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周聞聲望去,門口的那道火紅色的人影,那道眼神,如烈火,如春水,如刀鋒,不是李安又是誰,隻是這次,她眼神中蘊含了太多東西,複雜到即便是莊周也看不明白,那是希冀,是恐懼,是喜悅,還是痛恨,抑或是其他。兩人目光相遇,李安幾乎跌倒,卻又瞬間站直,對著莊周大步的走了過來。如同被一列火車撞中,莊周頓時想起第一次見到李安時的場景。那是一種驚豔的感覺。李安,外號南方朱雀的女人,那時的她,簡直是一頭鳳凰,高傲、美麗,卻偏偏從容優雅得像一個魔女,品著雪茄紅酒,玩味、審視、隱隱的還帶了一絲邪惡的味道。目光掃過李安,光潔的麵龐,誘人的曲線,一切都和以前一樣,五六年的時間幾乎沒有在李安身上留下任何痕跡,這對一個異能者來說,簡直是不可思議,唔,好像臉色略微顯得有些憔悴,莊周觀察的很仔細,卻又覺得仿佛缺少了什麼,有些探究的又把目光移回看著她的眼神,驀然心中一動,沒錯,眼神,是眼神。她的目光仍是那般惹火,直視莊周,卻沒有了當初的那種略帶審視的味道。如今的她,美麗高傲依舊,但那個魔女卻已經消失了,莊周知道,這是責任的緣故,當一肩挑起朱雀組織時,她就已經失去了那種遊戲的心態,時間,讓人成熟,如今的李安,不是那頭飛翔與紅塵濁世之上的鳳凰,而是在世界範圍內也是排得上號的強大勢力,朱雀組織的領袖。心中百感交集,莊周終於輕輕開口,“李安,又見麵了。”他本想稱呼安姐,卻最終還是選了直呼名字。李安急促的腳步頓時止住,就站在他麵前三尺的地方,看著莊周,忽然淡淡一笑,恢複了一貫的高傲,審視的望著莊周,有些居高臨下的說到,“莊周,你果然還活著。”莊周直視李安,“自然。”這一刻兩人都感到了彼此的變化,李安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魔女了,現在站在這裡的,是手握生殺大權的朱雀組織最高領袖,而莊周,也已經不再是莊周,隻看他平靜的坐在那裡,卻自然的主宰了一切,仿佛他是高高在上坐在金鑾殿上,正在享受群臣朝拜,他座下的椅子,也不是椅子,而是皇帝的寶座。氣氛忽然變得沉重無比,四周空間壓抑極了,讓人喘不過氣來。第一次相見的時候,就是這種彼此間水火不容的性格,最終撕裂了那溫情脈脈名為曖昧的麵紗,現在再來一次,誰知道竟然還是如此,兩人之間關係針鋒相對看來是沒得緩和了呢。苦笑一聲,莊周擺了擺手,隨意指了指旁邊的椅子,“老站著乾嘛,展示你長得高嗎,坐。”李安雙目一瞪,正要反駁,這可是自己的地盤,怎麼這小子卻好像他在做主一樣,可惡,卻聽旁邊傳來一陣負氣聲,卻是小慈航用小手拍了拍胸脯,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雖然流星雨後破壞極大,但一些電視電影還是有的,就生活在朱雀組織的地盤上,小慈航自然是見過麵前這姐姐,剛看到她進來的時候,她幾乎驚呼出來,這不是朱雀組織的領袖嗎,在這裡可是掌握了無數人命運的人物,也是這片地區真正的主宰者,沒想到師父等的竟然是她,看來自己還是大大的低估了師父。“原來本小姐的師父不是高手,而是高高手,耶!”小慈航興奮不已,卻接著便見到莊周和李安鬥雞似的看個不停,而青指竟然悄悄的溜了出去,看過無數言情劇的小女孩自然就猜測起來,“看來本小姐的師父和這位朱雀姐姐還有一段不得不說的故事,兩人關係相當曖昧啊。”她連忙知趣的捂住了小嘴,在一旁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著兩人,可笑莊周和李安剛才竟然都忽視了她。李安看了一眼小慈航,“小姑娘好可愛,她是你什麼人!”她來的途中自然早就已經知道了有這麼一個小姑娘,甚至小慈航的幾個小姐妹也已經被朱雀組織的成員請了去問話,小慈航的經曆早就已經了解了,隻是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她怎麼和莊周搭上了關係,莊周有些寵溺的看了一眼小慈航,笑道,“她是我新收的徒弟,也是我星辰宗的開山大弟子。”