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不是理由,她像蜘蛛網上的蝴蝶困惑地掙紮,白惜言懂得她的掙紮。他其實也困惑,他原本打算給她一個自由徜徉的花園,為何自己會在每朵花上編織了一張網,鋪天蓋地。車子裡升著隔音板,靜靜的,兩邊隻有飛逝而過的捂桐樹。“小桐,我不想在這個時候跟你表白。就算沒有奢華的燭光晚宴,山頂上星空下,至少也是在有火爐的屋子裡,鄭重地向你道歉和表白。我得讓你知道,找有多認真。”苗桐扭過頭去看他,他看著窗外,雙手交握著,好似在自言自語般,聲音平淡沒有起伏。那個從來都能輕易操控她的人生的男人擺出隨意的樣子,卻說出那麼動人的話。“我今天本來是來跟你表白的。”白惜言扶住額頭,有些羞澀似的抿起嘴角。“我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到什麼時候,所以我時間寶貴,沒時間浪費。所以我把戒指都準備好了,你看,我慎重考慮了這麼久,我就是這麼認真在對待你。”“除夕夜之前我還在懷疑,我對你到底是不是愛,起碼……是不是那種離開。 你就覺得空洞不快樂的愛,還在想是不是弄錯了。我太久沒有愛過人了,都忘記了……可我回到家,我就開始想念你,心裡一直無意識地想著你的事,總忍不住打聽你的消息,這如果還不是深愛著你,這能是什麼呢? ”他低笑,好似低到塵埃裡開出的花:“可這樣的愛是不是因為遲疑了太久,而讓你難過了?我晚了嗎?即使晚了讓你難過了,我還能不能厚著臉皮仗著你對我的崇拜,逼迫你,做我的愛人呢? ”“苗桐,我愛你。”苗桐身子一震,像受驚的小鳥一樣瞪大眼睛,呆滯地看著他。“彆再折磨我,快回答我。”他真有顛倒黑白的本事,為何是她折磨他?她怔怔看他:“你這樣……太狡猾了。”“是啊,我太狡猾了,明知道我所有的要求你都不會拒絕的。”苗桐低下頭握住自己顫抖個不停的指尖,眼前模糊成一片,哽咽著:“你明明是知道的……我不會拒絕……因為我很愛你,那麼愛你……你太狡猾了,為什麼還這樣問我呢? ”這回答太深情,他愧對她的深情,隻能緊緊握住她右手,而那隻手也緊緊回握他。因為隻被摑了巴掌,苗桐覺得去醫院驗傷簡直是小題大做。等驗傷報告出來,什麼顱恃內出血,右臂骨裂,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苗桐有些可憐那些家夥了,卻也沒什麼意見。打完石膏後,苗桐才鬱悶地問:“為什麼不是左臂骨裂? ”聞醫生隔著眼鏡片看她一眼,幽幽地說:“因為人家打壞的是你右胳膊啊。”身後的護士和白借言都笑噴了,她啼笑皆非。苗桐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回到自己的住處,手機響了幾次,是社裡的電話,白惜言嫌煩索性關了機。傷殘人士苗桐坐在沙發裡,這幾天她忙得腳不沾地,屋子並不算整潔。“拿幾件換洗的衣服跟我住酒店裡,明天找個阿姨來給你收拾東西,至於房子,就讓錦之來退租好了。”“你打算在這裡待幾天? ”“當然是待到事情圓滿處理。”白惜言陰惻惻地,“我不信這社會還沒天理了,白打了人還能繼續逍遙去過日子。”苗桐失笑,舉起石膏胳膊:“這算不算作弊? ”“哼,要是我沒來,你絕對不比這模樣好哪裡去。”“還有更壞的? ”“……有啊,潑硫酸什麼的。”白惜言存心嚇她,“以後你最好在我能看見的範圍內活動,這社會可亂得很,你這麼單純的孩子想都想不到。”“我都做了兩年記者了,這些我比你接觸得更多吧。”苗桐說,“你快收拾, 不是要去酒店嗎? ”仔細一想苗桐果真是已經工作了兩年多,她寫的報道他也一直有看,大約是名師出高徒,她的視角從來都沉穩老練得不像個年輕人。