潁城是一座北方濱海城市,溫帶季風性氣候,四季分明,冬乾冷夏濕熱,常年刮著毫無章法的回旋大風,當地方言都帶著海蜆子味兒。和巴蜀風情有著十萬八千裡的差彆。俞仲夏又是第一次出門,看什麼都新鮮得要命。費辛追著他說:“不要亂跑會走丟的!”他都隻當是騙小孩兒的話。直到離開機場,來到市區。俞仲夏見識了重慶這座4D城市的魔幻結構以後,意識到費老師所言非虛,在這裡地圖定位像是千層餅,真走散了打電話都說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餅的哪一層。脫韁野狗俞仲夏終於冷靜下來,自己叼著牽引繩乖乖回來,不再溜溜地一通瞎跑,而是緊跟在了費老師身邊。費辛是個相當優秀的旅伴,和朋友出門玩,機票門票他來訂,攻略他來做,每日行程也全都由他來一手製定,並且不搞□□,計劃彈性極大,隨時可以根據天氣、心情、小夥伴的體力值等等因素而做出周密調整。俞仲夏沒出過門,沒有過其他旅伴,但不妨礙他直觀地感受到跟著費老師旅行的舒適度,一個字:爽。他們兩個人原本就都是火鍋愛好者,變熟以後一起刷遍了潁城的知名火鍋店。來到川渝這火鍋之鄉,當然更要吃火鍋,白天四處溜達,打卡了解放碑磁器口等地標,到了晚上,就聞著火鍋味兒去覓食。到深夜,渾身火鍋味道地一起回去洗澡睡覺。費辛在朋友圈發了幾張遊客照,被江因缺看到,跑來問:【同誌你好,身份證看一下,你旁邊這個小帥哥是你的誰?】費辛告訴他:【你好,這裡沒人是同誌,我們是直男】江因缺:【直男手牽著手逛gay都?我讀書少彆騙我】費辛:【沒騙你,直的,沒彎,沒在戀愛】江因缺迷茫了,問:【等於說你倆一點進展都沒有嗎?】費辛:【倒也不能說沒有】江因缺:【震驚!難道是先上車後補票?】費辛剛開始沒懂,想了想才悟了,回:【上什麼車!不要亂說,他才18】江因缺:【18不小了!我國男同胞平均才13】費辛:【。。。】江因缺:【你倆到底有什麼進展?】費辛認真回答:【現在是建立在兩情相悅基礎上的普通交往】江因缺:【兩情相悅的一對直男?嗎?】費辛:【沒錯,100分】雖然他自己也感覺這句話怪怪的。就……怪有意思。許久,江因缺才發來一句:【你們直男真會玩兒,可能我才是個gay吧[再見]】離開重慶的前一晚,兩個人去坐了遊輪,夜遊嘉陵江。兩岸霓虹璀璨,江風微涼,撲麵而來是早春的氣息。露天甲板上聚集的人很多,吵吵鬨鬨擠得很,費辛帶著俞仲夏轉了一圈,最後到了船尾人少點的地方。俞仲夏端著一盒費辛在船上剛買的鮮切瓜果,邊吃瓜邊愜意地看江岸夜景。遠遠經過夜色中燈火輝煌的洪崖洞,和《千與千尋》裡的湯屋非常像。盛大璀璨的光亮倒映在江麵,也映在俞仲夏的眼睛裡。他長得真好看。費辛這麼想了下,抬手按在他的肩上,又想不出該說什麼,開了句玩笑:“不要吃太胖,會被殺掉。”俞仲夏皺起鼻子學豬叫:“哼哼,哼。”費辛:“你也看過《千尋》嗎?”俞仲夏:“當然看過。”費辛:“我小時候特彆喜歡白龍。”俞仲夏:“誰會不喜歡長得帥還可靠的小哥哥?我也喜歡他。”費辛:“……”俞仲夏:“你說他最後是不是死了?網上好多影評都說他是死了。”費辛說:“都有可能,一千個觀眾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沒有明確講出來的情節,就像語文老師要求對課文做的理解,原作者都不一定會想那麼多。”