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便幾個月過去,莊周體內星雲氣旋越發壯大了,已經遍布整個身體,這幾個月的靜修,使得他無論精氣神都更進一步,受道藏潛移默化的影響,一種無可名之的清涼,慢慢的滲透進他的皮膚毛發,滲透進他的骨骼血肉,一直滲透到他的精神靈魂。隻剩下一片寧靜。與此相伴的,還有那夜夜不息的燈光。修行無人指導,莊周一切全靠自己摸索,其中的風險,自然不用多說。要不是元力有模擬一切真氣,無視經脈穴道這兩個特質,簡直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自然也有收獲,讀破道藏,完整的丹道修行便了然於胸。知道這個,便知道下一步應該怎麼走。此刻他便正對著一張經脈圖苦思。煉精化氣有四個層次,築基、引氣、凝氣、焠丹。這四個層次,每一個層次,都非常重要,因為這四個層次,其實便代表了四種能直接作用於物質界的力量。經典力學的說法,力是改變物體運動狀態的原因,如果不受力,那麼物體便會一直維持原來的運動狀態,根據這個理論,其實真正純粹的**力量是不存在的,武術中分內家外家,外家功夫打熬力氣,內家功夫鍛煉真氣。真正鍛煉的都是氣,**隻是載體。每個人都有氣,元氣。隻是這種元氣,是自然分布在人體中的,如果用一個國家來譬喻人體,元氣便是分散在國土內可供調用的資源,但是這種資源是分散的,必須集合起來才能發揮最大作用。為此道門前輩找到了經脈丹田,丹田便是元氣的總集散地,經脈則是貫通全身的交通網,分為十二正經和奇經八脈,將全身都覆蓋連接了起來,在這條交通網上,還分布著穴道,就是加油站,可以從外界吸收天地元氣補充消耗,加油站上必要時還可以設哨卡,將元氣流截斷,這便是點穴了,根據各條路線的作用,便能對人體產生相應的影響,如果某段路線癱瘓了,也可以將之修複打通,重新恢複元氣的大循環,這便是針灸。這其實便是一個完整的經脈丹田理論,在經脈丹田中運轉的元氣,便是真氣,因為交通網變好了,不用像原來那樣翻山越嶺,消耗量便減小了,元氣有了富餘,可以逐步積累,這就是築基,有了加油站後,還能從外界補充消耗,等真氣多了,更可以不斷提純,這個過程便是凝氣。從後天真氣到先天真氣,從先天真氣到真元,元氣的品質在不斷提高。元氣、真氣、真元,其實都是能量,而到焠丹,修者的精神力開始和能量混成一片,混混融融,無有分彆,便逐漸煉出法力,到金丹大成,就真正踏入了仙道的大門,不但可施展道法,借用天地元氣能量,而且自身壽命也大幅度延長,達到幾百歲,有更多的時間來求道,更可淩空飛行,如呂祖一般飛過洞庭湖。就力量的層次來說,法力便是最高,以後雖然力量上會更精純,更強大,但在層次上卻是一樣的,再往上,便是尋求生命本身的奧秘,是為求長生,單純追求力量的階段,已經過去了。經脈丹田,是一套完善的元氣集散係統,除此之外,佛門也有一套三脈五輪的係統,性質和道門的經脈丹田是一樣的,佛教從天竺傳入中土後,武術中便有了佛門武術這一分支,這支可說是深受天竺三脈七輪瑜伽導引的影響,和中土武學有異,一旦修煉到甚深的階段,這兩種東西是不能混練的,兩套交通網重疊在一起,在有些地方會產生衝突,便會堵車,交通便會癱瘓,所以隻能取其中之一。莊周取的是道門的經脈丹田。這些天來,通過靜坐內視,莊周對整個經脈丹田係統可說已經完全掌握。隻是如何入手,還是一個問題,他體內的星雲氣旋,雖然也自成回流,能從外界吸納天地元氣,而且更有一個極大的優勢,他是周身血肉骨骼無一不練,這樣鍛煉出來的身體,無疑要比道門修行要強悍許多。但修行的進度便大大的耽擱下來。這是一個兩難的問題,莊周思慮許久,終於覺得道藏中的丹道修行理論,已經是一個完全成熟的體係,由此走,便可以少走許多彎路,加速突破,更重要的是,經脈丹田,真的是一套非常高效的元氣集散係統,效率遠比無目的的胡練一氣來的高。而且通了經脈丹田後,隨著修為的提升,也可以沿著這張網逐步鍛煉整個身體。