她從來都比同齡人成熟許多,父母離開得早,又寄人籬下,小小年紀就學會了隱忍和感恩。在她同齡的女孩還在幻想著美麗戀情時,她已冷靜地在她夢想的路上走了很遠了。白惜言想到這裡有些心疼她,可女孩翹著嘴角眼睛裡是沉沉的溫柔,好似看他收拾東西也是一種享受似的。她見他站在衣櫃扭著頭看她,以為他不知道拿什麼, 便是說:“拿那件駝色的大衣好了。”白惜言卻走過來,突然一隻手撐著沙發背,一隻手固定她的臉,低頭吻住她的嘴唇。苗桐隻聽見津液交換時細微的水聲,還有他半睜的漆黑的眼,一時不知道作何反應,她還不能一下子適應這個戀人的角色。待這一吻結束,他直起身重新走回衣櫃前: “駝色大衣嗎?你怎麼全都是這種顏色的衣服?你是二十五歲,又不是五十二歲……”他還說了什麼,苗桐都聽不見了,他的神走下了神壇,在清醒下這樣相吻,像是要彼此確定什麼似的,好比一個開端儀式,已經不允許誰喊停了。晚餐是在酒店裡的餐廳送到房間裡去的,因為熟練的右手打了石膏,所以白惜言自然而然地把她不方便吃到的菜喂進她嘴裡。苗桐從來都是個大方的姑娘,也就坦然接受了。可最難為情的在後頭,苗桐想起醫生那慢悠悠的調子,突然發覺他不懷好意的意圖,為何驗傷單子上要寫個骨裂,顱內出血還不夠慘嗎?他到底在整白惜言,還是在整她?吃過飯,兩人靠在沙發上看熱播的曆史劇,剛看了半集苗桐就開始打哈欠。白惜言拿遙控器關了: “洗個澡睡吧。”苗桐“哦”了一聲,隻能硬著頭皮往衛生間裡走,剛走到門口就被白惜言笑著叫住: “喂,你這個樣子怎麼洗?”苗桐想了想,又走回來,直接掀開被子:“我昨天洗澡了,不臟。”白惜吉手疾眼陝地揪住她,惡劣地說: “不行,我有潔癖。”“那我睡沙發。”“你明天會奧掉。”白惜言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低笑, “必須洗,我們家不要臟小孩兒。”其實下午從醫院出來的時候,沒有什麼醫德可言的老朋友彭翔拍著他的肩猥瑣地笑,這石膏手要注意不能泡水啊。他是個生理和心理都正常的男人,想象力恰好比不差,又不是什麼柳下惠。十分鐘後兩人坐在按摩浴缸裡,白惜言半跪在她麵前給她洗頭,苗桐看到他結實的小腹和肚臍下左邊十幾厘米長的一條小螟蚣,她忍不仆伸出食指反複摩娑。“真奇怪,完全匹配,明明沒有血緣關係的。”“現在承認了?”“……醫生透露捐獻者的信息,我可以起訴她的吧?”“可以,但是我會為她請最好的律師。”苗桐瞪他一眼,可惜沒什麼威脅效果。白惜言笑個不停,他半身沐著水光,頭發上也滴著水,歲月真是眷顧他太多,還是陽春白雪般的新鮮模樣。苗桐被他的笑聲感染,也忍不住笑起來,孤單寡女鴛鴦浴的尷尬一掃而光,就好像倆幼兒園的小朋友那樣玩鬨。回到床上白惜言自然而然地去吻她,品嘗她柔軟的唇舌。待這個吻親密火熱到無法收拾時,他停下來無聲地用眼睛詢問她,苗桐對此的回應是拉下他的頭延續了這個親吻。在人還是懵懂的嬰兒時,已經會用嘴巴和身體來一點一滴地認識這個世界,用嘴唇去碰觸自己喜歡的東西,用身體去給予或索求溫暖,是與生俱來的本能。上次那場荒唐的情事,他混沌之下隱約覺得是苗桐,可大腦又欺騙自己這是無關的人,他為懷裡的美入神魂顛倒根本就是豬八戒吃人參果。白惜言仔細探索懷裡的水做骨肉,柔軟細嫩入口綿滑,滿心的柔情縈繞,恨不得一口一口地吃下她。什麼是迷戀,珍惜,陶醉,比初戀還要情濃,若以後少了這些少了苗桐,生命就是不完整的。他咬著她微腫的紅唇低笑: “以後再也不敢忽略你對我的影響了,我現在像個毛頭小子那樣為你發瘋。”苗桐閉上眼伸出胳膊摟住他,蹭了蹭他的臉:“你這樣,身體沒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