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常的俞仲夏，一覺睡到日上三竿。費辛靜悄悄吃了早飯，看書做題，悶在這小公寓裡，很想透氣，又不好開窗，到十點多，實在忍無可忍，出門溜達一圈，順道買了點水果回來。俞仲夏還在睡，磨牙磨得咯咯響。費辛洗了盒草莓，邊吃邊玩了下手機，在家庭群裡問：【請問哪位大夫有時間接診？】辛麗萍應該在忙，沒有動靜。費文謙接單：【費大夫在線，哪不舒服？】費辛：【孩子睡覺老磨牙，是缺鈣嗎？】費文謙：【多半是饞的，打一頓就好了】費辛：【這說的是人話嗎.jpg】費文謙：【哈哈哈哈哈，是不是複習壓力太大了？情緒緊張有可能磨牙，再就是這陣天氣不好，也可能是呼吸道炎症？喉嚨不舒服？】費辛：【不是我，是學生，俞仲夏】費文謙一直“輸入中”。費辛：【寫什麼這麼長？語音說也行，我現在方便聽】費文謙發了一條長長的消息：【首先排除是缺鈣，小俞發育情況挺好，其次食欲也不錯，應該沒有蛔蟲病，最後他牙齒構型沒毛病，很整齊也沒蛀牙，這個也不是原因。據我觀察，他生活習慣不是太好，常吃垃圾食品，又經常熬夜，年紀雖小，心裡裝的事不少，精神壓力也許比同齡人要大。隻是睡覺磨牙的話，情況不嚴重，調整作息和心態，積極改善生活習慣，培養有益身心的愛好。我都快寫了你讓我刪掉發語音？我非得寫完。最後就是，早發現早治療，磨牙看起來是小毛病，時間久了後果也很嚴重，輕則口腔疾病，重則朝精神方麵發展，要重視起來】費辛逐字逐句看完，回：【有這麼嚴重？總覺得你要推薦什麼進口特效藥了】費文謙：【是不是想醫鬨？告訴你，我辦公桌底下有把四十米的長刀】費辛：【跪了，誰有刀誰是爸爸，爸爸你開藥吧】費文謙：【他不是就睡覺磨牙嗎？這還不嚴重，沒什麼藥可開，按我說的，改善作息，調整心情。費老師，平時多照顧小俞一點，隻要人人都獻出一點愛，沒有冷漠就沒有傷害】上午十一點，俞仲夏終於正式醒了。窗簾還合著，室內昏暗，費辛隻開了一盞台燈，伏在桌前做題。俞仲夏：“……”一天以這樣的方式開場，有種不太真實的，朦朧的美好。他叫人：“費老師。”費辛暫停下筆，回頭看他，說：“你怎麼這麼能睡？”俞仲夏：“青少年就是能睡，和你們老年人不一樣。”費辛：“吃我的飯，睡我的床，剛睜眼就來diss我？你是不是人啊？”俞仲夏：“我不是，我是後~浪~”他起床洗漱，費辛拉開窗簾開了窗透氣，坐桌邊繼續做題。他出來，看到桌上放著半玻璃碗的大草莓，就端著碗，邊吃草莓邊去看費辛做題。費辛抬頭看他，意思是，能不能離我遠點？俞仲夏：“中午吃什麼？你做嗎？”費辛：“不做，點外賣。”俞仲夏：“那我點，你吃什麼？”費辛：“都行都可以。”俞仲夏就端著草莓碗走開了，到沙發邊坐下，吃著草莓點外賣。吃過午飯，費辛要午睡，昨天沒睡好，得補一下覺。俞仲夏道：“那我回家了。”費辛心想謝天謝地您終於肯走了。俞仲夏：“我晚上飯點再來。”費辛：“我睡醒了要回家。”這倒不是借口，他每周末都要回家陪陪父母。俞仲夏有點想問能不能去他家，不太好意思問，眼睛盯著費辛：你就不問問我去不去？快問我快問我。費辛：不，我不問。俞仲夏：……他隻好走了，費辛送他到門口。門都拉開了，他又暫停住。費辛：？？？俞仲夏忽然扭扭捏捏起來，有話想說。費辛看不懂他這冷不丁的是要乾什麼，就問了：“你又怎麼了？”俞仲夏：“那個……就是吧……”費辛：“好好說話，彆拿波浪線和省略號湊字數。”俞仲夏：“費老師，上回你說，要是我好好學習，也考到北京去上大學，你就一直帶我玩，還算數嗎？”費辛心說，“一直”帶你玩？我可沒說過“一直”這兩個，這是不是個語言陷阱。“算數是算數，”費辛本著一日為師終身為師的原則，說，“但不是北京隨便哪所學校都行，必須是播音主持專業最好的那幾所學校。”俞仲夏：“我當然知道！”費辛：“你是要好好學習了嗎？我有點不敢相信。”俞仲夏：“彆說你了，我都有點不敢相信。”