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見他如此糟踐人命,不由得怒極反笑道:“好好,我倒要瞧瞧你如何將我剁了!”如此同時,這隊元兵之中有人發現了路旁樹林中元兵屍體,上前來嘰裡呱啦的說了一通蒙語。那軍官四周環顧,自有所發現,頓時一張臉麵黑得跟鍋底也似:真是太囂張了,殺了人連屍身也不處理,難道說蒙古鐵騎都改吃素的了?想到這裡他一指沈七,怒喝道:“好死囚,殺了人還敢大言不慚,我看你是活膩味了。”他在中原之地呆得久了,不但一口漢話說的極為流利,而這‘膩味’一詞尤其極具韻味。誰知這‘膩味’二字才說出口,‘颼’的一聲輕響。沈七極目瞧去,隻見一截樹枝急速射向那軍官。那軍官既被提拔,好歹也有幾下身手,雖然被人偷襲卻仍被他發現了,頓時使出聽風辨位的功夫來,一鞭砸下,口中叫道:“我擋”。其餘元兵見到有人偷襲,頓時叫罵起來:“真是太不要臉了,竟然偷襲?”也有人大聲喝彩那軍官身手了得的:“將軍這一手好俊啊,必能一擊而中……”。誰知眾人喝彩之聲尚未歇止,那軍官直直的從馬背上掉了下來,胸前留下一個拇指大小的血洞,不住流出血來。麵上更是表情極為豐富,估計綜合起來該叫做‘一臉不忿’形容比較恰當:瞪大了一雙牛眼,顯是死不瞑目。朱九真被那軍官抱著一起掉下馬來,腦袋重重砸在那軍官的肩頭上,這一吃痛頓時醒了過來。正好瞧見那軍官胸前破開的傷口,一個激靈,又自暈了過去。眾元兵徒然之間變起倉卒,俱是大吃一驚。領隊的軍官雖然死去,但其餘之人個個弓馬嫻熟,大聲呐喊,便即還箭。沈七愕然之下回頭瞧去,隻見大路中間站有一人,神情甚是飄逸,氣象衝和,腰懸長劍,伊然是名門正派的一代宗主,正是昆侖掌門何太衝。在他身旁又站了一名四十來歲的婦人,正含怒看著一眾元兵,手中拿了一截樹枝,顯然剛才便是她出手殺了那名元兵軍官。當日何太衝當機立斷拋下玉棋,得以活命,其後施展輕身功夫回到紅梅山莊的後山,較之沈七繞了大大的彎子,不知省了多少時間。回到山莊之後他才發現自己帶來的昆侖派弟子全都被抓,無奈自己元氣大傷,更隻有自己一人,難以施救。隻得連夜趕回昆侖派,帶了老婆前來救人。班淑嫻本來就對何太衝的做法不甚讚同,但此事關係到了昆侖派的生死存亡,說不得隻好跟了上來。她剛才見到那軍官如此作賤朱九真,雖然和朱九真並不相熟,生為女子頓時惱怒不已,這才含怒殺了那軍官。何太衝本來還要擺擺譜,說幾句符合身份的場麵話,眼見老婆已然動手,隻好收了掌門的譜,殺將起來。沈七不確定何太衝有沒有認出自己來,反正認出來他也不在乎。眼見來了幫手,正好救人,腳下一頓,使出從兀鷹轉折之間領悟來的步伐,已然從一名元兵手中搶來一柄馬刀,橫劈直砍之間,也不知道多少元兵手腳被廢。張三豐平素督訓甚嚴,門人不許輕易和人動手,但若遇到元兵肆虐作惡,對之下手卻不必容情。武當七俠生平最恨的是元兵殘害良民,沈七身為武當俞二的開山弟子,自然也沾染了這樣的情感在其中。隻是他對曆史的認同感不強,蒙漢之間的怨恨遠不如當世之人般深刻,加上他骨子裡還是來自後世,實在難以殺人如切菜、事後還裝著無事一般大口吃菜飲酒、談笑風生,因此下手之間極有分寸,他既頗通醫術,隻是廢了一眾元兵欺負漢人的本錢。饒是如此,對他來說已經是極不容情了。何太衝帶著老婆急匆匆的趕來救人,並沒有發現沈七,此刻見到一人從路旁飛身而起,人未落地,砰的一拳,已踢飛三四名元兵。較之自己夫妻二人還快出一步。而身法轉折之妙實非言語能表述一二,不由得大是驚奇:西域怎的還有這樣的好手,我怎麼不知道?他又怎的來幫忙救人,莫非和我昆侖派有甚瓜葛?他左手倏地翻轉,抓住一名刺向自己元兵手中的矛杆,跟著向前一送,矛柄撞在那元兵胸口。那元兵大叫一聲,翻倒在地,眼見不活了。百忙之中卻是向沈七叫道:“朋友是哪裡來的義士?昆侖……”他一句話尚未說完,便已瞧見了對方向自己眨眼。一震之下頓時認出沈七來,不禁嘴角一陣抽抽,差點被一名元兵砍翻,心中卻是xian起滔天的浪潮,一浪接一浪。