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衝抱樸守拙,靜中觀心,定如山峰,人既修長瀟灑,長劍輕輕的握在手中,又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樣兒,獨自一人靜聽風聲雲動,用心聆聽風的憂傷,感受白雲的縷縷愁思,似乎並沒有刻意去營造最後一劍的模樣。範遙瞳孔劇烈的收縮:以前的何太衝雖然頗有一派掌門宗師風範,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的讓人看不清、摸不透。縱橫十九道前十六路拚人體的‘氣、脈、輪’,把生命的潛力發揮出來,與天地合一,奪天地之造化,秘不可測。而這最後一劍卻是濃縮了一切境地,沈七若是看不透這其中的劍意,必死無疑。沈七心開始劇烈跳動,似乎被一座沉重的山峰狠狠壓在胸口,無法呼吸。這中難受之極的感覺讓他頗為熟悉又極為陌生:或許臨死之前的感覺就是這樣,他心中默默想道。緊握在手中的殘劍猛烈抖動,一種無法抑製的衝動在他體內湧動。對於死過一次的沈七來說,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激情了,他甚至不記得上一次熱血沸騰是什麼時候:第一次和心儀的女孩牽手?還是第一次網遊通關升級?此刻的何太衝拋棄了一切,成為了正真的劍客。往日他的背負了太多的名譽、幻想,隻有此刻的何太衝才是傳承百年的昆侖傳人。沈七沒有見過何足道,也不知道百年前的何足道是何模樣,當年他敗於少年張君寶之手,或許今日又是一次當年情景在現。隻是故人如斯,伊人不再,當年的郭襄已經化成一捧黃土,何足道業已羽化幾十年,張君寶成為曆史,隻有一個叫著張三豐的老道人依舊在淡看風雲變幻。何太衝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站在孤然聳立在外的懸崖之上,那種溫雅自然,超拖於世間一切,但是卻又不可思議融於一切的模樣,讓人覺得他就像是站在山野群山之間,以這種站姿在空山撫琴、百禽來朝,畫地為局、黑白交鋒,使人完全找不出任何一絲的不妥之處,全身悠然自得竟然沒有絲毫劍氣。沈七感受到了當年何足道無奈退居西域的不甘,忽然淡淡一笑,一腔熱血瞬間消退。傍晚的夕陽以獨特的角度照射在沈七麵上,平靜而親切,年輕的臉龐上卻有一雙滄傷眼眸,似乎早就徹底望透世間萬物。何太衝眼中直到此刻才射出尊敬目光:‘永矢勿諼’乃是出自詩經中的一句,也是何足道仰慕郭襄而做的一首曲子,他既信守諾言退居西域,終生不踏進中原一步,和郭襄便再無相見的機會。他將一生濃濃的思念全都寄在這最後一劍之中,可以說這一劍已經是何足道一生的精華。何太衝半生風流,老婆小妾是娶了一個又一個,自然體會不到何足道當年的情懷,也因此難以施展這最後一件的精髓。今日機緣恰和之下竟然讓他融入了這種境界之中,實在是可遇不可求,當屬沈七第一功不可沒。也正因為這濃濃的思念讓這一劍變得讓人癡迷,心境稍差者早就迷失在劍意之中,根本談不上破招,而沈七經曆了生死之後,加上他沒有經曆情感上的糾葛,反而拖出其中,置身在外。何太衝歡喜是因為他找回了少年時的激情,手中長劍在夕陽的映射下散發出七彩絢爛的光芒,握劍的手乾燥穩定有力,針對著沈七的表情動作,劍尖作著輕微的改變。兩人之間雖然不過數尺,看起來卻像是拉遠了不少距離。靜靜站立足有一柱煙時間,雖然什麼話也沒有說,彼此從對方喜悅眼神中默默交流。範遙亦是沉浸在當年對黛綺絲的情感之中不能自拔,任憑晚風吹過他火紅的長發。終於一聲輕歎:往事如斯,若是能再活過,當是祝福他們才是。‘嗡’的一聲仙音顫動,何太衝的長劍從他手中彈了出來,終於打破了如坐禪般的極度寧靜。何太衝神色一動,用力握住劍柄,眼前的景色往兩旁飛瀑般閃退,形成千萬道的光影色線,世間一切似乎變得虛幻不定,周圍環境已經模糊,天地間隻剩下他們兩人手中的劍鋒,耀眼劍鋒冷冷相對,一場劍客之間的真正決鬥終於開始,沈七此刻眼中隻有手中殘劍化著飛芒的劍鋒,心中的激情終於被何太衝手中的長劍精妙情感所點燃,再也無法抑製。何太衝定定凝望殘劍破損的劍身和如天地間突然生出的一劍,手中長劍如同隨風飄落的葉子般隨意揮出,明明隻是揮出一劍,但貫注於劍身的至純真氣劃過空中,帶起如夢幻的劍影,如同在編織著一個美麗動人的故事。