俞仲夏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還是有可能活著的,說不定千尋還會有機會再遇到他。但是我弟就覺得白龍一定是死了。”費辛回憶起和俞季陽匆匆見過的幾次,猜測道:“你弟弟好像是有一點悲觀的性格。”俞仲夏卻說:“不知道,我常常覺得我不了解他。他很少和我聊心事,我喜歡跟他講我的事,他有了秘密就不告訴我。我們哥倆的關係,舉個不恰當的比喻,就有點像那種,我對他全心全意,他對我就常常像個渣男,表麵千依百順,心裡不知道怎麼討厭我。”費辛道:“你們倆性格不太一樣,表達方式當然也不一樣。我直覺他不是你想的那樣。”俞仲夏不以為然道:“你的直覺要是準,一開始怎麼會把我錯認成俞季陽?”費辛:“好意思說這事?明明是你存心誤導我那麼久。”俞仲夏笑嘻嘻:“我當時誤會你和俞季陽是那種關係,看你不順眼才耍你的。”費辛:“???哪種關係?!”俞仲夏用吃瓜果的簽子輕戳他一下,道:“彆裝,你明明懂了。”費辛:“……”一旦知道這個事實,再回想初識時俞仲夏的種種古怪表現。費辛從七中離職後的相當一段時間後,才放下了為人師表的包袱。他以為在短短的實習生涯中,他在學生眼中是春風化雨、良師益友的樣子。哪裡想得到,他在俞仲夏的初印象裡,竟然是……?費辛七竅生煙,道:“我和你弟怎麼可能?你腦子裡整天在想些什麼鬼東西?”俞仲夏都:“都說了是誤會了。我那時候正為他和萬鵬的事火冒三丈,不是很懂這幫男同心裡到底想什麼,上網一看,這幫人不是在濫交就是在濫交的路上,我真的太恐同了,好幾次夢到俞季陽得了艾滋,我好怕他變成網上那些gay的樣子。然後你就來了,一上來就把我當俞季陽,眉來眼去鬼鬼祟祟地跟我說話,說什麼我從你家穿走了衣服,我就想歪了。”費辛:“誰跟你眉來眼去了?我第一天上班,跟其他老師還不熟,說話低聲,行事低調,這都能被你想歪?”俞仲夏:“你都長成這樣了,還想低調?你跟我說話的時候旁邊好幾個老師都在偷看你好嗎。再說了,你第一天上班乾嗎打扮得那麼衣冠禽獸?襯衣西褲小皮帶,還抹了發膠!”費辛:“我剛實習,想讓領導覺得我穩重,這也不行?”俞仲夏:“就沒人說你不適合那麼穿嗎?表裡不一的反派既視感。有一天我在校門口打不著車,你跑來說要送我,我上你車以後,忍不住懷疑了好幾分鐘,懷疑你是不是想在車上強暴我。”費辛:“……”俞仲夏:“你穿成那樣真的特彆像個變態。”費辛陷入了迷茫與挫敗,說:“真的假的?我那是為了實習專門去買的新衣服,很貴的,導購說很好看,我爸媽看了都說好。”俞仲夏:“你怎麼不找個年輕人幫你看看?”費辛:“就是江廳長陪我去買的,他說我那麼穿很禁欲,很帥。”俞仲夏:“???很禁欲是什麼意思?”費辛:“這要怎麼跟你解釋?跟你小孩兒解釋不清楚。”俞仲夏:“就是那衣服讓你看上去不行?”費辛:“……”俞仲夏:“那我就沒說錯,你長得很行,非要穿得不行,不就是表裡不一?不就是變態?”費辛既覺得荒唐又有點小悸動,問:“我長得很行……嗎?”俞仲夏冷漠臉:“嗬,你們這些臭男人,在意的東西果然隻有這些。”