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來自山魈的衝擊宛若衝擊波擴散,將整個山頭樹木吹得朝四方蕩開。秦夜正在中心,衣袂都被吹得獵獵飛揚。他沒有動,隻是緊緊閉著眼睛,任由狂風吹拂耳際。看似波瀾不興,實則心中已經如同火星撞地球,無數的疑惑噴泉一樣湧現。一貫道……這個沉寂了數十年的名字,“師父”“師母”居然不是最高層,他們之上,竟然還有一位教主!而且……這位教主竟然還是閻羅之上?誰?這到底是誰?腦海中,一個個名字飛快閃過。天道?不應該,他是這個試煉的構成者,前幾次宣布試煉失敗,也從沒有用過如此隆重的登場方式。要用早用了。不是他。趙雲,二代?更不可能。那麼……隻剩下一個。“心魔。”秦夜抬起眼睛,死死盯著山魈。確切地說,是盯著對方頭顱中,哭喊不停的秦忠國靈魂。他找過的。他滿地府找過,特彆是伏牛山一帶,玄甲軍起碼去了兩千。因為他很清楚,爺爺在百年內死亡,靈魂一定在陽間!時間太久,他不知道爺爺的靈魂是否已經成為孤魂野鬼。然而,當玄甲軍將整個伏牛山地區都翻過來後,仍然找不到秦忠國的靈魂。現在,他知道了。爺爺不是成為了孤魂野鬼……他的靈魂可能至今還在!他……被心魔所拘禁!難怪找不到他的靈魂!殺意毫無預兆地升騰起來,宛若漫山遍野開放的血腥之花。這股殺意是如此猛烈,如此無法按捺,就在萌芽的刹那,就生長為樹,盛開出花。然而,他沒有動。反而死死按捺住了這股殺意。現在,必定是心魔大審判的最終部分,隻有一個問題:如何結束這次大審判?“目前看來……隻有一個答案。”他將命運迎風晃了晃,化為一把銀色長槍,磨牙道:“但是,這偏偏是最不可能的答案。”如果要結束心魔大審判,必須擊倒心魔,這個世界無人可以做到!什麼是心魔?隻要有愛恨情仇,它就存在。也正因為它的存在,才有十八地獄,六道輪回。之所以按捺住,是因為他不可能擊敗心魔。是,他無比想救出秦忠國的靈魂。但是,不是現在。這隻是神術,隻是幻境,無說過“心魔有形又無形”,他哪怕能擊敗心魔幻想,也無法救出爺爺的靈魂。怎麼做?怎麼才能結束這次心魔大審判?樹葉狂瀾,他低身伏在樹乾上,回憶著心魔大審判所有可能的結束點。然而就在此刻,一個聲音緩緩響起:“真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看到秦閻王。”刷——!秦夜猛然抬起了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對方。對方沒有見過自己……他或許知道自己是誰,但是,心魔大審判是“昨日”!“昨日”的心魔哪怕看到自己,也隻是一個小孩……他成為閻王也就這十幾年的事情,“昨日”的心魔看到自己,也絕不可能稱呼自己為“閻王”……心魔大審判中,所有人和事或許有諸多隱藏,然而,一定是按照“曆史流程”在走。而現在……心魔超出了“曆史流程!”也就是說……這是真正的心魔!剛才,是神降!是真正的心魔真實降臨!它穿越了現實和虛假的縫隙,穿過了心魔大審判,從不可言說的地方來到了這裡!這怎麼可能!不……不可能的想法瞬間消失,緊接而來的,是全身汗毛倒豎,殺意直衝雲霄。下一秒,他的身形沒有半分預兆,倏然從地麵消失,再次出現時,已經顯出閻羅真身,手中命運已然化作一柄銀槍,直刺心魔咽喉!這一槍,義無反顧,就連狂風都被這一槍破開,若龍吟九天,似百鳥來朝。沒有顧慮,沒有後手,隻有一槍刺破九重天的決絕。竟然破開了滔天風浪,百邪退避!心魔仿佛有些意外,隨後平靜地抬起手,豎起了兩根指頭。當!光影交錯,就在眨眼之間,整個畫麵,安靜了。秦夜死死咬著牙,目光微微發紅,一言不發看著前方,在他身後,浩瀚如海的陰氣彙聚成千丈地獄,數不儘的人臉浮現其中,哀嚎著,痛哭著,扭曲著。過度磅礴的陰氣,讓他的衣袂都筆直往上飛舞,四麵八方,無論動物植物,儘皆俯首。閻王一怒,萬鬼皆驚。而就在他麵前,槍尖被秦忠國兩根指頭夾住。無論秦夜怎麼用力,那兩根指頭就仿佛擎天巨柱一般,絲毫不得動彈。轟——!與此同時,心魔身後同樣旋轉起無儘深淵,數不儘的哀嚎從中響起。就在這片無儘的黑暗中,一隻金色的眼睛驟然睜開。大……足足有百米大小,如同神明一般凝視世界。它靜靜地看著秦夜,數秒後才問道:“為什麼?”衝動了……秦夜閉上眼睛,做了好幾次深呼吸,激動,憤怒,導致握著槍的手都在微微顫抖。足足十秒,他才睜開眼:“我們做個交易。”“你還給我秦忠國的靈魂,你要什麼?”眼睛安靜了。