既然已經選定了經脈丹田係統,便要先選出一個最優先的元氣集散地,這個前輩們早就找出來了,道門有三個丹田,下丹田、中丹田、上丹田,其中下丹田又名氣海,正好是人體的中心,到手腳的距離都一樣,等到金丹大成,修出足夠的法力,便能丹破嬰生,孕育出元嬰,這元嬰都是法力組成的,最優先的集散地便轉換為上丹田,也就是紫府。不過這就是以後的事情了,而且道藏之中,真正成熟的是丹道修行理論,也就是金丹以前,金丹之後,其實有好幾條路,有好幾個發展方向,而且都有成功先例,並不是隻有成元嬰一條,這個暫時還不必考慮。莊周跌坐在床上,遍布全身的星雲氣旋都被他收攏到下丹田中,莊周的星雲氣旋其實都是元力,是天地元氣精華,散布全身便是一個巨大的漩渦,此刻收斂到下丹田中,卻連蹤影都不見。全身便覺一陣虛弱。莊周念頭微微一動,元力便從丹田出,一路衝破各種關隘,奇經八脈,十二正經,周身大穴,都在一炷香內便被打通,此刻元力才真正四通八達,丹道大周天已經建立。莊周隻覺周身如同浸泡在溫水之中,四肢百骸無一不暖,眼前心中,一片光明,一股氣流從下丹田衝上,忍不住縱聲長嘯。如龍吟,如虎嘯,綿綿不絕,由低到高,穿雲裂石,嘯聲清清朗朗,沒有半點雜質,有半盞茶時間,這才漸漸低落下去,終不可聞。外界早被驚動,不但國術堂,適才一嘯,聲震百裡,便是整個城市都被驚動。莊周暫時無心去管,他瞑目內視,隻覺經脈之中的元力已經開始凝聚液化,就好像霧氣過重,水汽凝結,成為水珠,無數水珠又彙聚起來,形成小溪,潺潺流動,無數小溪又彙聚成奔騰浩蕩的江河。滾滾江河,都入氣海。莊周心知肚明,丹道小周天後便可引氣入體,得先天真氣,而此時大周天已成,便進入了凝氣期,以後所修,就是真元,真元有形有質,相對有質卻無形的先天真氣來說,品質當然是一個極大的進步。離那心中的桃花,便又近了一步。雖然知道,這一嘯之後,便是風起雲湧,龍蛇起陸,但莊周卻並不後悔。他左手攤開,輕輕摁在心口,臉上一片安詳。此心光明,夫複何求。司徒龍緩步而入,見莊周跌坐,便沉聲道,“我身為國術堂堂主,一直以來竟然不知道堂中有閣下這樣的人物。”莊周不語,瓜田李下,嫌疑自然是難免,因此他隻是道,“司徒公曾說,武術精要在於誠,不知堂主誠於何。”司徒龍一怔,麵上便有喜色,肅容道,“誠於武。”莊周笑,道,“不是誠於人麼。”司徒龍道,“學武,本就不必誠於人。”兩人俱是默然,過片刻,他便反問,“閣下也誠?”莊周道,“誠,不誠又何必學武。”司徒龍更喜,道,“誠於何?”莊周肅容端坐,道,“誠於武,誠於人,更誠於誌。”司徒龍眉頭忽然緊縮,“誠於誌?”莊周道,“始於誌,誠於誌,因此心光明。”司徒龍眼睛已經開始發光。不但發光,他還整了整衣袍,坐到莊周對麵,語氣恭敬的問道,“然先生誌於何?”莊周眼中就見笑意,此中有真意,本為有緣說。他便道,“我誌圖南。”司徒龍不解,道,“圖南?”莊周眼睛也開始發光,道:“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裡,摶扶搖而上者九萬裡,去以六月息者,此謂之圖南。”司徒龍聽了良久不語,最後才道,“先生誌太高,非我所能行。”莊周道,“人各有誌,何必強求。”司徒龍便笑,道,“先生說的是,今日見先生,實三生之大幸,非先生,不能窺至道,先生實我師。”莊周也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原是同道,相互啟發。”司徒龍道,“同道?”莊周肯定點頭,“是同道。”司徒龍喜動顏色,道,“既如此,當飲酒。”莊周道,“需痛飲。”確實是痛飲。兩人飲到月上中天,地下擺滿了幾十個酒壇子,仍是麵不改色。四周服侍弟子都麵現驚羨駭然之色。兩人卻渾然不覺,仍是談笑風生。司徒龍的手背在身後,酒水就好似屋簷滴水,滴滴答答的從他手指上滲出,落到地上,地上已經現了一個小水窪,都是酒,酒水落下,便有啪啪的輕響。莊周頭上也起了一層薄薄的霧,霧氣很濃,風一吹,便搖擺起來,帶著一股濃濃的酒香,連帶著身上衣衫都有些潮濕了。