費辛:“……”這時,遊輪轉向,兩人停止交談,朝另一側江岸看過去,還沒看到嶄新風景,先看到了離他們數米外,船尾另一邊有對情侶正在擁抱接吻。巨大的船舶調轉方向要持續幾分鐘,四周景象變換,光線光怪陸離,蕩漾的江水在暮色裡回響。這接吻好浪漫。俞仲夏小聲:“哇哦。”他看費辛,費辛也在看他。費辛馬上轉開了視線。俞仲夏覺得他是害羞了,變本加厲地逗他:“你想親我了!”還不是個問句,是個陳述句。俞仲夏心說,哈哈,我好會冤枉人。費辛:“……”俞仲夏:“???你怎麼不否認?快來跟我抬杠。”費辛:“……”他轉頭走了,進了艙裡去。遊客多數都在甲板上看夜景,艙裡人不多,有幾桌在燈下打麻將。費辛隨便找了地方坐。俞仲夏跟了過來,在他邊上坐下,把盛瓜果的塑料碗遞過來,說:“費老師,我不想吃了。”費辛接了,自己吃。俞仲夏:“我都還沒告訴俞季陽,我不小心撬了他的牆角,等他知道了,還沒準要怎麼恨我。”費辛剛聽沒反應過來,還問:“牆角?”明白了,道:“你說我?我可不是誰的牆角。”俞仲夏逗貓狗一樣地摸他下巴,說:“你現在就是我的牆角~嘬嘬嘬~”費辛威脅地看他,道:“收手,不然把你這個小俞扔進江裡喂大魚。”俞仲夏:“哦,大魚吃小俞,小俞吃辛辛……辛之大,一個我吃不下。”費辛:“……”俞仲夏:“你真的長得很行。在學校打籃球的時候,你穿運動褲,有點明顯,楊柯他們還聊過,說你好big。”費辛:“……”艙內明亮,費辛的臉比塑料碗裡的聖女果還紅。俞仲夏把人一通亂撩,自己也漸漸感覺心裡小鹿亂撞。費老師長得行不行是另個話題,五官確實漂亮得不像話。俞仲夏坐在他邊上,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忽然覺得比以前任何時候都更要好聞。要主動提出和費老師接吻嗎?費老師這麼害羞,等費老師主動要到什麼時候才好。不知道接吻是什麼感覺?他拖拖拉拉不想和費老師接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以前吹得太大了。吻技大師俞仲夏,可能要被當場打假。但是費老師並沒親過,說不定根本親不出來所以然,大師也許可以蒙混過關,繼續招搖撞騙。好……一不做二不休,衝了。俞仲夏正要向費辛提出今夜我們接個吻的請求。費辛先開口道:“今天有點晚了。”俞仲夏:“???什麼晚了?”費辛慢慢轉頭看他,視線從他的眼睛挪到他的鼻子再到他的嘴唇。俞仲夏不自覺地抿了抿嘴巴……咦?嘴唇有點乾,這幾天吃了太多辣。新春限定,脫水玫瑰唇。費辛:“太晚了,買不到女裝了。”俞仲夏:“嗯……你有潤唇膏嗎?”費辛:“……”俞仲夏忽然回神:“你說什麼?”費辛:“沒說什麼。你要潤唇膏乾什麼?”俞仲夏:“你剛說什麼!”費辛:“你要潤唇膏乾什麼?”俞仲夏:“你認輸了,你想親我!”費辛:“你才想親我。”俞仲夏:“你先說的!”費辛:“你先抿嘴的。”俞仲夏:“……”費辛決定讓步,道:“那個……”俞仲夏沒想到竟然在小學雞抬杠裡慘遭滑鐵盧,非常憤怒,翻臉道:“彆說了,不親了,我今天要是和你親一下,我就自己跳江裡喂魚。”費辛:“……”他想了想,問:“如果我非要掐著你的腰,強吻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