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麟王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它本能的感到了害怕,不是**,而是精神上。那殘破的人類身軀上,散發出的氣勢卻令它喘不過氣。吉仁泰氣急敗壞的大罵:“將他的身體撕成碎片,沒有聽到嗎!”意識到自己的害怕,就像為了掩飾剛才的退縮,赤麟王惱羞成怒的撲食,想要將那挺立的身軀撕碎。“卑鄙!”“無恥!”一旁的狄族將士們無不破口大罵,對將死之人下手,這種行徑更在馬無疆豪傑氣概下更顯卑劣,鄙夷的目光,刺得吉仁泰臉皮發紅。就在赤麟王大口即將咬上不能動彈的馬無疆時,一支利箭破空而來,射在它的腦門上,桄榔一聲響,縱然有堅固的鱗片保護,也被震得雙耳轟鳴,一陣頭暈目眩。“是誰?居然敢壞我好事!”吉仁泰憤怒尋找射箭之人。薩仁斯琴毫不在意的攤開雙手,淡淡道:“抱歉,手滑了。”“你——好好,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還會再手滑一次?”若是在平日,麵對美女,他說不定會調戲一番,可現在實在被氣暈了頭,顧不得退讓。娜仁托雅自然是站在妹妹那一邊,冷哼一聲,大有出手之意,氣氛一時凝滯,變得一觸即發。“兩位何必動怒呢?都是自家人,各自退一步吧。”這時一名身披白色狐皮的中年女性緩緩騎馬而來,來到眾人中心後跳下馬背,將韁繩遞給侍從。此女是捏古斯族的掌權者阿古麗,她年幼的兒子是捏古斯的族長。“主母大人,此事……”吉仁泰剛要說話,阿古麗一揮手道:“這是一名真正的勇士,就讓他保留最後一口氣,跟人交代後事吧。”“這……尊令。”吉仁泰臉上陰晴變幻不定,最後還是咬牙答應了,離開前任不忿道,“就讓他經受將死未死的煎熬,看他能忍到什麼時候?”阿古麗暗自搖頭,心道此人真正蠢材,難堪大用。阿摩羅複活,啟顏部落重新恢複昔日光輝的時刻值日可待,為一死人而得罪根本不值得。若不是係命契約的存在,殺了他那頭赤麟王也會跟著一塊死,哪會讓他存活至今,大薩滿的位置就更彆想了。吉仁泰被阿古麗帶走,剩餘的人也在娜仁托雅的主持下散開回營,被拖延了這麼長時間,再去追漢軍已不可能。不少戰士在離開前,都向血染的馬無疆深深鞠躬,表達心中敬意。片刻後,原本千軍萬馬廝殺的戰場,隻留下一人,披頭散發,孤獨地拄著半截銀槍,腳下積成淺淺的一灘赤血,落日餘輝下顯得無比蒼涼。又過了片刻,東南方向,一人騎馬疾馳而來,不停的揮鞭,心急如焚。當他看見佇立在戰場中央的馬無疆後,身軀一晃,從馬背上跌落下來,勉強穩住身體沒有摔倒。“對不起,我來遲了……對不起,對不起……”白庸失神的來到馬無疆麵前,口中喃喃著道歉。眼前之人已無半點氣息,心臟已無跳動,明明前幾日還在一起暢談未來,現在卻隻餘冰冷。“噝——”微弱的呼吸聲,瞬間被風掩蓋,但白庸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點,連忙用手去探查。“以真元護住心脈,隻餘一口鼻息,這是殘息回光之法。”殘息回光之法,便是將人最後一點回光返照的時間延後,用來交代後事的方法。運用此法,痛苦非常,使用者必須在生死線上徘徊,意誌薄弱者,瞬間就被痛苦淹沒,拖入死亡。而且一旦運用此法,就相當於將死亡提前,既然是回光返照,就注定了死亡的命運,即便是原來的傷勢可以救回,運用後也再無可能了。也因此,之前的阿古麗才會說留他最後一口氣。白庸猶豫再三,終於還是抬手點在對方的胸口,開啟了殘息回光,並用手托住身體,避免倒下。染血的散發中,一雙不屈的眼睛漸漸聚焦,當看見白庸後,明顯地露出了笑意,仿佛在說“就知道你會回來”。“有什麼,是我能夠替你做的嗎?”白庸咬著下唇,儘量控製住心中的悲傷。殘息回光的效果漸漸增強,馬無疆臉色變得紅潤,他緩緩抬起僵硬的手,探入胸口扯下一枚玉佩,交到白庸手中。“告訴她,我已娶了元帥的女兒,追求富貴利祿去了,她的恩情,隻有辜負了。”白庸一個踉蹌,心中震驚無比,他已明白對方的用意,但這種結果又如何忍心目睹:“這種事,我不能……你還是說其他未完的心願吧。”馬無疆把另一隻手也放到白庸的掌心,虛弱道:“拜托了,僅此一事。”看他快速變得無力的樣子,殘息回光的短暫時間就要結束了。白庸另一隻手緊緊握成拳頭,身子不停的顫抖。心中萬般思緒糾結著,最終慢慢地,點了點頭。馬無疆的麵部已然僵硬,但他仍試著努力露出笑容,道:“好兄弟……”語畢,放在白庸掌心的手變得無力,緩緩垂落,一直如高峰般屹立著的身軀終於倒下,依靠在好友的身上。馬無疆,終究是累了。白庸扶著他的身軀,不讓不屈的戰士倒在地上,任憑殘留的血液沾濕衣襟。他看了看掌心,那枚交托的玉佩血跡斑駁,並無奇特之處,隻有在正反兩麵各刻有一個字,分彆是“不”和“負”。心中悲痛交加,直欲仰天狂吼,白庸卻緊緊咬著嘴唇,不發一言,哪怕咬出血也毫不在意。他要忍住這股悲憤,不讓怒氣就此散離。戰場上生死各安天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怨不得他人。這些道理白庸都明白,然而明白歸明白,心中抑鬱之感宛如煉獄之火,燒得他想找個目標狠狠發泄一通。目光如炬,直直望向北方。那是狄族的軍營,在兩支部落彙合,軍力更勝往昔。大勝之後,人聲鼎沸,到處歡歌載舞,喧囂慶賀。主帥重傷,大軍重創,軍師大將接連陣亡,我弱敵強。無論是軍隊戰力,高端力量,還是士氣上的比較,都已沒有抵抗的餘地,一切似乎已經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再難回天。然而白庸雙手緊緊一握,眼神銳利如劍,未來該怎麼做,已有決斷。從來隻以旁觀者看完整個棋局的他,終於下定決心,接過執棋者的位置與人對弈,誓要將這大勢已去的棋局徹底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