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曉飛才坐下,張真人就舉起了麵前盛酒的碗,對雷曉飛說道:“我都已近百歲的人了,今天才嘗到什麼是真正的美味,來,我敬小友一碗。”百歲的老人給自己敬酒,而且敬酒的人還是大名鼎鼎名揚天下的人,雷曉飛雖未受寵若驚,但也不敢怠慢,忙舉起酒對張真人說道:“真人,您老既是長輩,又是天下聞名的名人,要您老給我敬酒,小子哪裡敢受?還是我來敬你吧。來,祝真人健康長壽。”雷曉飛把碗中的酒一喝而光。張真人也喝光了碗裡的酒,然後說道:“什麼名利,在我看來就如浮雲。像我這個年紀,生死也已看得很淡,而且人間也已沒有什麼值得我特彆留意的事情,但今天我卻遇到了。小友你的事跡我剛才已聽在座的人說過,你不但多項技藝超群,而且品行也出眾,在我見過的人中是絕無僅有的,我相信你以後的前途無可限量,所以我敬你,來,再乾一碗。”張真人又喝光了一碗酒。雷曉飛暗中叫苦,他中午的酒氣還未完全消除,現在又沒有吃過東西,一“八角碗”酒下肚,已有點暈乎,但張真人的酒能不喝嗎?雷曉飛隻好硬著頭皮再喝一碗。他怕真人延續這個話題又要敬自己的酒,忙轉換話題道:“真人的武功獨步天下,我可不會武功,再喝下去我就要鑽到桌子底下了,不如由會武功的胡醫師陪真人喝。”胡醫師見雷小哥把風煽到自己身上,心中大恨,可師傅在座,他哪敢放肆,隻好說:“我哪會什麼武功,還是由洪彪老弟陪師傅喝吧。”“您老不會武功?”雷曉飛故作驚訝地說道:“您老平日不是老說您學過武嗎?何況,您師傅可是天下第一高手呀,您這個徒弟怎會不會武功?”哪壺不開提哪壺,胡醫師被雷小哥氣了個半死,恨得把牙根都咬斷了,但他又不敢在師傅麵前反擊,隻好支吾著:“唔、嗯……”張真人看到徒弟的尷尬狀,就發言道:“道全隻是隨我學醫,沒有學武,我隻教過他兩套強身健體的拳術。我也並非什麼天下第一高手,小友你過獎了。倒是你小友,不會武功也能有勇有謀,勇挫匪類,倒值得我輩敬重。”雷曉飛不好意思地搔了下頭,說道:“如果我學到真人您一招半式,就不用那麼狼狽,屢次受傷。”張真人遺憾地說:“可惜是小友你已錯過了學武的年齡,否則,我真還想收了你這個徒弟,你的根骨和悟性都是我見過的人中最佳的。”雷曉飛黯然了一下,就馬上恢複常態,他指著桌上的魚說道:“算了,世事就如此,魚與熊掌豈能兼得。”眾人聞言,思索了一會,才明了雷曉飛話中的含義,張真人帶頭鼓起掌來讚道:“比喻好精辟,小友,我好豁達啊。”晚飯,就在張真人對雷曉飛的交口稱讚中結束。周夢蝶和林采微收拾好桌子,讓雷曉飛他們陪張真人喝茶。張真人和眾人聊了一會,就隻獨喜歡與雷曉飛交談。胡醫師因是真人的徒弟,說話當然拘束很多,少了平日的妙語連珠;林先生又太墨守成規,和不拘世俗的真人有很多觀點相左;而洪彪本就口拙,在前輩麵前更是拘謹,哪還有話。隻有經曆過後世的雷曉飛,對當世這些俗禮不以為然,更有許多觀點超越當代人的認知,反而得到真人的賞識。雷曉飛無論在前世還是在當代,思想都比較中庸,從不激進,這也是他當不了官和不想當官的原因,他偏好莊子那逍遙自在無拘無束的論點,所以前世看過好幾本莊子的書。而道家很多思想本就有與莊子的主張相近,張真人既能活到百歲高齡,除了功力卓越和養生有道外,也與他的生性豁達有關,能參透生死的人當然就不拘世俗了。