,不小心不成。進步越大,境界越高,所知越深,就發現不知道的也開始越來越多,往日視為高高在上的仙人,真的自己也達到了之後,才恍然明白,原來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都不過是打個基礎,堂堂仙人,要說修道也不過是剛剛入了門,有那個資格罷了。但莊周到了這個境界,卻是不準備再按照道家的修行方式來了,而是要走自己的路,到了他這個境界,已經可以創自己的道,走自己的路。之所以還叫著道,也不過是同老子所說的,強命強名而已。至少,莊周就知道,跟著前人的腳步亦步亦趨的,成就大羅金仙的倒是有,但是證混元成就大羅混元金仙的,一個沒有,無論是三清教主,還是西方二聖,最後一步沒一個相同的。俏羅刹看著莊周一臉嚴肅的望著下麵,不由心中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莊周已經神遊天外,還在為怎麼說動莊周出手傷腦筋,說起來,修行者是要斬情絕欲的,雖然真正能完全做到的很少很少,但**也要比一般人淡薄許多,所以俏羅刹雖然身為女人,但真要和人交起手來,能占到的便宜也很少。不管平時表現的多麼彬彬有禮,生死關頭,管你是誰,照樣一刀劈下,絕無留手。像莊周這樣,簡直是個異數。如果不是他的經曆,在這方麵的接觸太少,如果不是他受的教育,裡麵有女士優先的內容,如果不是他修道的時間太短,短短五六年間改變還不是很明顯,都不會如此。但即便是這樣,莊周也越來越有被其他人同化的趨勢。之前他的狠辣手段,讓俏羅刹實在沒信心能夠說動他,至於利益,除了星圖,俏羅刹也想不出來自己身上還有什麼可以讓這樣高高在上的仙人看中的東西。雖然下麵戰況激烈,但修仙者最擅長的就是保存自己,雖然麵對的是三百神族黑甲,但隻要不是正麵硬拚,要活下來卻也不是難事,雖然形象狼狽了點,但隻看這些人不斷發出的騷擾法術,就知道遠沒傷到根本。這天上的情況也跟著緩和下來,莊周神遊天外,俏羅刹皺眉苦想怎麼讓莊周出手。無論以後如何,眼下要做的事,還是變強,變強,不斷的增強自己的實力,隻是這普通人雲集的修行界,就有神族黑甲這樣的武裝可以威脅到自己,何況自己所要去的仙界,仙人成群,自己到時候不過是墊底的人物,如果到時候又出現星子那樣的慘事,連保護自己所愛的人都不能,那還不如死了算了。莊周眸中厲色一閃,想起當時的那種無奈和痛苦,絕不能讓這樣的情況重演,他回過神來,看著腳下仍在廝殺的眾多黑甲武士和逃散的修士,伸手取出一塊息壤,捏動起來,轉眼便捏成一個小人,四肢俱全,隻是五官一片空白,還沒有捏上。完成這個小人後,莊周低聲喃喃的念起咒語,這是東皇太一所創的符文,有不可思議的力量,常用在符咒中,而巫門的祭祀,用的也是符文,隻是加上了許多特彆的儀式,後世之所以許多祭神捉鬼的儀式,變成了擺設,毫無用處,便是因為失去了能量,隻剩下了載體,自然是無法運轉,莊周沒有學全符文,但也從巫門手劄中得到了不少非常實用的巫術,此刻催動起來倒也不費力氣。這咒語念完,那個小人身邊便憑空出現了一陣古怪的微風,輕輕的吹動起來,莊周神色肅穆,又一連畫出幾個古怪的手勢,輕喝一聲,那股微風便沒入虛空不見,過了一柱香時間,從虛空中竟然傳來了一股古怪的波動,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波紋沒入小泥人中消失不見。原來洪荒時代的巫門,研究的是人類魂魄,雖然大巫手段有高下之分,但一個基本的條件卻是不變的,任何祭祀也好,詛咒也好,都需要奉獻,也就是交換,如果祭品足夠豐富,那交換到的好處自然也越多,這裡不到半天戰死的修士就有兩千多人,而且都是化神期以上的高手,這樣豐盛的祭品,即便是洪荒時代也不多見,莊周雖然巫術二流,但有了這些祭品,也足以製出一件比較強大的法器。更何況他用的是息壤這天地異寶,本身就附帶著強大的生氣,能夠極大的提升莊周使用巫術的等級,也就是提高交換的效率,在這星球上不過半天就死了兩千多修士,而且全是戰死,修者魂魄本來就比普通人強上許多,又是戰死,怨氣衝天,雖然被戰場上狂暴混亂的元氣流打散,但一時間卻也不會消失,現在都被莊周通過特殊的手法收集了起來。