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患難緣分耳朵傳來滴水的聲響,忘劍心緩緩睜開眼睛,入眼處是陌生的環境,濕潤的山壁,深綠的苔蘚,lù水滴落深潭的痕跡,一切是那麼幽暗寂靜。她慢慢站起來,卻感一陣頭暈目眩,略微檢查,就發現身體受了重傷,處於異常虛弱的狀態,估量了一下,大概隻能發揮兩成力量。她還發現傷口已經被包紮好,手法非常粗糙,自己雖然覺得口渴,可嘴卻有一股濕潤感,顯然是有人幫忙照料。是誰呢?她試著回想昏mí前的記憶,那種頭暈目眩的感覺再度降臨,令她不得不中止,於是決定先四處走走看。眼下自己身處密林之中,到處可見闊葉的杉木,這些杉木都是異種,比一般的更加巨大,一棵棵參天入雲,忘劍心平日習慣在武場練劍,不大出mén,卻是從沒見過同時有這麼多高大的樹木。站在最近一棵的下麵,身材窈窕的她覺得自己渺xiǎo的如同螞蟻一般。那些盤根錯節的樹根luǒlù在外麵,忘劍心下意識的拿自己的雙腳比較一下,卻發現自己兩個腳加在一起,還不如這顆巨杉樹根上的一根根須來得粗。高聳入雲的杉木和其他一些不知名的巨木擋住陽光,使得地麵有些cháo濕,踏足的山石上都長著斑駁的青苔,泥土是黑sè的,夾著著枯葉,有些cháo濕鬆軟。空氣中也帶著濕氣,但並不令人討厭,反而有種洗滌汙濁的感覺。忘劍心還從未有過這樣的體會,仿佛走入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清靜世界,耳朵裡有些細微的沙沙聲,像是總有人在遠處低聲的說話一樣,行走時,經常會有一些奇異的昆蟲毫無征兆的從灌木中啪啪飛出,打破這片寧靜。一時間她竟是看得入mí了,忘掉身上的傷勢,與這片世界融為一體。“哦,你醒了。”聽到最在意的敵人聲音,忘劍心立即從無我狀態醒來,本能的提升劍意想要戰鬥,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喂喂喂,你就是這樣子對待救命恩人的嗎?”齊無憾從灌木叢中鑽出,淩luàn的頭發中chā著幾片樹葉,雙手提著兩隻麅子,一副山中獵人的打扮。救命恩人?忘劍心皺起柳眉,漸漸回憶起昏mí前的一幕。——笨nv人你害死我了刀劍yīn陽,回天無跡看起來、似乎、好像眼前宿敵的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忘劍心鬆下戒備,同時又有疑huò,這人為什麼要救身為敵人的自己呢?像是看出對方心中的疑問,齊無憾一邊清理麅子一邊解釋道:“也沒什麼,當時腦子一熱,就上去救人了,現在想想,簡直後悔死了。”——喂喂,直接說看上她不就好了,準備許久的台詞呢?情詩呢?意境呢?我到底在猶豫什麼呀,現在孤男寡nv,正是燒乾柴的最佳時機啊齊無憾惡狠狠地給麅子褪máo,發泄心中的鬱悶,因為擅長雙手使刀劍,所以能左右開弓,褪得特彆生猛。忘劍心乍一看,心中揣測此人居然如此痛恨傻麅子,難道是童年時曾留下的痛苦回憶?看著對方的滑稽模樣,聯係起自己一直視對方為宿敵,那種強大威猛的劍道強者形象,兩相一對比,不免覺得格外有趣。自己在嘗到敗績後,總是念念不忘想要戰勝的,就是眼前之人嗎?忘劍心忽然覺得自己很傻,又覺得很好笑。齊無憾無意地抬頭,看見對方嘴角微微上揚,那原本如蠍尾一般的紅sè胎記,此時看起來就跟月牙一樣俏麗。察覺對方凝視的目光,忘劍心下意識一mō臉,發現原本帶著的麵具不見了,霎時浮現明顯的慌張情緒,轉頭四下尋找。“找麵具的話就彆làng費力氣,早就粉碎了……雖然是我個人的看法,你帶麵具完全沒有必要嘛,白白làng費那張臉蛋。”齊無憾本來還想再加上諸如“沉魚落雁”“梅綻雪”“傾國傾城”等形容詞,可話到了嘴邊,又咽回去了。——說不出口,實在說不出口,為什麼有人能將這麼輕佻的言語掛在嘴邊呢?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用拳頭砸地。然而,忘劍心聽到這話之後卻是一怔,隨即飄起一抹紅雲,偏過頭,目光閃爍,不敢對視。平日所見儘是強勢的nv劍客形象,不曾想剝下麵具後,竟是如此輕易護害羞,齊無憾一時看得呆了。