它仿佛在意外,對方沒有問它為什麼降臨到這裡,沒有問它為什麼要吞噬這具軀體,卻問了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我拒絕。”二十秒後,它平靜開口道:“有些東西,無法用價值衡量。”秦夜強壓著心中殺意,仿佛沒有聽見一般開口道:“你有一分鐘時間考慮。”死寂。整個現場一片死寂。剛才的現場可謂恢弘,然而現在,哪怕死寂如斯,卻能感到一種針尖對麥芒的鋒銳。殺意貫空,難以掩飾。終於,一個仿佛糅合了無數欲念的聲音沙啞響起:“你知道這是誰的墓嗎?”秦夜根本不屑於回答。他從不算什麼大丈夫,他喜歡苟,他不打無把握的仗。但今天,他願意為深埋的熱血衝動一次。有所為,有所不為!沒有得到回答,心魔波瀾不興地繼續開口:“這是薑尚的墓。”秦夜的目光終於抬了抬,半秒後微微眯起:“你還有四十五秒。”心魔徐徐道:“薑子牙的始祖伯夷曾佐堯帝掌管四嶽,後又助大禹治水有功,為大禹心呂之臣。故封之為呂侯,成呂國得呂氏。”“薑子牙為伯夷的三十七世裔孫,春秋初年呂國被楚國滅亡後呂國子孫均以故國名為姓氏,形成呂氏的主脈。薑尚也就成了南陽人。”“血脈尊貴,源自大禹。肉身成聖,史稱謀聖。也隻有真聖真正的墓地,才有千年一出的太歲。”他目光近乎平和地看向秦夜:“吃了太歲,幸存下來,成為超脫陰陽之人。但更多的是成為山魈野鬼。而本座,則是負責吞噬所有因此而生的心魔。他已經不算做人,隻是一具皮囊。本座……有何吃不得?”秦夜微笑著,拖著銀槍緩緩走過去,槍尖在地麵劃出點點火花。平靜道:“三十秒。”秦忠國身後的巨大深淵收縮了一下:“秦閻王,本座存活了數千年,吞噬世間心魔而活。我無意與你為敵。”“二十秒。”“我在太多人類的心魔中看到過你,他們對你的敬畏,崇拜,都成為了我的食糧。咱們各司其職,並不存在上下屬的關係。”他頓了頓,聲音幽深起來:“也沒有任何厲害衝突。”“十秒。”沒有人再說話了。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明明誰都沒有說出具備攻擊性的話,這片山頭的空氣,卻宛如針尖對麥芒,無形之中尖銳了起來。秦夜直視著那隻巨大的金色眼睛,緩緩道:“九,八,七……三,二,一。”心魔終於再一次開口:“你確定要和本座動手?”回答他的,是一個充滿殺意的冰冷數字。“零。”話音落下的瞬間,天羅地網若水銀瀉地,轟然衝出。也就在同時,心魔身後陰氣衝霄而起,聲勢遠在秦夜之上。那就像一片天幕。一片純粹的,黑暗的,無儘的夜晚。一片罪孽的,扭曲的,無垠的地獄。整個天穹,都化為漆黑,數不儘的哀嚎和哭泣聲響徹世界。而麵對世界的秦夜,仿佛騎馬衝向風車的唐吉坷德,渺小地讓人無法注意。刷——他的陰氣如同泥牛入海,閻羅和閻羅之上的差距太大了……大到根本不是憑著熱血就可以突破的。而也在同時,整個天穹,猛然朝著中央扭曲起來。而中央……正是秦忠國的肉體!“你敢!!”秦夜一聲怒喝,天羅地網如同萬箭齊發,紛紛射入天穹,但是,卻沒有絲毫回饋。卡……就在這片扭曲的地獄中,秦忠國的頭顱……歪曲了。轟——!這一瞬間,秦夜的怒火幾乎滔天,從來沒有……自從吃過太歲之後,他從未真正動過怒。最多對辦事不力的陰差嗬斥而已。而沒有成為閻王之前,他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但是現在,這股怒氣是如此的猛烈。以至於目光都成為了血紅色。過度的暴怒,讓握著銀槍的手指都在顫抖,竟然一時間刺不出去。原來……人在進入極致的情緒的時候,彆說怒吼,就連動都動不了……每一根神經,都為這股劇烈的情緒所牽引。卡……第二聲,秦忠國四肢扭曲。如同破布娃娃一樣,在半空中蜷縮起來。哢哢哢哢……那是所有骨頭折斷的聲音,緊接著,本來就不高的秦忠國,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揉布團一樣揉在一起,成為一片模糊的血肉。再信手一丟,丟往山下。“我給過你機會。”“哪怕天道,也要對本座尊敬三分,你以為你是誰?”“本座和你平等對話,你卻認為本座和善可欺?”“正位死神,竟然對區區人類留戀至此,何其可笑?”刷!話音未落,地麵上,猛然乍起一道驚雷。那不是雷。是一道璀璨的槍芒,太快,太過絢爛,太過……一心一意,心無旁騖,以至於根本看不到痕跡,若流光飛逝,暗夜飛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