兩人性格、思路相近,就理所當然談得來啦。兩人再聊了一會,雷曉飛見桌上隻有他和真人在說話,而其他人成了旁聽,氣氛不免有點尷尬,就對真人提議說:“真人,我倆到外邊走走好嗎?不是有一句俗話說:頓頓飯後百步走,就能活到九十九。您真人已百歲高齡,我也想活到九十九呢。”眾人被雷曉飛的話逗得莞爾,張真人也欣然點頭同意。張真人帶頭向門外走去,剛出大廳門口,張真人就被還沒有落山的夕陽吸引住了。夏日的太陽下山遲,現在才下午六點光景,太陽還高高地掛在西山頂上,不願落下。夕陽很紅很紅,應了殘陽如血這句老話;太陽很圓很圓,應了長河落日圓那首古詩。夕陽往往是悲壯和孤獨的代名詞,夕陽往往讓人聯想到人生的短暫。張真人也不例外,他駐足眯著眼睛望了一會夕陽,自言自語地感慨道:“夕陽雖然美麗,但卻正將落下。”雷曉飛當然理解張真人的心境啦。一個處於絕頂的人,就會產生沒有對手和不能突破的孤獨、寂寞;一個百歲高齡的老人,哪怕更豁達,也會有即將落幕的悲壯。雷曉飛也跟著感慨地說:“想不到豁達如張真人,也有‘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的感慨,人生哪能沒有遺憾,有時殘缺也是一種美,一種能讓人去拚搏去填補的美,但追求卻是永無止境的,所以人活世上,就定會留下殘缺。”雷曉飛的話讓眾人陷入了沉思中,對生命的沉思,對生命意義的沉思。在當代,因生活質素低下,人們多為生活而勞碌奔波,哪還有空去思考這些抽象的問題。而且,當代的各種資訊少得可憐,除了寥寥無幾的幾本書外,其它資訊幾乎為零,而書也隻是為數不多的人能看到,能看會,所以,就更沒人去思考去討論諸如此類的哲理問題。張真人這個年歲,倒曾思考過這類問題,但卻也沒有係統地去深思。他沉思了一會,就對雷曉飛說:“想不到小友你年紀輕輕,對人生的看法卻是如此透徹,不知小友認為人生應怎樣才算完美?”雷曉飛沉吟了一陣,說道:“我剛才說了,人生無論怎麼過,都有殘缺,至於怎樣才算完美嘛,我認為是看你的追求目標是什麼,達到了這個目標,你就會覺得不虛此生。”張真人咀嚼了一陣雷曉飛的話,讚道:“小友說得有道理,所以人就要時刻有追求的目標,時刻去追求,生活才能充實。不知小友心中的完美人生又是怎樣?”雷曉飛來到異世後,真還沒空想過這個問題,但前世時,特彆是妻女離世後,這個問題他卻深思了不知多少遍。自從張家界那次旅遊的頓悟,對他來到異世後的積極人生態度有著重大的影響。雷曉飛就不假思索地把自己當時頓悟到的人生觀道出:“我認為生當如夏花,隻為花開的那絢爛一瞬。星空無限,亙古不變的恒星雖然久遠,卻平淡;而那短短一瞬的流星,卻也有刹那輝煌。所以我不在乎生命的長短,隻希望在自己生命即將完結時,能留下足夠刻骨銘心的回憶的!”雷曉飛的話又讓眾人陷入了沉思,隨後趕來的周夢蝶和林采微,聽了雷曉飛詩一般的言語後,更是目露迷醉。張真人還是最先從沉思中醒來的人,他由衷地對雷曉飛讚道:“成功非偶然,聽了小友的一席話,才知道小友成功的原由,隻是想不通你才這一點年紀,何來的見識?”“所以我說他是天才。”久未發言的胡醫師忍不住了。雷曉飛怕眾人再讚下去,忙拉著張真人散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