說著對小慈航揮了揮,“你先出去玩吧,師父有事和這位姐姐商討,待會自然會來接你。”李安對著門外叫了一聲,“木藤,你進來下。”可憐的青指剛喘了口氣,便聽到李安的吩咐,連忙走了進來,卻見李安指了指小慈航,命令到,“你帶小小姐出去玩吧,記得照顧好她,要是小小姐掉了一根頭發,我唯你是問。”青指幾乎暈過去,剛才就被這小姑奶奶折騰的夠嗆,現在還來,怎麼辦,找幾個組織的女成員吧,什麼布娃娃,發飾之類的,她們最懂了,自己就在旁邊看著吧,老天保佑,還隻是照顧一個小孩子,要是再讓自己陪莊周這個殺神,青指決定寧可一頭撞死也不乾了,實在太辛苦了。看著青指領著小慈航出去,李安自然的在旁邊坐下,問道,“你開宗立派了?”莊周點了點頭,“名字叫星辰宗。”“星辰宗,我想也是這個名字,”李安淡淡一笑,“星辰超越萬物,是世上唯一值得人們敬畏的存在,這話,是你當年說的吧。”“是。”莊周默然。適才兩人雖然沒有商量,但基於對彼此的了解,卻表現的默契無比,搞得青指還以為兩人要重敘舊情,急急忙忙的領了小慈航去了,但這一靜下來,隻剩下莊周和李安兩人,卻覺得沒什麼話可說了。莊周不由回憶起當年那種朦朧的愛慕,似乎,自己對李安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鐘情啊,隻是自己在有個苗頭的時候就揮劍斬情絲了,這種感覺,麵對湛盧釵兒等人時不會有,自己對她們,是憐惜和責任居多,對鐘鬱秀也沒有,好像自己和鐘鬱秀就是由**到感情,一直都是平平淡淡,沒有什麼特彆之處,估計以後也會延續下去,也許自己這輩子,真正愛過的,也就隻有星子和麵前的這個女人了吧。他眼光幾乎要變得溫柔起來,但這時候,眼前卻浮過了一片血霧,淡紅色的血霧,卻鋪過了天,蓋過了地,眼前都是一片紅色,刹那間莊周變得心痛無比,好像有人拿了大鐵錘在一下一下的敲自己的心臟,莊周甚至能夠聽到自己心臟跳動時那種通通的巨響聲,痛苦,瘋狂,恨不得把這個天地都毀滅,莊周整個人爆發出一種極度凶殘暴戾的氣息,啊,莊周張嘴無聲的嘶吼著。莊周知道,自己又想起了星子死的時候,明明自己已經徹底忘記了,平時想起的時候也幾乎沒什麼影響了,為什麼這個時候想起來,卻是如此的痛,痛徹心腑的痛,原來,我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她。那柔弱仿佛蝴蝶般飄飛的身影,已是自己心中永恒的痛,即便是過去了五六年,真想起來的時候,仍然清晰的曆曆在目,每個細節都清清楚楚,仿佛事情就發生在昨天。神色猙獰的望著李安,莊周雙手握拳,手指牢牢的掐進了肉中,眼神掙紮不已,考慮著是不是就此殺死李安,過了良久,莊周才艱難的呼出一口氣,臉色慢慢平靜下來,他頹然的跌在椅子上,伸手摸著自己的胸口,低聲的歎道,“我一直以為,人思維的器官是大腦,可為什麼,痛的卻是你呢,即便是已經成就仙道,你仍然是那麼沉重,沉重的我幾乎負擔不起來啊,既然忘不掉你,那麼就讓我們一起走下去吧,永遠在一起。”剛才莊周殺氣衝天,幸好還沒有徹底失去理智,略微控製了殺氣的範圍,即便如此,李安也承受不起,仙人的殺氣,豈是凡人可以抵擋的,但李安卻偏偏支持住了,雖然也是坐在椅子上,依靠椅子的支撐,但畢竟沒有失態,等到莊周低聲說到自己已經成就仙道,不由駭然,難怪他有如此實力,做為朱雀的最大對手,仙石同盟的情報李安自然是極為注意,畢竟是上百年的老組織了,種種關係網還在,情報收集也很有優勢,不過李安也沒意識到,莊周所說的仙道,那就是真正的成仙,已經是度過了煉神還虛進入煉虛合道的人物了,還以為隻是那種修成元嬰的仙人,畢竟在修真界,修出元嬰便算是仙人了。心中正泛起驚濤駭浪,猛然聽到莊周說到最後一句,“永遠在一起”,一時間李安心若死灰,一片絕望,忍不住也癱倒在椅子上。自從那天在武夷山,莊周和左擎蒼決戰,結果莊周重傷遁走,左擎蒼強壓傷勢,不久後被圍攻而死,自那天以後,李安就再也沒睡過一個好覺,常常在噩夢中醒轉。