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七腳下所踏的黑點乃是出來覓食的兀鷹,隻是遠遠瞧去實在太過渺小,故此被看成了小黑點。也算是沈七命不該絕,這懸崖下方是個極深的峽穀,四周皆是懸崖峭壁,不少兀鷹將巢穴按在此地。旁晚時分一大群兀鷹覓食回巢,意外被沈七踏中其中一隻,頓時經斷骨裂,死於非命。其他兀鷹便飛將過來搶奪屍身,頓時在沈七周圍積聚了不少呼嘯盤旋的兀鷹。沈七自領悟了聽風心法的精妙所在,一通百通,連帶著臨塵訣也大有進步。他既發現了半空之中有力可借,便運用心法中轉折之法從一隻兀鷹背上踏到另一隻身上。開始的時候他心中恐慌,力量不能收放自如,一腳踏下去便有一隻兀鷹骨裂身死、鮮血飛濺,當真慘不忍睹。這些兀鷹乃是這一帶的空霸,又沒有什麼天敵,食物又極為豐盛,故此長得極為雄健,堪堪沈七一腳踏住。而西域之地環境惡劣,所生兀鷹更是生性凶惡之極,卻偏偏又蠢得很,雖然看到不斷有同伴喪命沈七腳下,卻仍前仆後繼的圍在沈七身邊爭奪屍體,偶爾也有盯上沈七的,卻都白白便宜了沈七,不然他轉折之法再妙,也不能在空中從一隻兀鷹背上踏到另一隻身上。到了後來他驚慌之心漸去,對空中換氣轉折的法子領悟的越來越多,加上他每踏出一步下墜之勢便減少一分,對內勁的收放已能自如,在一口氣在踩死三十來隻兀鷹之後,沈七已然能輕巧的站立在兀鷹的背上,兀鷹既不用斃命他也不會落下。又見到身邊兀鷹為爭奪屍體俯衝上翔,身法轉折之妙乃天下間任何輕身功法都不及,不由得對其極為欽佩。心想:“這一下轉折,如能用在武功之中,襲擊敵人時對方固是不易防備,即使一擊不中,飄然遠颺,敵人也極難還擊,便是現在也大有借鑒之處。”漸漸已然能看見鬱鬱蔥蔥的樹木,離地麵已不足數十丈距離。他心下甚喜,卻不敢就此躍下,加上他對如此踏著鷹背遨遊頗為心喜,依著領悟到了的種種轉折之法向前躍出,平飛丈餘,踏到另一隻鷹背上,一彈之下,又踏到了第三隻鷹背上,氣息一順,隻覺身輕力足,越躍越遠。到得後來,一躍竟能任意踏中身旁的兀鷹背上,在半空中宛如禦風而行,不由得又驚又喜。漸漸半空中盤旋的兀鷹越來越少,沈七也不敢在鷹背上久呆,腳下使力,駕馭著兀鷹越飛越低,到了後來已不足一二丈的高度。他一躍而下,竟然毫發無傷。抬頭看著依然雲霧繚繞的峽穀,還有紛紛揚揚從空中如雪落般的鷹羽,心中生出無限感慨:能從百丈懸崖跌下竟得不死,也算是前無古人,這一番奇遇更是讓我真正領悟到了臨塵訣的運用,可見上天待我沈七不薄。他默默對死去的兀鷹歎息了一番,若非這幾十隻兀鷹‘舍身相救’,隻怕自己早成了它們的事物。他略一運氣,但覺腑藏和丹田之間真氣運行如織,連綿不斷,比之落下懸崖之前,似乎功力尚有勝過。百丈懸崖轉瞬即過,這其中的滋味隻怕這輩子也不會再有第二次。沈七緩緩瞧過四周的環境,既沒有發現範遙也沒有發現何太衝的身影,四下裡悄無人息,看到遠去群山之間夕陽西下、清風拂體,心中惆悵無限。沈七悄立良久,眼見月至中天,夜色已深,心想自己離開紅梅山莊已久,隻怕黛綺絲還等著自己的消息,務當到紅梅山莊說個明白。當下認明路徑,才走出幾步,忽然聽到一陣鳥雀的呼叫。沈七抬頭一看,之間前方樹梢之上掛了兩個屍體,已然被一群鳥雀啄食的不成模樣。沈七心中一陣揪然,從服色看兩人當是朱長齡夫婦二人。他兩人一個被氣流卷出懸崖,一個被何太衝拋下,沒想到竟然落在同一個地方,也算是生不同床死同穴的一種說法吧?沈七怔怔的瞧著兩人,心中更是生出無限惆悵:朱長齡一心要稱雄江湖,最終惹來殺身之禍,連自己的老婆都跟人家好了,隻怕連好好的一座莊子現在也不成模樣了。那群鳥雀見到有人走近,呼啦一聲全都飛了出去,沈七四下打量,找了一個低窪的地方,將朱長齡夫婦的屍體並列了,捧些石頭土塊,草草堆成一墳。