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人聲散儘,楊一清這才從殿台上走下來,對封釋雲道:“你準備好了嗎?”“徒兒準備好了。”封釋雲肯定地點了點頭,神情專注無比,雖然他早已知曉楊一清接來下會將他引往何地又會讓他做些什麼,可無論什麼形式又或者在事後會被人胡亂定義的第一次,總歸能讓人心裡緊張又或感畏懼刺激。“那就好,隨為師來吧!”微微頷首,楊一清隨口撂下一句便即頭也不回地朝著大殿外走去,封釋雲則是緊跟其後,深怕邁過一個轉角就沒了後戲。玉音山莊的建築,絕大多數都是沒有‘靠山’的,可在山莊核心之地,那裡有許多房屋都是靠山而建甚至於是鑿山而建,封釋雲跟在楊一清身後,逢拐必拐,遇園便進,自從進入關家以來,他還從沒有像今天這般如此深入地去了解他所住之地周圍的大致環境,在穿過無數雙隱於暗處且令人頭皮發麻心頭發緊的目光的注視,逛得他頭昏腦脹倆眼發綠了之後,走在前端的楊一清卻是驟然一頓,駭得封釋雲連忙止步,差點沒一頭撞將上去。“師父,前麵好像沒路了,我們這是要去哪裡?”探頭看了眼身前那麵布滿苔蘚的山壁,封釋雲弱弱問了一句,卻不知楊一清此舉是為何意又或者說在發什麼神經。“徒兒,穿過這麵山壁,便是關家真正的核心之地。”楊一清手點著壁上的苔蘚,神情肅穆地對封釋雲講到。“這兒!?”——兩眼猛地一瞪,封釋雲仔細觀察著那道山壁,心下卻是疑雲紛起,“這明明就是一道石壁,上麵既沒有門也沒有窗,甚至於連一個讓耗子鑽進去的洞都沒有,這能是真正的核心之地?”“為師很高興你能通過家族長老尤其是二長老的應允出入此地。”沒有去管封釋雲臉上的詫異之情,楊一清卻是猶自講到:“不過二長老最後說的話你也聽見了,此地乃關氏一族的根本所在,你若是不想終身效力於關家,那現在退去最好不過,若是踏進此地再想反悔,除非關家之人包括……為師在內,都死絕了,那你才有可能安然離去。”楊一清的話語平靜如水仿佛不帶絲毫感情,可封釋雲卻從那細微的停頓處品出一縷不忍的柔情,如果對方隻想讓他賣命於關家大可不必與他說些許道理,而且他也不會有絲毫異議,畢竟對方給了他容身之地,又在他身上消耗了無數心力物力,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隻要能讓他手刃仇敵,賣命這種問題,在他看來卻絕對算不上是問題。一念及此,封釋雲沒有絲毫猶豫,目露堅定道:“師父,您放心,徒兒不是那種反反複複的人。”“如此……甚好。”楊一清滿意地笑了笑,遂即又道:“你既是為師徒兒,那那些狗屁誓言咱就不必多言了,不過在此之前,為師要先跟你把這其中的規矩講一講,免得你將來不小心犯了家族之大忌,那便是為師,也保不住你。”“師父請講!”衝楊一清欠了欠身,封釋雲沉聲請到。“唔……”臉色微微一沉,在深深地看了封釋雲一眼後,楊一清才道:“第一,此乃關家煉兵士專屬之地,任何非關家煉兵士以外的人包括你的追隨者,都不得踏入其半步:第二,每個關家煉兵士都有專屬於他自己的煉兵室,而你!”話及此處,楊一清卻是伸手朝封釋雲一點,道:“隻需記住屬於你自己的那間便行,不要四處遊蕩打攪他人煉兵,此乃大忌,當然,你若有何不明之處,也可到為師的煉兵室來,為師自會為你講解,第三條,不得將通關口令告之他人,還是那句話,誰也不行,明白嗎?”“喔,徒兒知道了,師父。”雖然尚不清楚通關口令為何物,但封釋雲還是極認真地點了點頭,接著又道:“那第四呢,師父?”“第三?”楊一清略顯詫異地看了封釋雲一眼,“沒有第三,怎麼?難道你還嫌規矩不夠多?”“沒,沒有!”封釋雲連連搖頭,卻又不解道:“師父,如果違反了以上規定的其中一條,會怎樣?”“會怎樣!?”聞言,楊一清不由想了一想,遂即卻用一種玩笑似的口吻對封釋雲說道:“為師倒情願你永遠不知道那結果是怎樣。”說罷,也不管封釋雲作何反應,徑直走到石壁前,衝著石壁某個在封釋雲想來或許是比較薄弱的地方輕聲說道:“老虎、老虎,我是田雞。”“……”咋聞此言,封釋雲瞬間冰封了,如果這就是他想象之中那本應是極其神秘內涵的通關口令,那他情願做那隻老虎,也不願當一隻被人肚餓了捉來紅燒白砍涼拌總之使儘各種烹飪手段就為解解嘴饞的田雞。