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心今天的表現很是異常,劍法畏縮不前,遲疑後退,雖有閃光之處,卻是瑜不掩瑕。”向來都是稱讚瑕不掩瑜,而斷天塹偏偏反過來講,可見在他看來,無論是漩渦劍意還是無形劍氣,都比不上冼凡心在劍法上犯的錯誤。斷天塹外號“劍豪”,可見他的劍法是走勇猛直前、豪膽無畏的路子,而作為他的嫡傳弟子,身傳言教下也該相似。固然劍法可以改走陰柔的路子,但核心劍意卻不該有改變才對。劍意,是劍者的靈魂。然而冼凡心剛剛的表現,卻令他大失所望。明眼人都能看出,劍法上明明是冼凡心更勝一籌,但在開始的幾番交手中,卻落到了下風,並非是力量和修為上的影響,而是的的確確在劍法的較量上輸了一籌。在旁人看來,這不過是一時失手,被白庸以兩招虛招算計而落入下風,隨著比武的進行,遲早會扭轉局勢,可斷天塹心中明白,這一局自己的弟子已經輸了,不是輸給對手,而是輸給自己。剛才兩下虛招,如果冼凡心能按照以往的劍風,以攻對攻,就能順利破解虛招,還能反將一軍,然而他卻選擇了遊走退避,導致中計。不僅如此,在接下來的比試中,每當出劍強攻的時候,他都會有一刹那的猶豫,似乎顧及著什麼。就是這一刹那的猶豫,使他圓真無漏的劍法中出現了破綻。失了靈魂的劍,和一根廢鐵沒有區彆。宗守玄明白其中原因,畢竟叫白庸以計謀取勝就是他通過戲無涯傳達的任務,開口道:替冼凡心說道:“我想他是中了白庸這小滑頭的局外招,論劍法當代弟子無人可是他對手,心性欠缺是美中不足,日後多加磨煉也就是了。”斷天塹卻搖頭表示不同意:“練劍,本質還是練心,既是劍心,又是人心。人心沒有通明,劍法又怎能算得上高超呢?隻練劍不練人心,一輩子都隻能停留在庸人的境界。”“話雖如此,可積跬步方能至千裡,積小流方能成江海,飯總是要一口一口吃,路也要一步一步的走,師弟也彆要求太高,揠苗助長是人間憾事。”“沒有將雛鷹扔下懸崖的殘酷,哪來翱翔蒼穹的喜悅!既然擁有了超出凡人的天賦,就要付出比普通人多百倍千倍萬倍的努力,這樣才對得起上天的恩賜。”斷天塹棱角分明的臉上,露出的赫然是玉不琢不成器、棒打出孝子的決絕。宗守玄對於師弟的固執,也隻能無奈的搖搖頭,玄宗各脈都有自己的師承,有著各自的道心主旨,即便修行的都是玄心正法,可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在訓徒上他也不好插手。不管台上的兩位前輩怎樣議論,擂台比武仍在繼續中。白庸依舊使用虛虛實實的劍招,而且虛招出現的幾率比一般時候還要多得多,每一次都是隻要以攻對攻就能成功破解。而越是如此,冼凡心越是篤定對方是想利用自己的小動作作為突破口,於是越加避諱強攻,即便是不得已要反擊,也會在出劍時刻意提醒自己不要上揚。在這兩天與洛紅塵對練的時候,他已經發現自己有這樣的小動作,出劍時會先上揚再下沉,雖然幅度很小,但確實存在。為了消去這個動作,比賽時心中不免總是惦記著,而使他出劍時出現了短暫的遲疑。至於無形劍氣這種遠超出層麵的手段,不是他想用就能隨心所欲使用的。白庸自然明白其中關鍵,愈加利用這一弱點,將優勢發揮得淋漓儘致。他對五行術法一竅不通,劍法卻是他的長項,即便遜色冼凡心,也不過是九十分與一百分的差距,兩者在境界上或許不是同一層次,可實際層麵上的實力相差不大。更何況,在誘使對方產生心魔後,也已經不是一百分的完美,而是在八十分到九十九分之間的飄忽。白庸需要做的,就是想儘方法將他壓在八十分的最低限,最後以大勢定局。漸漸的,連台下弟子也看出比賽的走勢,白庸不但沒有如他們預料那般在一開始搶得上風後就慢慢回落,最後被扭轉局麵,反而一路強勢,壓著冼凡心在進攻,將上風變成定局。冼凡心偶有靈光一閃的表現,也不過是回光返照,拖延落敗的時間,並不足以改變局麵。這樣的戰鬥真叫人不明白,冼凡心的劍法的確比白庸高明,對劍意領悟也在白庸之上,時不時會出現超越界限的招式。反觀白庸,劍法固然高明,但也隻是凡人的程度,所有人都能看得懂,自忖同樣用得出來,平淡無奇,沒有閃光點,可偏偏他這平凡的劍法克製了神奇的劍法,令對方無力反擊。最後的結果如所有人心中所料,白庸以一招“一劍化三清”磕飛了冼凡心手中的劍,取得勝利。觀比武過程,他從一開始占得上風後就沒有被反製,一路坦途,蓄養大勢直至滾滾而下,摘取勝利果實。從這點看,這根本不是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而是一邊倒的無懸念戰鬥,隻是占有絕對實力的那一方與眾人原先估計相反。冼凡心在落敗並沒有大驚失色,也沒有惘然無措,而是如同早已想到般淡淡歎了一口氣,問道:“我知道自己中計了,而且關鍵就是師弟故意透露給我的消息,可是依舊不明白是怎麼做到的?不知能否告知真相。”白庸也沒有一獲勝就趾高氣昂,喧囂自己的智謀高超,而是配合著對方的語氣道:“師兄劍法毫無破綻,以我的修為又不可能以力破巧,隻能是創造破綻,無中生有。師兄應該也猜到了,那絲猶豫就是勝敗的關鍵。”“但我試過,出劍時確實會有那樣的小動作。”“嗬嗬,誰人用劍沒有小動作,歸根到底,小動作也是劍法中的一環,是每個人日久養成的用劍習慣,師兄在此之前,擁有這樣的小動作不也同樣能到達圓真無漏之境。”“原來如此,”冼凡心深吸一口氣,接受了這番解釋,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不過我從沒在師弟麵前用過劍法,唯一兩次也不過上兩場的論武擂台,僅憑兩次觀看就能發現如此微小的動作,這份眼力也足以令人歎服。”白庸搖手道:“哈哈,師兄的劍法我從沒看來,哪來眼力的稱讚。”冼凡心奇道:“那你是如何發現的?”“那種小動作其實每個人都有,源自人的脈搏跳動,隻要人還活著,就會不可避免有這樣的出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