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門匾上lou著三個黑黝黝不甚顯眼的字跡:問凡莊。這個隱藏在大都城內毫不起眼的院落,透出一股歲月的陳舊,懶洋洋的冬日溫柔照射在頗為破敗的門簷上,讓人心中升起一陣安寧平和。王誌背負著雙手站在庭院之中,眯起眼睛感受著北方彆樣的陽光:雖然明烈卻不耀眼,白花花的甚至連溫暖都欠奉。平靜的臉麵上暈出一股淡然的氣質,心中的思緒卻是不可抑製的飛出這院落。半年之前他奉師命前去相邀沈七,不想為空聞‘須彌掌力’所傷。其後同胡青牛一同去江南尋找王難姑為謝遜治病,他自己卻回到了天刀城去見戚戰。晃眼半年時間轉瞬即逝,少了沈七的江湖竟是異常平靜,直到一個時辰之前,王誌終於得到了沈七的消息。這個消息不可謂不驚人,甚至讓王誌有些自歎弗如。因為他知道,等自己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大元的江湖都已經沸騰起來,所有的目光都將聚集到一個叫沈七的人身上: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然敢挑戰煉域門,用不知量力來形容都有些委屈。想及煉域門,王誌的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想起了什麼往事。漸漸目光凝神望向院中一扇敞開的房間,隻見兩邊牆上整齊的掛有十多把造型各異、卻空空如也的刀鞘。左邊牆上第一處顯眼的位置掛著的刀鞘蒼涼簡陋,毫不起眼,鞘身黝黑沒有光澤,簡單實用,隱約透出一種悲涼,鞘身上隱約用篆體刻有‘天問’二字。右邊牆上最後一處刀鞘古樸精美,明顯烙印歲月的痕跡,鞘身如落葉般枯黃,但卻秀美光華如水,曲線完美,上麵也也用篆體刻有‘燕語’兩字。其餘刀鞘各有精妙之處,但比起這兩柄刀鞘始終差了一籌。靜靜若流光易逝,此刻它們都透出一種悲傷的感覺。一雙樸質而粗曠的手掌愛惜地輕輕撫摸著兩把刀鞘,敏感的指尖來回溫柔劃過刀鞘熟悉表麵。王誌閉上雙眼,似乎又看到兩把長刀那協調柔和的刀身,聽到兩把長刀充滿喜悅的嗡鳴。他睜開雙眼,看到的依然是空空的刀鞘,眼中驀然射出極度冰冷的目光,手腕肌肉‘突、突’的跳著,仿佛是在召喚心愛的長刀,然而心中再沒有那種心心相連的神奇熟悉感覺,兩把長刀仿佛已經不存在世間,良久,他長長歎息一下,輕柔放下刀鞘。“大公子,沈七來了。”管家王善出現在房門外,輕輕的說道,似是怕驚擾了沉思的王誌,又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比我想象中要遲了一些,終究還是來了。”王誌淡淡一笑,沈七的到來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走,咱們去看看。”沈七站在問凡莊的門口,悠閒之極的看著牌匾上的漢字。輕輕掃去房柱一角的蛛網,如同是到了家中一般的自然。楚問仙看著沈七安然的神色,忽然想起年前自己深夜前來探望沈七的情景。時光易逝,難道真的不會在人心中留下痕跡麼?沈七淡然的看著出現在門口的王誌和王善,先向王善招呼道:“王叔您好。”轉向王誌淡淡道:“沈七不請自來,王兄不會拒之門外吧?”王誌微微一笑,搖頭道:“沈兄哪裡的話?莊上就這兩扇破門還能攔得住沈兄麼?”跟著雙目一轉,向眾人微笑道:“各位既是沈兄的朋友,那便都不是外人,這便請吧。”他和亂法甚是相熟,自然無礙。