過了一會,那泥捏的小人都變得有些詭異起來,周身泛著淡淡的黑氣,連一片空白的五官,似乎都生動起來,就好像整個小人忽然有了生命,這種感覺,絕不是莊周煉製的第二元神阿拉貢那種,無論關節多麼靈活,動作多麼敏捷,本質上都是一件人形法寶,現在莊周聶的這個小人,他給人的感覺,就是活生生的,一塊土壤忽然獲得生命,那是多麼奇怪的一件事情,俏羅刹早回過神來,在旁邊看著這奇異的景象,眼裡滿是不可思議。“這是什麼,真是奇怪,這小人為什麼給我一種它是活著的生命的感覺?”俏羅刹奇怪的望著莊周問道。莊周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解釋道,“這是巫門的聚靈法術,看上去有生命很正常,因為他收集了剛才死去的那些人的魂魄,自然是和普通的泥土不同。”“什麼,收集魂魄,”俏羅刹臉色煞白,震驚的看著莊周手中的泥人,望向莊周的眼神滿是憤怒,“你是巫門的人,你怎麼能這麼做,他們是我的夥伴啊,你怎麼能收集他們的魂魄。”她尖叫著想向莊周撲來,卻被限製在一個小小的空間中,根本衝突不出,莊周也不理她,鄙視的看了她一眼,冷冷的說道,“所以說,你也是個不成器的,收集一點魂魄就大驚小怪,要是看到其他,那你不是要自殺。”“什麼?”俏羅刹真的出離憤怒了,怎麼有這麼邪惡的人,用起巫術來竟然還沒有半點內疚感,那可是人類的魂魄啊,她憤怒的拍打著麵前無形的空間壁壘,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莊周手裡不斷的捏出一個個奇怪的手勢,將一圈圈黑色的波紋封印進小泥人裡。那小泥人越發詭異起來。莊周卻淡淡的笑了起來,“我問你,如果有人死了,他的親人,為了紀念他,耗資無數,葬禮進行的豪奢氣派,還請了一大幫和尚道士做法事,想超度這個亡者,讓他在陰間過的好一點,為此甚至欠下一大筆債,生活困難,這是對的嗎?”俏羅刹已是拍打的累了,坐在那裡眼看莊周繼續施法卻無法阻止,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雖然知道莊周手裡必然也殺了不少自己的同伴,但畢竟不是親眼所見,憤怒了一會便平淡了下來,但這時見他將自己夥伴的魂魄都封印進那小泥人,俏羅刹終於感受到了那種憤怒,隻想把眼前人砍成幾千塊,然後活活燒死。聽到莊周問起,她想都不想的便說道,“人死如燈滅,哪來的陰間來世,葬禮太過奢華,純屬浪費,是和生者搶奪資源,根本不必如此,不過總算有心,也沒什麼可指責的。”莊周似笑非笑,雙手不停,嘴裡卻淡淡的繼續說到,“我以前曾見過一人,說到喪葬之禮,其實大可不必太過奢華浪費,而是貴在心哀,你看這個又如何,可有道理?”俏羅刹聽了一怔,“貴在心哀,這個倒是有些道理,不過七情傷身,去者去矣,倒也不必如此。”莊周有些訝異的看了她一眼,說道,“想不到你還是有些根器的,我本以為你聽到說心哀便會以為是對的呢,那又有人說,喪葬之禮,本是為生人而設,所以不貴奢華,也不貴心哀,貴乎得中,既不必太過奢華,也不可太過簡陋,總以適宜為度,你看如何?”俏羅刹卻是隱隱感到了莊周想說什麼,忍下心中氣憤,細細思索,良久才點頭讚道,“這個說得極好,內心雖然哀傷,卻也有度,便不傷神,用禮適宜,便不耗財,卻又能教化風氣,的確有理,畢竟無論死者如何,生者總要繼續生活下去的。”莊周笑道,“你既然說這個有理,那你看這個又如何,我們都知道,死後其實並無來世,那留下來的身體卻也不過是軀殼,因此該喝酒還是喝酒,該唱歌還是唱歌,親密的好友雖然死了,但活著的人仍然是開開心心的,你說這個又如何?”“啊,”俏羅刹剛同意了一個觀點,卻又來一個,她好歹是修士,知道這個正是道家的觀點,不由苦笑,總不能說這個不對吧,當下點頭道,“這自然是極對的,不過不是大智慧的人是做不到的,而且要是一乾偽君子也學了這個,反而大大不利。”莊周卻不放過她,“人世之間,種種掙紮,總是苦多樂少,因此死去也是解脫,是大解脫,是大歡喜,那死者既去,生者更應該為他慶祝才是,你說這個又如何。”