即便是天象變化,也會讓她聯想到莊周。不知道為什麼,她老是會想起莊周的樣子。剛見麵時那種羞澀,明明是個大男孩卻要裝老成。麵對左擎蒼天人一般的壓迫,挺身而上的無畏。那種舉手投足間天地變色,仿佛天神一般的戰鬥。星子隕落時,那種野獸般的嚎叫和瘋狂,還有那血紅的眼睛,仿佛要吞噬一切。每次噩夢做到最後,都是那毀滅的風暴橫掃而過,輕而易舉的就把驕傲的自己仿佛稻草一般的卷起,扔向遠處。那一刻的她是那麼的恐懼和無助。夢醒之後,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在黑暗中瑟瑟發抖。最開始的時候,她以為隻是自己對一個強大敵人的恐懼,但當無數次夢到這個場景後,李安終於明白,自己不知什麼時候竟然已經愛上了那個人。據說,愛恨隻有一線,那麼,恐懼之極呢。她派出更多的人搜索他的下落,不同的是,以前是為了斬草除根,現在是為了得到他平安的消息,她暗暗祈禱,隻要他能夠平安,她願意付出一切代價,現在他終於回來了,而且功力大進,可是他卻說,要和她永遠在一起,偏偏這個“她”卻不是她。而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星子不但是莊周心中永遠的痛,更是橫在兩人之間的一根刺,隻要一天莊周不忘記星子,她和他之間,就永遠沒有可能。而莊周會忘記星子嗎,李安苦笑一聲,她其實不是早已經知道嗎,如果他能夠忘記,又怎麼會那麼瘋狂,隻是自己以前刻意的回避了這個問題罷了。明明人就在眼前,李安卻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更遙遠了,比他生死未卜時更遙遠,因為她麵對的,是一道不可能跨越的壕溝,就是這道溝,生生的把兩個人分開了,李安隻覺得心中好絕望,原來,這世上真有比生死更遙遠的距離,星子已經死了,可她和他從來都沒分開過,兩人從來都是在一起的,因為他已經把星子放在了心上,而自己呢,雖然就站在他眼前,但兩人之間的距離,卻遠比天涯更遙遠,遠到讓人如此絕望。她急劇的喘息著,仿佛脫水的魚,想著吸進更多一點的氧氣,再也顧不得形象。兩人就這麼癱坐著,大廳中隻聽到略顯得粗重的喘息聲。忽然,門口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師父,朱雀姐姐,你們沒事吧。”卻是小慈航,剛才莊周忽然爆發出殺氣,當真是驚天動地,即便是隻是散溢的一些,也足以乾擾到外界的元氣,這裡本就是異能者的基地,能在這裡的大多不是常人,也隻有小慈航無知者無畏,不知道厲害,青指自然是知道厲害的,他自己不敢前來冒險,想起小慈航是莊周的弟子,心想你總不可能對自己的弟子下手吧,要是莊周意欲對李安不利,這小丫頭出麵還能緩解一二,至於他自己,卻是遠遠的躲了開去。莊周勉強展顏一笑,“小丫頭,我們沒事。”他把目光投向李安,李安這才覺出剛才汗出如漿,全身可說是濕透,她勉強點了點頭,莊周看出她的不妥,笑了笑,站起身來向外走去,“既然已經見過古人,我也該走了,下次有緣再見吧。”李安一驚,知道他這一走,從此就是相見無期,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他以後再也不會來了,這樣的念頭閃過心中,一般的女子也就是心中絕望哀傷,李安卻是不同,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然一竄而起,拉住了莊周。莊周愣住了,小慈航瞪大了眼睛,李安羞紅了臉。正在不知說什麼好時,莊周輕輕的咦了一聲,兩人身體接觸,莊周終於察覺到李安身體的一絲異樣,此刻他已經是大宗師,要論見識眼光,和當年比起來何止天壤,這一發現不對,自然而然的就放出元神,掃描了一遍。看著莊周直愣愣的瞪著自己,李安臉色更紅,她相信以莊周的聰明,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可她卻猜測不到他會有什麼反應,那種直愣愣的眼神,更是讓她無法理解。