沈七手中殘劍刹那間埋葬在劍影卷起的狂暴旋渦中,範遙瞧在眼中心神猛的一收縮,就在以為沈七要敗的時候,忽然見到沈七行雲流水般悠然劈出一劍,這一劍在空中依循一條奇怪的曲線軌跡晝來,雖是瞬眼之間,劍勢每次轉換方向時,劍勢都突然加速,而所帶動的氣流更趨強勁,但在範遙眼中,不過是劍光一閃而已。何太衝臉上煥發出一種耀眼的光輝,整個人似乎化身為劍,長劍編織的夢幻竟是越來越真實,沈七甚至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前世今生,到了後來所有的念頭如洪水般的湧來,簡直是無窮無儘,變為漫天記憶的海洋,似乎要把沈七連同他的殘劍一起埋葬。朱長齡站在懸崖旁邊,瞧見兩人劍法精奇,不勝讚歎。到了後來,兩人劍法的妙處已然無法領略。此時兩人劍勢一展,朱長齡便苦苦思索其中精要的所在,想了良久,方始領會,駭異之餘,尋思道:往日我以為隻要練成吸星**便可稱雄天下,現在看來竟是夜郎自大,便是眼前這三人我便是一輩子也勝他不過。一時又是慚愧又是駭然。範遙瞧到這何太衝這一劍之後,已然不敢小覷昆侖秘傳,他心思一動,忽然看見朱長齡在一旁不住又是讚歎又是喃喃自語,不知道在說什麼。身影一頓,已然按住了朱長齡胸口的膻中穴,冷笑道:“朱莊主,你我性命皆懸於他人之手,不如你我聯手一擊如何?”朱長齡微一愕然,訝道:“聯手一擊?”範遙笑道:“不錯,就是將你的真氣借我一用。”言語未止,吸星**的吸力逋發,頓時將朱長齡的真氣吸將過來。朱長齡至此方才明白範遙的意思,不由得怒道:“你好卑鄙!”然則他雙臂既折,胸口大穴又受製於人,空有一身內力卻無法運用。他深知這吸星**的厲害,一旦被人吸走真氣,自己勢必成為廢人,登時魂飛天外,一麵運力凝氣,一麵怒罵道:“範遙,你這小人...”他一說話,內力更大量湧出,隻得住口,但內力還是不住飛快泄出。範遙混不在意,淡笑道:“我用你真氣行走江湖,將來也自有你一分功勞,你又何必在意?”朱長齡隻覺內力愈泄愈快,勉強凝氣,還暫時能止得住,但呼吸終究難免,一呼一吸之際,內力便大量外泄,這時早忘了去辱罵範遙,隻想著如何拖去吸星**的吸力。忙不迭的使出一招‘蛟龍出淵’。這一招乃是手腕被人扣住時所用,手臂向內急奪,左足無影無蹤的疾踢而出,這一腳勢道厲害已極,若是正中範遙胸口,非將他踢得當場吐血不可。範遙若是想要閃避,便須立時放開他胸口大穴,否則無法躲得過這當胸一腳。然則他身子這麼一動,膻中穴就變成了一個大缺口,立時全身內力急瀉而出,有如河水決堤,再也難以堵截。朱長齡知道隻須再捱得一刻,全身內力便儘數被對方吸去,連性命也未必能保住,頓時不敢再動,忍不住又苦苦哀求起來。但他剛才這麼一使力,內力奔騰而出,耳朵中嗡的一聲,便暈了過去。範遙一舉將朱長齡的真元吸乾,正要運功之際,耳旁傳來‘鐺’的一聲。他側頭瞧去,之間何太衝手中的長劍不偏不倚迎上了沈七的殘損的劍鋒,就在這一瞬間,滿天夢幻突然消失無蹤,落下一地破碎的美夢。沈七靜靜站立在天地之間細細聆聽,似乎捕捉到什麼,天空碧天流雲,純粹靈動。手中隻剩下一個劍柄,卻是那麼的恬然,似乎從未動過手一般。何太衝的長劍指地,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默然不語。範遙瞧見兩人的怪狀,一聲長嘯,森然道:“何掌門,你能還能在戰麼?”他修為不必沈七兩人差,自然瞧出這一戰是沈七敗了。隻是這其中透著古怪,故此忍不住詢問道。何太衝瞧了範遙一眼,淡淡道:“你殺了朱長齡?”範遙不屑道:“他算什麼東西?我隻是借他一點東西罷了。”沈七忽然搖頭道:“範右使,吸星**雖然威力奇大,可是於修習者本身卻亦大大有害,功行越深,為害越烈。範右使乃是大智慧之人,當是清楚沈七所言非虛。”範遙哼聲道:“我心意已決,你不必多說。”何太衝看著倒地萎縮成一團的朱長齡,心中一聲歎息,隨即目光轉到他身後的朱夫人身上,緩步上前輕輕撫過朱夫人的麵龐,低聲喃喃道:“玉棋,這些日子讓你受苦了。”範遙少有見到何太衝如此溫柔,心道:難道這一劍還會改變人的性情麼?想到這裡一聲冷笑道:“何掌門似乎弄錯了自己的身份,這句話該有朱莊主說才是。”何太衝不理睬範遙言語中的譏諷,將玉棋抱在懷中,淡淡道:“你們走吧,咱們就此彆過。”範遙一聲長笑,陰冷道:“你有錯了,這句話該由我說才是。”說罷掌勢一卷,竟然將沈七和何太衝兩人全都籠罩在其中,口中清吟道:“朝陽神掌第一式:日出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