俏羅刹目瞪口呆,已是說不出話來了,隻能點頭稱是。莊周繼續說道,“既然死去之後,萬事皆空,留下的軀體皮囊,也不過是物件而已,到不如用來為生者造福,做點貢獻,想必那些死者也願意的很,你說是嗎?”俏羅刹被莊周說得迷迷糊糊,點頭不已,隻覺莊周說話,似乎有些問題,但他慢慢說來,自己竟然無法反駁,隻能點頭,莊周卻笑眯眯的繼續說道,“巫門自古以來,都被稱為邪惡,根源便在於巫門喜歡利用人死後的魂魄當做材料,可既然人死後已無知覺,那使用魂魄當材料和使用仙石當材料,又有什麼區彆呢,用巫術殺人,和用法術殺人,又有什麼區彆呢?”說著他掐了一個印決,噴出三味真火,細細煆燒這小泥人,用道門煉器的手法繼續祭煉,莊周的三味真火,雖然沒有兜率紫火那麼厲害,但顏色白的幾近透明,也是極厲害的火焰,他一邊指揮著小泥人上下翻滾,受火均勻,一邊接著說道,“我看你還是有些根器的,要想今後有所成就,便不能拘泥於世俗之見,更不能因循前人,這世間流派繁多,各家觀點不同也是正常,總能說出幾分道理來,你難道還能一概接受不成,總之記得這麼一條就是,大道自然,做到這四個字,便有了基準,也就是衡量一切的準則,須知萬物自有規律,強行逆轉規律必然遭到規律反噬,所以做事必須順應自然,才會有好的結果,如果觸犯規律,不管何人,總是會受到懲罰,這就是大道無情,以其唯物,所以無情,天道至公,以其無私,所以能衡量一切,評價一切,便是這個道理。”俏羅刹被他這一番話說得雲山霧罩,似乎有所得,似乎又是什麼都沒得到,她好歹也是返虛期的修士,在人間界說起來也是宗師級的高手,即便是在被困的數千人當中,實力也足以排進前十,夠資格教訓她的幾乎沒有,此刻被莊周這麼亂七八糟的來了一通,想象自己以往,竟然覺得似乎大有道理,連帶著神態也端莊起來。看的莊周竊笑不已,能言善辯就是好啊,明明是煉人生魂,竟然也能說出一番道理來,哎,掛掉的仁兄們,勿怪,這也是為社會做貢獻啊,他自己雖然修的是浩然正氣,儒家理論也說得頭頭是道,卻是以命兼性,對儒家養性之學涉及不多,真正走的卻是和他同名那人的道路,逍遙第一,萬事隻求本心,任性放曠,高興了會大笑,悲傷的時候,就大哭,該憤怒的時候就憤怒,該殺人的時候就殺人,這才痛快。隻是人在世上,總是有種種牽扯束縛,即便是莊周追求逍遙,卻也不能不顧現實強來,許多事情,即便是再想做,也要克製自己,因為這是自己的責任,許多事情,即便是再不想做,也要去做,因為這是自己的責任。所以該大哭的時候,要大笑,該大笑的時候,要大哭,活的不痛快。尤其是他的身份,身為男人,皇帝、聖人、宗主,每一個都讓他必須顧忌到自己的形象,想殺人的時候,也要忍著,一張臉總是板的時候比笑的時候多,走到哪還有一大幫子的人跟著,實在鬱悶,也隻有在這極遠的地方,他才不用顧忌自己的形象。想殺,就殺個痛快。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啊。莊周瞥了一眼俏羅刹,這女子高傲倔強的很,逗弄起來倒是有些意思,莊周毫無收斂心中陰暗麵的想法,繼續瞎吹,“你也是修道之人,可知聖道和人道之彆。”“聖道,人道。”俏羅刹幾乎要對莊周感到崇拜了,能談論聖道的,那是何等人物,想到麵前這人是從中央星域而來,能夠打通星路,那神通的確不是自己可以想象,她畢恭畢敬的說道,“請閣下指教。”“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聖人法天道,是故不損,而凡人行人道,所謂人道,損不足而補有餘,是故常夭,這是不易之理,所以修行才有順逆之說,常人生老病死,是順,修者超脫輪回,是逆,所謂順則人,逆則仙,而仙之極,便是聖人,聖人之道,卻是與天同存,萬古不易,是順,而修行者效法聖人,要證大道,必定要順應大道,所以所謂修行,其實就是以順求逆,逆而成順,順逆之間,存乎一心,否定一切,才能超拔一切,成就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