但是她沒有辦法,愛情就是這樣不公平,尤其是一方愛上另一方的時候,簡直是把自己整個人送了上去任由對方宰割,連一點討價還價的餘地都沒有,即便是李安,也是如此,她已經把自己整個的送出去了,再也收不回來,決定權也不再在她手中,她要等的,隻是那聲宣判。長達五六年的思念,已經讓她疲憊不堪,為了莊周,她願意放棄自己的驕傲。默默的閉上了眼睛,修長的眼睫毛微微的顫抖著,李安知道,以莊周的性格,十有**都是不可能的,那個判決的結果很可能會讓自己失望,可哪怕隻是有十一的希望,她也要試一試。至於其他,她已經顧不得了,閉上眼睛後,再看不到對方的反應,剩下的就是令人難堪的靜默,簡直讓人窒息,偏偏她還要等待,這樣的煎熬,這樣的忐忑,這樣的患得患失,比起什麼都難受,也許,也隻有陷入愛情的女子會如此吧。她卻不知,對麵的莊周也在嚴肅的思考。引發這場思考的源頭就是李安。就在剛才接觸到李安手臂的時候,莊周發現體內的元力竟然活躍了不少。這簡直令人震驚,震驚之餘,莊周也想起了第一次見麵的情形,似乎,自己一見李安,就被壓在了下風,對她有一種向往之心,當時他以為是自己見識太少的緣故,閱曆不及,因此處處束手縛腳,但現在莊周回想起來,卻是覺得很不正常。因為就在不久之後,自己麵對素衣軒的諸多美女,個個都是天姿國色,不會遜於李安,而且素衣軒中女子還習練過素劍問心篇,其中多少都有些媚惑的功效,偏偏自己卻是揮灑自如,沒有半點影響,而在麵對實力更差的李安時,自己卻進退失據,這就有些反常了。元力是什麼,以前莊周還有些不明白,但到了這個境界,才漸漸明白,元力,是一切元氣的精華,是充塞於天地間的正氣,至大,至剛,至正,能破萬邪,功效幾近離地焰光旗的萬邪不侵、永立不敗,所以他麵對素衣軒中諸多美女的媚惑,能夠不動心,所以他麵對刑天乾戚連慈航這樣的出竅期高手都能打入輪回的煞氣,能夠不受絲毫影響。但偏偏就是幾近萬邪不侵的元力,在麵對李安的時候卻出了大問題。事若反常必有妖。剛才和李安的一次接觸,讓莊周幾乎立刻肯定,問題所在便是李安,李安自然不可能學過某種讓自己也震驚的功法,最大的可能就是,李安體質特殊,這才激起了自己體內元力的反應。仔細思索良久,又用元神反複探察,莊周嘴角終於露出笑意,已經想明白了問題所在。太古時代,神族領袖群倫,其中最強大的五個部落,便是五行屬,隻是為了保持部落傳承中繼承者神力的強大,純粹,一般這些部落是不對外通婚的,而且即便是有些神族具有兩個或是三個部落的血統,也往往可能會因為體內五行屬相互衝突,彼此壓製,反而威力不如單純的神力強大,因此時間一久,太古神族更是不再和部落外的成員通婚,這幾乎成為了一種習慣,但其實在這些單一神屬外,還有一種極為強大的屬性,便是五行俱全,彼此均衡,相輔相成,這種屬性的擁有者,簡直是天生的自成世界,不假外求,修煉起來也就格外的快速,傳說中伏羲帝便是五德之身,也正是因為如此,伏羲的神通才廣大無邊,可以從河圖洛書中推演出先天八卦,而其後的神農,是木德,軒轅,是土德,雖然也做出了貢獻,被尊稱為火雲三聖、上古三皇,但實力較之伏羲,那就差遠了。而李安,很可能就是巫門手劄中記載的五德之身。以莊周的推測,神族的能力本來就是依靠遺傳獲得的,而李安是異能者世家,自從特事局成立以來,特事局內部的異能者很可能還彼此通婚,而做為最常見的五行,五行屬異能者自然也是最多,所以李安很可能就是在這種遺傳的過程的意外的獲得了比較平衡的五行能量。莊周終於明白過來,為什麼第一次相見,自己竟然會覺得李安的眼中竟然蘊含了整個世界,這分明就是五行之力在起作用啊。雖然這種力量還很弱小,但這就是五德之身,如果太古時代那些神族知道五德之身除了天生之外,還可以通過雜交來培育,不知道會不會瘋掉,然後把非同部落不婚的習慣丟到太平洋裡去。可惜李家畢竟隻是個異能者世家,積累不夠,不知道這種五行俱全屬性的寶貴,竟然讓李安練了火屬異能,其他四屬被完全壓製了,反而影響了修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