而楚問仙在聽風樓的時候已經見過,此番微微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轉眼見到蘇元奇父女,王誌眼中精光一閃而沒,若無其事的笑道:“蘇兄極少行跡江湖,這次能光臨敝莊,卻是給了天大麵子,王誌有失遠迎,還望見諒一二。”蘇元奇見對方喚出自己姓氏,似乎對自己頗為了解,微微一怔。他功力雖失,但眼光仍在,見到王誌一身修為含而不lou,較之蕭銘烈也毫不遜色,極是詫異這不起眼的莊上竟然藏有這般有數高手。旋即收拾情懷,微笑道:“王兄客氣了,倒是蘇某這一點薄名能讓王兄記住,當真是慚愧之極。”沈七聽出蘇元奇言語中的驚詫,笑道:“蘇前輩,我這位王兄可是大有來頭:乃是天刀傳人,現在大家算是認識過了。”王誌拱手淡淡道:“王誌添為師尊大弟子,實在慚愧得緊。”他不願蘇元奇心中存有疑惑,既然沈七說了出來,索性便說的更明白一點。蘇元奇麵上lou出詫異的神色:天刀戚戰,五大宗師中唯一用刀的高手,其人一直深入簡出,弟子更是不聞於江湖,沒想到隨便拉出一人修為便如此了得,徒弟已經如此,師父還用說?宗師之名果然名不虛傳。歎息道:“五年前張正常之子張宇初铩羽而歸,聽說至今閉關未出。江湖傳言乃是天刀弟子施威,今日一見王兄風範,果然不愧天刀傳人。”王誌搖頭道:“蘇兄言重了,在下不過是占了家師須末威名罷了。做弟子的不辱沒了師尊的名聲便算是不錯了,豈敢掠人之美?”說罷將眾人迎進莊內。大夥分主客坐了,說了會江湖中事,漸漸便說到沈七頭上。王誌歎道:“沈兄,你此番手筆實在讓王誌汗顏,我在大都也呆了這許多年,卻從未像今日這般令人欣喜。”頓了頓又歎道:“自從三十年前丐幫、昆侖諸派聯手刺殺元帝以來,武林已經沉寂了太久了。”沈七默然看著堂中的一幅字畫,淡然一笑道:“沈七便是那攪局之人,未必便能改變什麼。”楚問仙坐在沈七上首,一手按住沈七的手背,沉聲道:“師弟,即使你不能改變什麼,至少你已經這樣做了。”沈七搖了搖頭,有些默然道:“你把我想得太偉大了,沈七不過你我當中普通之人,豈能改變天下大勢?曆史從來都有她本身的發展方式,我隻是其中一個過客罷了,一月之後,無論是贏是輸,她依然會朝著該發展的方向去走。”亂法聞言不禁愕然道:“那你乾什麼還要去做這樣的事情?難道你不知道煉域門有多厲害麼?”沈七深深吸了口氣,沉聲道:“正因為我不能改變什麼,有些事情都必須去做,就像煉域門一定不會罷手一樣,隻不過換了由我提出來罷了。”楚問仙聽了不禁歎息道:“難道我們便任由蒙古人繼續欺負我們漢人嗎?”蘇元奇自坐下後便一直閉目不語,此時忽然睜開眼睛,冷笑道:“漢人是人,蒙古人也是人。蒙古人強了便欺負我們漢人,我們漢人強了難道便會放過蒙古人?此事自古皆然,又有什麼好歎息的?”楚問仙聞言不悅道:“依蘇前輩如此說來:那些大人倒也罷了,難道那些被殘殺的孩童也命該如此麼?這世上豈有這樣的公道?”蘇元奇冷然道:“漢人殘殺蒙古孩童之事未必就少了,何來公道之言?楚少俠既身為我漢人,這樣想乃是理所當然。若是少俠身為蒙古人呢?說不定就認為殺的還不夠多呢。”沈七愕然看著蘇元奇,這樣的言論放到後世倒也罷了,然則此刻由他說出來不免有些駭人聽聞,頓時對他見識大為敬佩。蘇千凝見楚問仙麵色數變,輕輕一推蘇元奇後背,低聲道:“父親。”蘇元奇見到沈七若有所思,饒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淡淡道;“我困了,失陪。”王誌見狀著人安排歇息之處,留下楚問仙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