歎道:“朱莊主,你我雖然相識不多,但事情多少也因我而起。你若是泉下有知的話,就多保佑你女兒平平安安。”他本來不甚相信神啊鬼啊之類的,但自從經曆了轉世之後,多少有些忐忑。行出數裡後走上了大路,不久到了一個小市鎮,沈七看著天色已晚,加上也有些累了,便想買些飯吃。誰知道他敲開一家客棧,店家便如見到鬼一般,將自己拒之門外,沈七不由得大是奇怪,好容易逮著一戶主人,詢問原由。那人大著膽子指著沈七,顫聲道:“你到底是人是鬼?”沈七一聽更是驚訝,依著那人的指向,一抹麵上,不由得啞然失笑:原來他在半空中踏死不少兀鷹,身上更是粘了不少鮮血羽毛,他一心求生,哪裡注意到這些?後來天色將晚,又忙活收拾朱長齡夫婦,更沒有注意到。此刻這人家提醒,才看清自己一副土著模樣,難怪人家要把自己當成鬼了。沈七向人家說明了緣由,取出一兩銀子,要了一間房間,又讓店家送來一大桶熱水,好好洗了一通,最後胡亂用了些飯菜,問明紅梅山莊的方向,便欲離開。那店家見沈七洗過之後,好一個清朗的後生,又見沈七斯文有禮,自然生出親近之心,聽到沈七問起紅梅山莊,壓低聲音叫道:“客人是要去紅梅山莊麼?這山莊裡麵可出了大事,客人還是不要去的好。”沈七有些奇怪,問道:“那是如何?你聽到了什麼?”店家四下打量了一番,深夜裡也沒有什麼他人,便大著膽子拉了沈七坐下說道:“前些日子來了好些個蒙古兵,將紅梅山莊團團圍住,聽說是要捉拿造反之人,聽說兩昆侖派的大俠都被抓了不少。後來山莊方向起了一通大火,足足燒了一天一夜,也就是下午才滅了。有大著膽子去看的人回來說整個山莊都成了一片焦土,一個人影都沒有了。”沈七聽了默然不語,看來定是剛暉等人不見了範遙,調來蒙古兵,將紅梅山莊燒成焦土,至於張宇清等人,自然不會懼怕區區蒙古兵,想必已經離開了。至於朱家……朱長齡已死,朱九真年紀尚幼,武烈等人又被抓了,隻怕也沒有什麼好下場。本來這些和他都沒有關係,隻是黛綺絲下落不明,心中多少有些難安。他心中終是放心不下,還是決定去親眼瞧瞧。眼見天氣極晚,行路難辨,加上過不了多久便會天明,就在店中歇息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他草草用過早飯,才行出數裡,忽見道旁鬆樹上懸著一具屍體,瞧服色應是元兵無疑。再行出數丈,山坡旁又躺著兩具元兵的死屍,傷口血漬未乾,顯是死去未久。沈七大是好奇,仔細瞧來竟是被人一劍從眉心破去,一直劃到胸口,這一劍一氣嗬成,絕無半點拖遝之狀,當時高手所為。尋思道:“不知這些元兵和那店家所說的是不是同一隊人?也不知道他們得罪了什麼人,竟然被人拋屍荒野,也不收拾了。”他這一遲疑,隻聽得東邊大路上馬蹄雜遝,一群人亂糟糟的乘馬奔馳而來。這群人是一隊元兵,約莫五六十人,另有十多名婦女,還有幾十名漢子,具被元兵用繩縛了曳之而行,跟在馬匹之後一臉漠然,宛若沒有靈魂了一般。更有人身上傷痕累累,血跡斑斑,顯是經過一場激烈的爭鬥之後才被擒下。沈七辨出來這些人多是黑衣服飾,就如那夜攻打紅梅山莊之人一般。再瞧那些婦人,不由得大是驚訝:當中有兩名女孩雖然狼狽不堪,卻不能掩其容貌,竟是朱九真和武青嬰二人,兩人被拴在一根繩索之上,由一名武官打扮的元人拉著隨地拖行。再瞧其他婦人也多是紅梅山莊仆婦打扮,顯是這群元兵從紅梅山莊押解而來,其中半數都已衣衫被撕礙稀爛,有的更裸lou了大半身,哭哭啼啼,極是淒慘。蒙古鐵騎本來極有氣勢,令西方之人聞風喪膽,稱之為‘黃禍’。然而自幾十年前蒙古鐵騎占了大宋天下,殺人放火,jian淫擄掠,無惡不作,早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銳氣。此時更有元兵手持酒瓶,喝得半醉,有的則揮鞭抽打眾女。