費辛無語道：“那你還說個傑寶？”俞仲夏：“夢想總是要有的，萬一我中邪了呢。”費辛：“……行吧。”就這？值得扭扭捏捏一場？俞仲夏卻又扭扭捏捏起來，說：“我走啦。”費辛：“拜拜。”俞仲夏：“拜拜。”他出去，費辛要關門，他又回頭一把推住門不讓關。費辛：“又怎麼了！”俞仲夏：“沒怎麼，嘿嘿。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收手，跑著去坐電梯了。費辛滿頭問號，仔細一想，費文謙醫生果然很專業。俞仲夏這磨牙小孩的行為模式，明明就已經開始有點精神方麵的問題了。在七中的時候還能陪他吃午飯，沒事的時候陪他玩一下。這以後也不在七中，想多對這學生傾注一點關愛，也傾注不著。事實證明，是他想多了。這學生會持續不斷地主動上門，來求關愛。周日下午，他離開家，回公寓這邊來，因為明早還要“上班”。他還是沒和父母說他因故結束實習的事，不想讓父母再為他擔心，今年意料之外的突發狀況已經太多，賈蓉蓉這事他自己已經想開，消化掉了，沒必要再讓家裡人多為他憂心這一遭。天氣越來越冷，辛麗萍又把車給他開了，這樣平時想去哪兒方便一點，不用再頂著冷風騎車，或者是去等公交和轉地鐵。半路上，俞仲夏發微信給他：【費老師，你明天才回公寓嗎？】費辛開著車，瞥了一眼，沒回。手機又一聲響，還是俞仲夏：【我爸給我一個switch，我不太會玩】紅燈，費辛回了語音消息：“有遊戲卡嗎？先買卡。”俞仲夏也語音：“有，我買了火力全開。”費辛：“我在開車，你自己多試幾次就會了。”又一會兒，俞仲夏：【會是會了，一個人跳沒意思】費辛一直沒回複。俞仲夏尋思他可能在專心開車，無聊地把遊戲機扔一邊，躺在床上新的垃圾堆上玩手機。忽然有個新的微信好友請求，點開一看，是萬鵬的微信號。夏天他倆因為俞季陽的事鬨崩，俞仲夏在維信上怒罵了萬鵬上百條，萬鵬不勝罵力，把他拉黑了，他一怒之下，把萬鵬也拉黑了。後來勉強算和好了一半，兩人都沒提再加回來的事，大約是都等著對方先拉下臉來。俞仲夏通過了萬鵬的好友請求。萬鵬試探問：【十五，你什麼時候把我解黑的？】俞仲夏嘴硬：【我可沒這操作，可能微信後台不太安全，馬化騰瞎搞。把這句話轉發到五百個群，你能得到一副銀色手鐲】萬鵬：【哈哈哈哈哈哈哈】俞仲夏：【周末沒回來？】萬鵬：【周末一般都不回去，我媽也來這邊了，住校條件不好，她租了個房子陪我住校外，給我做飯】俞仲夏：【往後你可都改了吧】萬鵬：【我成績比在七中提高了，期中考了班裡前二十，我沒在特長班】俞仲夏：【七中雙雄手牽手，誰先學習誰是狗】萬鵬：【[旺柴]】兩人瞎扯了幾句日常，聊了聊熟悉的同學，說了說七中有什麼變化。提到了費老師離職，俞仲夏守口如瓶，沒說是因為賈蓉蓉。也提到了許老師狀態不好，萬鵬第N次悔過。俞仲夏：【我聽楊柯說，你搞了個對象哦？】萬鵬：【彆陰陽怪氣，我都想出來你什麼表情了】俞仲夏：【鳥你很可以啊，聽說是班花？我這學期都還沒開張！】萬鵬：【分了，就談了一禮拜】俞仲夏：【！】萬鵬：【。】俞仲夏：【？】萬鵬：【我還是喜歡YJY】俞仲夏：【我次凹你媽】萬鵬：【國慶你說讓我談個女朋友，我聽你的談了，沒有用，我還是想他】俞仲夏：【你他媽願意想你就想去，想死了也沒人管你，但有一條，你再去撩他我就砍死你，他要高考了，你敢影響他學習，老子殺你全家】萬鵬：【我知道！我不去找他，也沒聯係】俞仲夏：【你最好是】萬鵬：【我記得你12.1過生日，他也是那天嗎？】俞仲夏：【不知道，又不是我生的他】萬鵬：【我過幾天寄兩份禮物寄給你，你把給他的轉交給他，但彆說是我送的，行嗎？】俞仲夏：【不行，寄給我就都是我的】萬鵬：【好十五，你是爸爸，你是最美的爸爸】俞仲夏：【好你媽啊好，要不是送他禮物你會記得我？媽的去年就送我雙粉色襪子，我就懷疑是你媽給你買的你不想穿才塞給我】萬鵬：【那襪子真是特意給你買的，我當時在網上算了你的運勢，幸運色是粉色，幸運物是襪子，老子一腔真心喂了狗】俞仲夏：【嗬嗬】萬鵬：【我錯了對不起，過幾天就把禮物寄給你，家裡方便還是學校方便？】