兩人都似對對方的異狀渾然不覺,隻是飲酒,然後大笑,然後又飲酒。果然是痛飲,飲到痛的時候,不知誰便開始了作弊。此刻留在堂中的,都和國術堂有著不淺的關係,看出他二人是在比拚,自然無人去揭穿,反而為有幸見到這傳說中的一幕而感到興奮不已。化解酒氣,並非什麼高深的武術,隻要會基本的吐納之術,知道吐故納新,便能將酒氣混在其中排出,但像二人這般,酒水幾乎是水滴般的滲出來,便至少要大周天已成了。彆的不說,相信以後國術堂的弟子,成材的將更多。至於外界,莊周一嘯雖有驚動,但國術堂在這裡經營多年,根基深厚,自然有人安撫下去,雖然莊周一嘯動靜太大,但至少暫時無事,拖過幾天還是不成問題。兩人從月中又飲到天邊微白。雖是一直不停的運功化解酒氣,也覺有些發軟。莊周看看天色,停手不飲,道,“我該走了。”司徒龍道,“國術堂不曾怕過任何人,先生何必一定要走。”莊周道,“天已明,興已儘,世間又豈有不散之宴席。”司徒龍略一沉吟,便道,“先生要到何處去。”莊周道,“西溯長江,朝昆侖,東遊五嶽,拜泰山,而後行道天下,遍訪高賢。”司徒龍道,“如此,請讓我為先生準備陳儀。”說著喚過一名女子,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女子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看了眼莊周,便轉身奔進後院去了。莊周道,“今日一彆,也不知何日再見,我房中也有些物事,是一套道藏,一把劍,一件舊衣,都是舊日所用,還請司徒公不棄收下,也好做個彆後念想。”司徒龍不知莊周說的是龍角劍、蜥蜴皮,以為隻是尋常之物,便微微頷首,道,“甚好。”兩人都不說話,即是要分彆,又何必再說。片刻後,那女子奔出,手裡托一紅木盤,上麵用紅布蓋著,恭敬遞與司徒龍,司徒龍示意交給莊周,莊周站起,伸手掀開紅布,見下麵是一信封,也不打開就將信封揣入懷中,然後略一拱手,並不言謝,一個人出門去了。那手托紅木盤的女子,肅然立在司徒龍身後,見莊周人影已經不見,這才低聲問,“父親,為何將家傳秘笈送於此人。”司徒龍悵然道,“惠兒,此人非汝所能知,十年之後,此人若不死,天下宗師,將無人能出其右。”司徒惠大驚,失聲道,“難道便是父親也不能?!”司徒龍也已至凝氣期,距離結丹不過一步。司徒龍神情平靜,淡然道:“我不能,司馬司空二人不能,其他人自然更不用提,除非左公肯破例出手,”他心中比較,良久,忽地苦笑道,“我不知道,這兩人我都看不透。”武術界中,向來有一王三公之說,三公便是司馬、司徒、司空,一王是托塔天王,姓左名擎蒼,亦是當世唯一已知達到焠丹期的練氣士。當世第一高手。莊周出國術堂,西行四十裡,便棄了大路,往山野中行去。以往他也進過山,但那時候隨身都帶許多裝備,隻這次最乾淨。圓木刀、手弩、月牙砍刀、龍角劍,這些一樣都無。全身上下,就一身單衣,幾張證件,另外還有一個信封。莊周探手從懷中取出信封,拆開,是一張支票,一本書。莊周將支票收起,然後看那本書。青色線狀書皮,上麵有三個手寫毛筆字,破甲勁。每一字都瘦骨嶙峋,金石鏗鏘,儘透筆力。再翻開,第二頁。上寫“先祖白石公遺傳,不肖子孫司徒龍恭錄。”莊周微笑,便一頁一頁的翻下去。是完整的破甲勁,其中更有許多司徒龍的練拳心得。隻一遍,這些便牢牢印在莊周腦子中,但要完全融會貫通,還要時間,他雙手一合,書便化作粉末,颯颯落下。一路西行,溯長江,朝昆侖。這一日到紫蘿峽,已是入秋,不覺風起,落葉飄飛。莊周靜立峽邊,觀東逝長江,隻覺身心俱化。傳說,戰國時絕代劍客荊軻,便是在此地睹大江奔騰,一去不返,悟出絕然無前之劍,此劍非真劍,是心劍。一往無前,無物可擋,雖至尊,亦殺之。何人不可殺,何物得永生。唯此等劍,才配刺始皇帝,遂絕千古刺客風流。--關注官方qq公眾號“” (id:love),最新章節搶鮮,最新資訊隨時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