這些蒙古兵雖然沒了當年鐵騎的風範,但一生長於馬背,鞭術精良,馬鞭抽出,回手一拖,便卷下了女子身上一大片衣衫。朱九真和武青嬰兩人年紀雖幼,卻甚有姿色,這些元兵的鞭子更是對她二人特彆照顧。餘人見到兩人lou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膚來,頓時歡呼喝彩,喧聲笑嚷。蒙古人侵入中國,將近百年,素來瞧得漢人比牲口也還不如,隻是這般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肆淫虐欺辱,卻也是極少見之事。沈七雖然沒有親身體會多少蒙漢之間的怨恨,卻也瞧得目毗欲裂,就想衝上去救人。他雖然怒氣欲破胸而出,腦子卻甚是清醒,情知自己這樣衝上去不過是匹夫之勇,未必便能救得了這許多人,還得另想他法才是。隻是一通觀察之後,隻覺這其中甚是古怪:這些婦人自然是紅梅山莊的仆婦,其中或有一二朱長齡的妾侍之類也說不定。其餘漢子一半是何太衝帶來的昆侖弟子,一半則是紅梅山莊的護院弟子。他有心之下,不多時便已辨出了武烈衛璧兩人,隻是兩人似乎受了極重的傷勢,看起來有些萎靡不振。再瞧其他漢子,也都如二人一般,難道全都被人點中了大穴?可仔細瞧來卻又不像。他自靈蛇島一行之後,他對醫術頗精,略一思索,便已察覺這其中些古怪:這些人當是被人下了可以抑製功力的藥物,這才變成現在這般模樣,否則武烈勢必不會冷眼旁觀女兒被人如此糟賤。須知這些人都是習武之人,又處在西域之地,身體自然是極好的。然則此刻被一群元兵拖拽而行,敢怒不敢言,哪裡還有江湖兒女的快意恩仇?偶爾瞧見其中有一二人向元兵怒目而視,一鞭下去卻又低下腦袋,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這些元兵嘻嘻哈哈,雖然注意到了沈七的神色有些奇怪,卻誰也沒有將他放在心上:毛大點的小子還能做出什麼事情來?沈七一聲歎息,正欲離開另想他法,卻見當前一名軍官一俯身將朱九真抱在懷中,一雙毛茸茸的大手更是不老實的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其餘元兵見了嗬嗬大笑,用蒙語大聲交談。朱九真則是一驚之下,但覺一雙惡心之極的大手向自己的胸口摸來,雙眼一翻,徑自暈了過去。一旁的武烈、衛璧以及紅梅山莊之人見到朱九真受辱,俱是憤怒不已,眾人相互看了數眼,終於默然不語。沈七雖然不懂蒙語,卻也知道那軍官隻是做了一件在他看來極為平常之事。不由得又驚又怒,忍不住站到那軍官之前,怒喝道:“你乾什麼?快放了她!”那名軍官一雙大手正摸在朱九真的胸前,得意之極,忽然見到一名瘦弱的年輕人對自己大喝大斥,微微一驚,隨即哈哈大笑,用漢語說道:“你這死囚活得不耐煩了,來管老爺的閒事!”其餘元兵見到沈七不知死活,竟然教訓起自己來,俱是哄笑不已。沈七怒道:“蒙古人是人,漢人也是人,你如此作賤他人,難道就沒想到過自己的妻子兒女麼?”他這一怒之下已然運上真力,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將出來,雖在五六十人的哄笑聲中,在場無論漢人還是元兵俱是聽得清清楚楚。那軍官見沈七雖然年紀尚輕,這一喝聲竟然生出一股氣勢來,讓人不敢小覷,心下微感詫異。暗想尋常老百姓一見官兵,遠遠躲開尚自不及,怎地這群人吃了豹子膽、老虎心,竟敢管起官軍的事來?一眼掠過,見到沈七隻身一人,不禁惱怒道:“哪裡來的瘋子?在這裡胡言亂語?給我就地剁了!”沈七見他如此糟踐人命,不由得怒極反笑道:“好好,我倒要瞧瞧你如何將我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