兩人無語,周遭立即安靜下來,似乎連空氣中也充滿了旖旎的顏sè。“咳咳,總、總之先修養傷勢吧,我連這裡究竟是哪都不清楚,反正沒人打擾,等身體回複後再想辦法出去,一切等出去再說吧。”齊無憾回過神,自覺太過唐突,又覺得賺了不少。一念及出去後的慘狀,他忽然領悟到“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也不錯,至少不用煩惱立場的問題。希望,傷勢能恢複得慢一些吧……刀劍山莊前,白庸求見元墟教主閻無辜,得到通令後,緩緩步入其中。一路所過,隻見一名名元墟弟子jīng神飽滿的站在兩旁,即便一些人身上帶傷,依舊士氣昂揚,甚至還投過來一道道不懷好意的目光。要說元墟教的傷亡,一點也不比正道來得輕,因為正道除了擺在台麵上的數名高手,沒有其他人,而元墟教不同。那日遭到紅世雙巫的偷襲,除了高手的戰鬥之外,其中的九黎大軍就負責屠殺元墟教弟子。以平均實力論,元墟教弟子更勝一籌,但對方是正規的軍人,獄洲常年廝殺,動dàng不安,練出來的都是鐵血雄軍。可元墟教呢?一向從事地下工作,偶有行動也是乾的江湖鬥毆的xiǎo事,這會對上正道還是第一次踏上台麵。而且元墟教有戰鬥能力的弟子不過八千人,人數上占了劣勢,加之被偷襲,自然是傷亡慘重。依照某些江湖人士打掃戰場時提供的資料,白庸估計死亡人數當在兩千到三千之間。這樣的傷亡率,如果換成凡人的軍隊早就潰亡了。江湖修士之間的鬥爭,在領導者未亡的前提下,可承受的傷亡率是五成到八成。反過來,領導者一旦陣亡,除非早有眾人信任的強者繼任,否則哪怕一人未傷也要潰敗。那場殘敗才過去數日,元墟教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恢複元氣,如此一來,他們這番舉動就頗有下馬威的味道。不過白庸微微一笑,看到這番jī動,他覺得此次說服對方答應聯盟的幾率又提高了不少。此番談話他是孤身前來,倒不是有意托大,而是己方沒有能鎮得住場麵的人,如果東方易沒有重傷昏mí,或者姬天血還在的話,肯定是要請來,方便在談話時占得氣勢。現在正道這邊隻剩下四名年輕人,並非妄自菲薄,而是非常清楚,他們的實力或者名聲遠遠沒到那種一呼萬應的程度,與其帶人lù怯,倒不如君子坦dàngdàng,孤身一人反而更顯膽魄。踏入大堂後,可見元墟教中所有拿得上台麵的人物都到齊,這點上看,他們還是tǐng重視白庸的來訪,這樣子希望又添了幾分。如果在場接待的隻有不知名的xiǎo嘍囉一個,那才是最糟的狀況。閻無辜坐鎮中央,觀他的氣sè以及氣息,看來同luàn世尊者一戰中遭到的重創已經好了**分。這點倒不意外,真魔元體本就恢複力絕倫,隻要將真魔法相重新凝聚,再重的傷也能快速治愈。分力兩邊的,有軍師策無遺、扇那夜迦、蓋樵帆、音無律,以及兩名不認識的新麵孔。這點上,不難看出紅世雙巫的手下留情,正道才是他們的首攻目標。那兩名新麵孔一男一nv,相互間態度親密,白庸揣測很可能是雙修道侶,隻不過實力並不強,金丹一重竅xùe以及元神一重雷劫,想來元墟教也遭遇了“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的窘境。尚未開口,白庸觀人氣態,不動聲sè間已將情況mō清八分,唯一要擔憂的就是軍師策無遺。雖然從先前的戰術風格而言,他不像是強硬派或者喜歡反其道而行的類型,但正如文人相傾,智者之間也會存在哪怕明知你有理,也要故意刁難一番的心思。假如沒有策無遺,此番聯盟成功的把握就有九成九——剩下的是變數。閻無辜開口道:“孤身前來我教,白少俠可是想學良禽擇木而棲,有意投誠?”他嘴上帶笑,卻是毫無笑意,一身強者氣勢泰然而發。麵臨氣勢壓bī,白庸的衣服先是jī烈dàng起,隨即平穩落下,這股氣勢雖也強盛,可在體驗過luàn世尊者的可怕後,已經能坦然處之,何況眼下不比當時身疲力竭,他隻當清風拂麵。白庸臉上表情無任何改變,帶著如沐風的笑容,似乎什麼也沒發生一樣,這樣的態度,反而令元墟教中人覺得己方太xiǎo家子氣,格調過於低劣。他一拱手,道:“閻教主說笑,此番來意,不為其他,正是為了向貴教索要謝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