班淑嫻並不認識沈七,眼見何太衝猛地手腳一慢,差點傷在元兵手下,不由得不怒,喝罵道:“廢物!”長劍一轉,將那元兵劈成了兩截。沈七自然明白何太衝心中擔心,須知他這般為求活命將彆人踏在腳下,換著彆人為了求生倒也罷了。但他身為昆侖掌門,這樣可就有些大**份,傳說去對其名聲必然有害。然而沈七卻隻淡淡叫道:“何掌門,往事已矣,還是救人要緊。”何太衝當即明白了他的用意:他眼下隻管救人,其他的以後再說。當下長劍一舉,說道:“原來是沈少俠,那日你掉下懸崖,何某還可惜了半天,沒想到少俠不但毫發無傷,還武功大進,當真可喜可賀。”沈七微微一笑,卻不言語。班淑嫻見丈夫跟一個毛大的孩子客套,怒喝道:“你還是照顧好自己,難道人家是你私生子不成?”何太衝聽她這話不是話,頓時麵色一沉,斥道:“你胡說什麼?沈少俠何等身份?怎可隨口亂說?”班淑嫻在昆侖派號稱‘太上掌門’,數十年來在昆侖山下頤指氣使慣了,數百裡方圓之內,儼然女王一般,便是何太衝也忌她三分,幾時受過這樣的搶白?又見何太衝為了一個孩子竟然怒斥自己,這是曾為有過之事。突然間嗤的一聲響,挺劍直向沈七左肩刺去。這一下拔劍出招的手法迅捷無倫,在一瞬之前,還見她劍劈了一名元兵,一瞬之後,已是長劍遞出,劍尖離沈七肩頭不及半尺。沈七一驚之下,沒想到她竟然突然向自己出手,手中馬刀橫揮,當的一響,刀劍相交,在千鈞一發之際格開了。何太衝見到老婆向沈七出手,騰地一驚,旋即想到若是能將沈七殺了自然最好,跟著才搶上前去,一劍蕩開班淑嫻的長劍,低聲喝道:“你做什麼?救人要緊。”班淑嫻心中氣惱,卻又拿何太衝無法,隻好將一腔怒氣撒在一眾元兵身上,本來已經精妙之極的劍法更是平添三分威猛,霎時又有數名元兵前去地府報到了。然而班淑嫻殺元兵如入無人之境,心中卻十分佩服沈七剛才那一著妙招,不免沉思道:那是哪一派的招數啊?眾元兵見勢頭不對,落荒逃竄,但這些元兵凶惡成性,便在逃走之時,還是揮刀亂殺了數名昆侖派的弟子。班淑嫻見狀怒道:“好賊子,如此可恨!”腳下連踢,散落在地的兵刃化著羽箭一般,從元兵後背一穿而沒,又有數名元兵就此斃命。沈七一聲歎息,瞧見一時不得死去的元兵低聲哀嚎,和漢人又有甚分彆?五指紛彈,封住了其胸口的膻中穴,算是古代變相的安樂死吧?何太衝夫妻含怒出手,所傷元兵皆是殘手段足,慘不可言。此刻見沈七突然出手,以輪指虛點,在每個哀嚎元兵胸口補上一指,手法之妙,功力之純,竟是自己生平所未見,不由得大吃一驚。心道:這才一日不見,他怎的功力有了進步,難不成有了什麼奇遇不成?一眾人本以為必死無疑,忽然被人所救,皆是感激不儘,武烈父女一家更是相擁而泣。不過讓人奇怪的是:衛璧得已拖身,便欲將朱九真抱過,不想被武烈恨恨推開,似乎對他極為不滿。眼見他姑父一家團聚,衛璧卻尷尬的站在一旁,走又不是留有不是。昆侖派的弟子自不必多言,自有班淑嫻在一旁照看。卻說武烈帶了武青嬰,又將朱九真抱了,上前來向沈七和何太衝道謝。沈七連忙道:“武先生不用客氣,換著任何一個江湖兒女都會出手的。”武烈雖不認識沈七,對何太衝夫妻卻是如雷貫耳,又見何太衝對沈七極為小心,他是見過沈七出手的,哪裡還敢將沈七當做普通人?其後聽到沈七乃是武當俞蓮舟的弟子,更是連聲道謝,心情激蕩之下,幾乎要給沈七跪下。他身處西域,消息偏僻,並不知道沈七被逐出武當之事,沈七自己不會說,何太衝更不說出。沈七好容易勸說了幾句,又問及紅梅山莊的情形。武烈歎息道:“全沒了,朱大哥一輩子的心血全都化成了灰燼。”想及往事,有些黯然道:“我兄弟二人以為朱武連環莊在西域就算排不上第一第二,至少相互照應,不懼任何人,現在看來竟是不堪一擊,徒惹人笑話。”換著往日,何太衝聽他如此大言不慚,必然要冷言幾句,此刻人家家破人亡,反倒不好出言諷刺,淡淡哼了一聲,轉身回去照顧自己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