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桐喉嚨發堵:“他是我弟弟,他才十四歲,還有一個星期就是入學考試,你下手重嗎? ”男人點點頭,懊悔得恨不得死去的模樣:“對不起,對不起……”“周明亮,你惡心,你虛偽! ”元元又在罵。眼前是一出不堪入目的鬨劇。一個多月前這個姑娘為了爭取跟老師相愛的機會,從上海跑到A市鬨離家出走,苗桐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隻是元元的涼薄讓她覺得陣陣惡寒,忍無可忍地出言打斷她:“元元!你鬨夠了嗎?洛雨為什麼會躺在裡麵你最清楚!這個人為什麼好端端地要去打洛雨?!你最好閉嘴想清楚要給我個怎樣的交代,如果洛雨出了什麼事,我不會原諒你的,你要為此承擔後果!”讓白惜言不高興的是,他確定苗桐沒有個十四歲的弟弟,可這世上存在著一個讓苗桐緊張憤怒到失態的人他竟然毫不知情。元元被苗桐的話嚇住了,求救地看著舅舅,白惜言勸道:“小桐,你先彆急,元元她年紀還小……”苗桐打斷他:“裡麵那個被你的外甥女連累的孩子,他五六歲就會去街上撿垃圾賺自己的學費了。我助養他快兩年了,他為了儘可能減輕我的負擔,每天放學都在學校裡撿廢紙,放學還去餐館刷盤子……”她眼睛裡都是淚水,指著那任性到無法無天的姑娘,“惜言,你說過的,她十八歲了,不再是個孩子了。”看著白惜言淡然中略帶不解的眼神,苗桐突然明白,他永遠都無法體會她如今的憤怒,因為他們是用不同的方式在成長,誰都看不見誰的痛苦和難處。急診室裡有護士出來,苗桐迎上去:“護士,裡麵的孩子怎麼樣了?”護士邊走邊說:“外傷倒是不嚴重,隻是碎玻璃渣很難清理,要清理乾淨才能縫合。其他的還要進一步檢査。”沒過多會兒,洛雨就被推了出來,人是醒著的,隻是懨懨的沒什麼精神。苗桐握住他的手:“怎麼樣?頭疼不疼? ”洛雨看見她絲毫不驚訝,伸手去抹她臉上還沒乾的淚,微微笑著:“彆哭了,我不疼,隻是看著有點嚇人,其實沒什麼事。”醫院安排了單人特護病房,洛雨因為失血臉上蒼白,打上點滴就睡著了。元元堅持要留下來照顧他,白惜言沒什麼意見,讓她吃點苦頭也好。唯一的問題是坐在病房門口的男人,他叫周明亮,失魂落魄的,看起來比洛雨還要淒慘幾分。苗桐站在他麵前,有些不忍心:“是你背洛雨來醫院的?”周明亮已經恢複了冷靜,小聲說:“醫藥費我會賠的,孩子有什麼後遺症我也會管的。我不會賴賬的。”“你餓嗎? ”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話。十分鐘後,三個人在醫院門口二十四小時營業的港式茶餐廳坐下,叫了些簡單的點心和粥便打發服務生出去了。“我是元元的舅舅白惜言。”周明亮點頭:“您好。”頓了頓又說,“對不起,以後我不會纏著元元了。”白借言似笑非笑的:“是你纏著她?”“沒什麼分彆,反正都結束了。”周明亮笑了笑,“其實她昨天打電話給我已經說清楚了,她說要跟我分手。其實我隻要祝福她就好了,她還這麼小。可我不甘心就追來了,要跟她當麵談,可看見她摟著那個男孩子,原來要跟我分手隻是因為喜歡上了年輕的男孩子,我簡直就像中邪了一樣頭腦發昏地去質問她……本身也是我的錯,一把年紀了還頭腦發熱地去相信小孩子的話,小孩子的話怎麼能信……竟然還跑去辭職想著跟她私奔什麼的……幸好她醒悟過來了……我真是丟臉……”三十歲的男人會對剛成年的小姑娘的話認真,的確是丟臉。不過白惜言也無法惡毒地說出年紀都活到狗身上這句話。從本質上來講,苗桐與他並不是一個年代的人,元元的父母也相差許多,年齡隻是衡量感情得失的其中一方麵而不是標準。若非要說他錯了,那就是所遇非人。