“田雞、田雞,我是老虎,請說口令。”……一聽這話,封釋雲險些吃笑不住,他原以為這話就是句口令,可現在聽來,貌似情況不太樂觀呀!“飛簷走壁捉蒼蠅!”由於背對封釋雲的緣故,楊一清自然看不到封釋雲那被憋得醬紫的臉也猜不透其心中此刻所念,但他自己顯然也清楚如此匪夷所思的代號口令肯定會給某些不明‘事理’的人留下一些不好的映像。所幸這一過程耗時並不是很長,在他話音剛剛落下不久,那麵被封釋雲視作連蚊蠅也無縫可進的石壁便即發出了一陣轟鳴震響,遂即便如一掛鳥籠的籠門般,向上緩緩抽起,在封釋雲那一臉愕然神情的注視下,露出了一個丈許方圓的幽深黑洞。“傻站著乾嘛!還不進來?”一聲輕喝,將封釋雲從失神中喚醒,回過神來的他滿臉遲疑地望著那道幽深得彷如巨蟒之喉的黑洞,可在楊一清的不斷示意下,他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轟隆隆!……未留任何餘地,當封釋雲兩腳剛剛邁過陰陽線,身後那道石壁便已乾脆利落地閘了下來。“嘿嘿!師兄,又來新人啦?咦!這小子是誰?我怎麼從來沒見過呀?”……眼前直覺一片昏暗,封釋雲的小心肝尚自撲騰得厲害,可一道略顯尖細又帶點猥瑣的詢問聲卻是突兀地在自己左手方響了起來。“誰!?”——封釋雲大喊一道,正欲擺出點陣仗來嚇唬嚇唬‘對方’,即便對方是和他懷裡符中那位殘魂一樣的存在,他也絲毫不懼。“噓!——小聲點,此地嚴禁喧嘩!”昏暗的一切在封釋雲眼裡才剛剛開始變得清晰,而一隻大手也於此時突然蒙在他的嘴上。封釋雲渾身肌肉猛地一緊,兩手扣住大手手腕,正欲發力廢了這支胡亂揩油的‘豬蹄’,可楊一清那溫和的話音卻於此時飄然傳入他的耳裡,“徒兒,彆緊張,他是為師的師弟,也是你的師叔。”“師叔!?”但聞此言,封釋雲心裡雖仍保持著警惕,但他全身那繃緊的肌肉,卻已是不自禁地放鬆了下來,而那蒙住他嘴的大手也早在楊一清發話之時便已悄然撤開。石洞裡的環境其實並不像封釋雲在外邊看起來的那般幽暗,洞壁上那每隔七、八步便會出現一顆的如嬰兒拳頭般大小的夜明珠直通石洞極深處,散發著柔和的光線還不會讓洞裡充斥著刺鼻的油煙。如此手筆讓封釋雲不得不感歎到這得值多少碗餛飩又或者是多少間‘輸院’,借著夜明珠所散發的柔和光線,他瞪大著雙眼朝那‘偷襲’之人望去,卻發現那雙想象中應該是屬於某個彪形大漢的手的主人竟是一個骨瘦如柴且麵目森然可怖的醜八怪。封釋雲早已淡看生離死彆也見慣了各種見怪不怪,所以他很冷靜地控製著自己不像某些夏荷秋菊那般一旦受驚變化花容失色黯然殘敗,不過他雖未變現出失禮之處,可那醜漢卻未打算將他就此放過。“哈哈,原來這娃娃是師兄你新招的徒兒呐!看起來不錯嘛,心理素質也蠻好的。”醜漢親熱地撫摸著封釋雲的腦袋,對於看慣了彆人大驚失色的他而言,封釋雲的表現顯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過這等意外的感覺對他來講還是非常受用的,從他深情款款地摸著擼頭動作,便可窺見一斑。“師弟,彆鬨騰了,趕緊幫這孩子辦完手續,我好待他去熟悉下環境,今天還有好多事沒有辦呢……”不知怎地,封釋雲忽然感覺楊一清變得有些雞婆了,不過這等怪異感才剛在他心頭浮現,便已被醜漢那尖細的嗓音趕了出去。“行啊!師侄,來來,到師叔這兒來選塊口令牌。”醜漢一邊口無遮攔地說笑著,一邊親切地拉著封釋雲的小手,將他帶到位於石門左側的一處狹小石室中,石室裡除了一顆散發著微弱光芒的夜明珠以及一張單人床外,便是那一牆的標示著各種奇怪代號的玉牌。“看中哪塊選哪塊,可千萬彆想你師父那樣,選著個‘田雞’的代號,那一輩子的英名可就毀於一旦嘍!”“釋雲再此謝過師叔好意!”聞言,封釋雲便即朝醜漢揖了一禮,遂即撇過頭看向楊一清,他現在或許大概明白了某人怎會突然變得如此無奈。楊一清恍若未聞地望著石壁上那顆嵌得極深的夜明珠,高瘦的背影充滿了對未知的熱愛,他此時仿佛是在思考著,究竟是哪位能工巧匠才能有如此鬼斧神工,又是哪位駕浪好手,才能不懼那無垠大海的波濤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