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斷斷續續的下著,一連三天,都沒有放晴的趨勢,到處都銀裝素裹,白茫茫的一片,天上冷風呼嘯,刀子一般刮得人臉十分的疼痛。這樣的天氣和大雪,不說鄉村小路,就是城市裡麵的大路行人車輛都少得出奇。而此時王超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在山林間的小路上,每一步,積雪都淹沒到褲腿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他走的是一條小路,雪地下麵不是水泥,也不瀝青,而是厚實的泥土。已經走了三天了,終於延著湘水來到了韶山。這一路上大雪時停時下,氣候嚴寒,王超艱難跋涉,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起床,走到晚上,再到小旅館,或者就儘的農民家裡過夜。第一天,在雪地艱難的跋涉中,鞋子首先就被雪水浸透,他走的又是鄉間小路,十分的艱難,走了幾萬步過後,終於踏破了,隻得赤腳行走,等到天黑的時候,他的兩隻腳已經凍得麻木。還好他在兩年的練拳生活中,把功夫都練到了腳掌五指,可以閉住毛孔,不叫寒氣侵入,否則早像普通人一樣凍壞下肢。因為雪下得大,風也大,他的傘也同時被吹壞了,雪落到頭上化開,流淌到脖子裡麵,全身都是冰冷,饒是他的體質比一般人要強壯許多也受不了,到了天黑的時候,竟然有些頭昏眼花。顯然是被寒氣凍傷了身體。幸虧到了晚上,王超走出了一百多裡,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戶農家,農家家裡是一個留守的老人,家裡的人都出去打工,這個熱心的老人給他燒了熱水,生薑紅糖茶喝,驅除了他身上的寒意。王超還在這戶農家的家裡看見了一頂竹織的大鬥笠和一件用棕樹毛編織成的蓑衣,還有一雙草鞋,立刻買了下來,全副武裝的穿上,第二天走在外麵,竟然不怕寒風和大雪的侵襲。隻是草鞋雖然結實,但卻抵擋不住寒冷。於是他隻有每走一步,都腳趾屈伸活動,力求不讓冰雪把腳趾凍壞。三天來的一路上,最受罪的就是王超的腳。好不容易爬到了一個山頂,望了望四周,樹乾光禿禿一片,都積上了冰淩,到處都是蕭索的寒冬慘景。王超已經在上午的時候瞻仰了偉人故裡,現在蹬上附近一座最高的山頂,迎著北風,批著的蓑衣被吹得啪啪做響,心中豪情萬丈,不禁想起了那首沁園春雪。“此情此景……”在山頂上站了好一會,王超才從山的另外一麵走了下去,一步一步繼續向著西南方向前行。一路前行了一個多月後,王超終於走到了湘黔交界的地方,此時,大雪融化,寒冬過去,暖春來臨,一路上,雪水融化,流淌在地麵,到處都是泥濘。一步步的走著,正是印證了屈步蹚泥的意境。開始的時候,王超還不適應。但是漸漸過了一個多月,他漸漸習慣了每天的行走和思索。渾身的衣服也不知道換了多少套。每隔幾天,他都會在沿途的城鎮買上一套衣服,把舊的換下來,反正他隨身帶了一張幾十萬的卡,倒也不缺錢用。隻是那頂鬥笠,蓑衣,草鞋卻始終沒有更換過。一路艱難的跋涉,他多半走的都是山間小路,或者是無人的鄉村小徑,很少都碰見人和人交涉,一路的寂靜,沉默,和行走,都使王超漸漸的忘記了塵世的喧囂,心靈放飛進了天地之中。他在一步步的行走中,自然的配合著拳意拳形,一起一伏,忘記了所有的一切,隻剩下了拳術的許多精要和動作。雲貴一帶多是山嵐,王超不走大路,自然要浪費很多功夫,況且他每到一地,都要瞻仰當年那些前輩革命的曆程,這樣行程緩慢,直到春暖花開的三四份,還隻走到貴州的遵義。五月初,王超過赤水,進入了四川。這幾個月,他的身體經過風霜磨練,原來略白的皮膚已經成了灰褐色,隻是他一路風餐露宿,身體不斷沒有垮下去,反而是越來越強健,腳步越來越有力。在默默的行走中,王超有的時候閉上眼睛,心境寂靜深處,甚至可以聽見自己血管之中,潺潺的流水聲音。那是血管的血液在心臟的作用下,在全身上下身體各處不停的循環。功夫到了細致入微處,能聽血流如山泉。王超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些天的默行,無意中達到了功夫細致入微,深入五臟六腑的地步。他也並不去管,他的身體已經完全配合上了拳術的每一個精要,心靈也完全沉浸到了上個世紀無數人感動的精神中去了。四川已經接近了高原,道路比貴州還要險峻,常常都是盤山路,一條大路,在一條條起伏延綿的山嶺中蜿蜒,仿佛一條長不見首尾的巨龍。天氣炎熱起來,可是王超並沒有感覺到,他隻感覺,自己的身體和心靈好像一塊粗糙的璞玉,每一步的行走就仿佛一個打磨雕刻,驅除雜質的過程。使得他的身體心靈漸漸顯露出了純真的質樸和明淨晶瑩的光輝。這近半年的行走,王超隻在開始的時候感覺有些艱難和困苦,在後來,竟然是越來越舒服,忘記了塵世的喧囂之後,心靈的放飛,好像使他整個人都輕鬆了許多。他想了拳經中一些前輩的經驗,“練拳要越練越舒服才算對了,若是覺得苦,便是錯了。”他知道自己練對了。山越來越險,路越來越陡峭,山澗下麵的河流也越來越湍急,天上的太陽也越來越毒辣。這樣的惡劣的條件下,王超每天的跋涉也變得真正艱難起來,這卻不是因為每天行走的過程中出了紕漏,這完全是外部環境和條件造成的。六月中旬,王超沿著大渡河蜿蜒而上,經過的城鎮風土人情也漸漸的變化起來。偶爾可以看到穿著不同漢族的藏人。終於在這天,前麵高聳入雲的連綿大山,山頭隱約有白色的積雪。這些大山出現在了王超的眼前,完全阻隔了前行的道路,這便是雪山。王超看著那些巨大不可逾越的雪山,心中知道,前麵的旅程,比自己走過的道路要艱險十倍百倍。萬裡長征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