“是我的外甥女給你添麻煩了,我相信不是周老師你糾纏她,她那驕縱的性子若不是對你死纏爛打,反過來,她怕是早就鬨得你身敗名裂了。她沒教育好,都是大人溺愛的結果。”白惜言歉意地看著他,“不過元元要跟你分手,真的不是因為交了新男朋友,她雖然不是好孩子,卻也不會說謊騙人。”周明亮疲憊地搖搖頭:“我已經不在意這些了,是我自己忘記了本分。”從頭到尾苗桐都是用筷子撥弄一顆小籠包玩,好似對二人的對話絲毫沒入耳。直到周明亮說起醫藥費時,苗桐才開口:“這錢應該白家來出,你辭了工作有什麼打算? ”周明亮頓了頓:“我鄉下老家沒人了,祖屋一直空著,回去開個小雜貨店養活我自己也不是難事。”有些人一輩子可能也就不顧一切地瘋狂一次,可是不一定都會有好的結果。九月底的夜風已經有些涼了,苗桐裡著條大圍巾走在前頭,白惜言跟在後頭,都沉默不語。“助養洛雨的事為什麼沒告訴我?”白惜言的聲音在醫院走廊裡很是空曠,“兩年前你已經跟我住在一起了吧? ”苗桐說:“這又不是什麼大事。”白惜言的臉色有點不大好,語氣也變得煩躁起來:“你還有什麼類似的小事沒有跟我說過? ”苗桐停住腳步,盯著自己的腳尖,不回頭也知道他的臉色怎麼樣。沒錯,白惜言對她的確夠耐心,可她並不覺得他是個好脾氣的人。這些事她並不是想瞞,隻是錯過了跟他說的時機,而後就隻能閉口不提。“你送我的那套房子賣了四十六萬,那筆錢我助養了西藏林芝地區的五個孩子。”苗桐咬了咬唇,試著解釋,“那個時候我在南京,以為不會跟你見麵了。”“這不是理由,這是你一貫的行事作風。”白惜言看了她一會兒,僵持了半晌還是妥協,“算了,像今天這樣的驚喜,希望你給我一次就夠了。”元元和洛雨的友誼是在跟蹤中建立的,剛開始洛雨發現上課的路上有個女人鬼鬼祟祟地跟著自己,還以為遇見了姐姐級的追求者。這倒不是他自戀,因為發生過好幾次類似的事情。原本他在餐廳打工還被歐巴桑級的阿姨暗示包養,現在的成年人真是越來越沒下限。於是他吊著內雙的眼角不耐煩地回頭對她說:“能不能不要跟著我,我對老女人不感興趣。”元元一下子炸了毛,越是年紀小的姑娘越喜歡往成熟裡打扮,包臀裙,高跟鞋和V領衫子。前些日子住在瑞莎姐姐家還得到一套化妝品做禮物,她新練了化妝技術,覺得特彆美。被這乳臭味乾的男孩子形容成老女人真是火冒三丈:“姓洛的小子,我這叫性感,就算晚個十年我也不會喜歡上你這種類型。”洛雨聽出了話柄:“你怎麼知道我姓洛?你是誰?”既然被發現了,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光是跟蹤也不是辦法,元元直接抱著肩膀居高臨下地質問:“少廢話,我還知道你叫洛雨呢。跟我說實話,你跟苗桐那個老女人什麼關係?”洛雨立刻露出護犢子的凶相,瞪著眼:“小桐姐才不老,不許你這麼說她!”“你乾嗎這麼護著她,你跟她什麼關係?”“你管不著。”洛雨懶得理她,轉身就進了學校。補習班結束後,他從學校裡出來,看見大門口外的石墩子上,找他碴的女人正在那開開心心地吃冰棍兒。“嘿,繼續躲啊,反正我有時間,我連你住哪兒都知道,你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洛雨敗給她了,走過去斜著眼:“你到底是要乾嗎?”元元津津有味地舔著冰棍兒,怎麼都覺得眼前的小孩兒吃癟的樣子叫她十分高興,用手遮了眼望了望天:“好大的太陽啊,我在這裡等了你半天,餓都餓死了,請我吃頓飯總行吧? ”“誰要你等了?”洛雨翻著白眼,真是沒事找事。“少廢話,我要吃飯!”大小姐任性起來絲毫沒有道理可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