俞仲夏：【小件寄學校，大件寄家裡，彆寄順豐，發三通，會放在菜鳥驛站，我放學回來拿】萬鵬和俞季陽這點亂七八糟的事他都不太關心了，隻要萬鵬彆去影響俞季陽高考，就什麼都好說。但他有點期待萬鵬會送他什麼禮物，俞明不給他過生日，通常都記不起來，偶爾有一年記起來也是直接給他發了紅包。每年他和俞季陽生日的12月1日，他會去卓雲那裡，和媽媽、弟弟一起吃飯。卓雲會準備生日禮物，一般是文具或者新衣服，但隻有一份，不給他，隻給俞季陽。卓雲的說法是：“這種東西你也看不上，你爸給你買的比這好多了。”俞季陽倒是每年都會給他寫賀卡，還送過他幾個手工小禮物。但俞季陽在他眼裡不是彆人，那是另一個他自己。萬鵬去年送他的粉色襪子，他一直沒有穿，萬鵬那時問他，他說他討厭死粉色了。其實他是沒舍得穿，那雙襪子是他長大以後，收到的第一份真正意義上的生日禮物。費辛到公寓後，去找管理員辦了租車位的手續，再把車停好，才想起來還沒回俞仲夏的消息。俞仲夏的最後一條是說一個人玩“火力全開”沒意思，這話裡的意思很明顯了。費辛回他：【有時間跟你一起玩】俞仲夏秒回：【什麼時候有時間？】費辛：【有時間的就有時間了】俞仲夏：【比如現在？你在家嗎？你跟萬鵬住一小區，我知道】費辛：……不是現在要跑去他家吧？俞仲夏：【但你不請我去我是不會去的，雖然現在糊了但我起碼頂流過，要排麵的】費辛：【我沒在家，回來了】俞仲夏：【我去找你！馬上出門！】費辛：【我沒請你來，你的排麵呢？】俞仲夏：【你懂不懂耍大牌是要觀眾的，你自己住，我耍大牌給誰看？給你看啊？我挖鼻屎摳屁股你都見過了】費辛：……我沒見過！不要亂說！俞仲夏背著他的switch來了。費辛開門，他“嘿哈”一聲，從門外跳了進來。書桌上的習題冊還鋪著，費辛正在做題，著實有點發愁，他倒是也想關愛俞仲夏，可每天一起玩也不是個事。俞仲夏看了看他的書桌，道：“你做題，我自己玩一會兒。”費辛心說，你玩火力全開蹦蹦跳跳，我還怎麼做題？俞仲夏掏出他的遊戲包，展開給費辛看，裡麵有幾十張遊戲卡。費辛大怒：“我都失業了你還來炫富？”俞仲夏嘿嘿嘿：“這都是我爸的，他圖新鮮買了玩了個遍，現在不想玩了就給我了。”那機子成色，的確是用了幾年的樣子。費辛：“……那你玩吧，我做題要做到六點半。”他繼續做題，俞仲夏在沙發區玩遊戲，戴著藍牙耳機。倒是涇渭分明，互不乾擾。到六點半多一點，費辛收工，伸了伸懶腰，回過頭看沙發那邊。哎？人呢？他椅子後方兩步遠，俞仲夏冷不丁出聲：“我在這兒。”費辛：“……你在乾嗎？”俞仲夏背著手，嚴肅道：“你有沒有時間觀念？說好六點半，現在已經六點三十七了，要是正式考試，你都答不完卷子，明明都會做，因為這種事丟了分，冤枉不冤枉？長點心。”也就是說，一到六點半，他就跑來費辛身後，伸長脖子等著了七分鐘。費辛好笑道：“謝謝俞老師教誨，我記住了。”叫了外賣，兩人一起玩遊戲機。俞明是真.人民幣玩家，火力全開解鎖的歌曲浩如煙海，太多費辛都沒跳過的了。費辛發現，俞仲夏時不時看看電視右上方掛著的數字時鐘。莫非是晚上還有彆的事？馬上就要到七點了。俞仲夏把手柄一扔：“我上個廁所！”就跑進洗手間去。這一曲韓國女團舞，費辛跳得正起勁，見他跑了，滿頭問號。七點整。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鬨鐘響起，是俞仲夏的手機。費辛高聲：“你鬨鐘響了，是有事嗎？”俞仲夏隔著門：“你幫我按了！”費辛就拿起來，看到了鬨鐘標簽：【12月1號我過生日，送我個禮物】費辛：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逼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