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裡很安靜，秦夜和趙雲都沒有再開口。足足過了四十分鐘，祖衝之和魯班，還有許成陽等人才走了進來。秦夜掃了一眼，許成陽，龐海，鄧瑞峰臉上帶著興奮的紅暈。他們已經太久沒有享受過這種萬眾期待的感覺，而且，其中很多人，他們喊一聲前輩，老師，開門人都不為過。但魯班，祖衝之並沒有太大喜色，反而帶著一絲擔憂。“坐。”秦夜指了指周圍的椅子，大門悄然關閉。等所有人都坐下，他才神色如常地說道：“開個會吧。廢話我就不說了，對於今天的發布會，各位覺得怎麼樣？許教授，龐院士，鄧教授，就從你們開始吧。”“好。”鄧瑞峰也沒有推脫，鎮定了一下心情，朗聲道：“我認為……很好，很圓滿，很成功！”魯班和祖衝愕然抬頭看向對方，但什麼都沒說，又垂下了頭去，若有所思。龐海接著說道：“一次學術發布會，能讓這麼多著名的科學家雲集。而且我們沒有被挑出漏洞。這已經是非常成功的典範！秦閻王，我曾有幸參加過柏林核能產業論壇。一共四個會議廳。每一個都可謂唇槍舌劍，遠比今天慘烈的多！”“一言不合，立刻被指正者比比皆是。甚至許多學校的教授，上去說了幾句就被大牛門問翻在地，紅著臉離開，對比起來，地府的學術世界真的太溫和了……”“那是你們根本沒有涉足過地府核心的緣故。”話音未落，魯班捏著胡須淡淡道：“如果按照我們第一部分的資料讀下去。你絕對不會想知道那時候的畫麵。”秦夜端著茶杯微微頷首，帶著淺淺的笑意壓了壓手：“我大概明白了。魯先生，祖先生也不用著急，總的來說，我們起碼有個開門紅不是嗎？”“怎能不急啊秦大人！！”祖衝之回到祖國之後第一次打斷了秦夜的話，他長身而起，雙手作揖道：“您比我們更清楚，那部分殘缺機組拿出來會有怎樣的後遺症！當初決定底牌的時候，都沒有把它算進去！”“這絕非可以輕易示人的東西。秦大人……我等挨一時誤會算不了什麼。小不忍……則亂大謀啊！”秦夜愕然看著對方。祖衝之的目光毫不掩飾地對視，一片赤誠。他們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名譽，根本不管世界怎麼議論他們。而且是在新能源實驗還沒有開始的情況下。秦夜緩緩熟練了笑容。這才轉頭對莫名其妙的許成陽三位教授開口道：“各位初次接觸地府核心層次，對於這個遊戲圈的規則，還有很多要和前輩學習的地方。”說完這句話，他神色已經嚴肅了起來，對趙雲點了點頭：“我來解釋，你補充。”“各位，數年不接觸核心權力階層，你們的觸覺已經淡化了。”他聲音帶著一抹冰冷，凝重開口：“歸墟殘件，它具有一定的教導性。然而，徐福的能源是陰陽結合。距離完全的陰司用能源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這個東西實際意義並沒有它想象的那麼大。”“不過，這並不是最重要的。”他的目光，穿過鏤空雕花大門，看向外麵喧嘩的現場。緩緩道：“拿這東西來之後，雖然可以頂過這次天啟大辯論——在有實物的情況下，任何模糊的地方都不再重要。但是，這會讓華國地府新能源研究進度更加尷尬。”許成陽三位陰差目光一閃，仿佛忽然想通了一點。你都有實物了，還不公布外圍數據和理論？全世界的科學家都會死死盯著你，聯合地府科學研究組織會每天發問催促。各大國家會有事沒事就來詢問。這會把研究小組架在火架上烤！如果說，這之前，是靠肝。現在……就得拚命！研究速度要匹配輿論速度！“你們明白這代表什麼嗎？”秦夜收回目光，如同火焰一樣落在所有陰差身上：“現在，就等於華國地府根本沒有開始的研究進度，卻被外界誤會到‘研究出實物’的地步。表象和內在完全不符。一旦其他國家按照這種進度推算，開始詢問華國地府構架基站，發電廠的場地，器具，甚至是否需要風力水力這些，我們怎麼回答？”鄧瑞峰倒抽一口涼氣，眼眶中的鬼火已經在輕輕顫動。他不是想不到這些，而是這七年多遠離政治中心，觸覺早就不敏銳了。現在秦夜一提，他立刻意識到了歸墟殘件出現的凶險。是，確實頂過去了這一次大辯論……不，是讓天啟大辯論無疾而終。但就像秦夜問的那樣，你都做出實體機組來了，我國詢問合作方式，你怎麼回答？胡亂回答，對方照這麼做了。等最後研究出來結果完全不一樣，其他國家的投入怎麼收回？恐怕立刻和華國地府斷交的國家不下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在咬牙切齒。如果不回答，這份希望會越堆越高，形成四麵八方的壓力。拖得越長，這就成為了捧殺。當其他地府耐心耗儘，而華國地府還沒有研究出來……剛剛恢複的名譽，恐怕會一落千丈！到時候，就是真正的千夫所指！“其他地府現在可能在想，已經出現實物，剩下的工作就是四五年的事情……然而，真正的研究還沒有開始！本王的計劃是十年到十五年！”秦夜垂下眸子，聲音有些沙啞：“但……我們雖然做了足夠的準備，還是低估了世界對於新能源的狂熱。”“如果不是這場大辯論的爭鋒攻擊性太強，本王不會啟動第二份報告書。甚至歸墟殘件都不會出現。我是真不想把它放在世人麵前啊……”他輕輕歎了口氣，不徐不疾盤著手串，說出的話卻如同長劍出鞘，鋒芒畢露：“各位，怎麼做？”接下來，要怎麼做？沉默。十幾秒後，忽然一聲輕笑聲響起：“嗬……”是龐海。他臉上竟然出現了一絲笑容，緊接著越來越大，到了後麵，乾脆爽朗地大笑起來：“秦閻王，各位前輩，同僚。你們在擔心什麼？”“不就是拚命嗎？”一句話，如同破障清風，幾位學者目光一亮。數秒後，鄧瑞峰，許成陽灑脫一笑：“是啊……不過就是拚命而已。”“又不是沒拚過！”“幾十年前，我們參加‘兩彈一星’工程的時候，哪有什麼資料？誰不是一步一步從底層算起？全世界誰都不看好我們，最後怎麼樣？”說到這裡，三位教授精神明顯提了起來。容光煥發，仿佛重新回到了哪個拚搏的歲月。沉睡的學者之魂複活了嗎……秦夜中二地想到。但是，他喜歡這種情況！重新喚醒熱愛，重新找到追求！主動研究和被動研究，效率絕不在同一條線上！他非常欣慰，這些學者能重新找到初心。尤其……是在麵臨著幾座大山的時候！十年後的GTO……必須出成果！全世界的矚目……必須用拚命的勁頭去追趕進度！“是啊……不就是拚命嗎？”他灑然一笑：“朕陪著。”你們在研究，本王用閻羅級彆的陰氣給你們分解陰符。你們研究多久，本王給你們分解多久！這是新地府曆史上第一大事！甚至堪比當年六國一統！拚命……又算的了什麼？現在考慮是否應該拿出這個東西，已經毫無意義。退無可退，無需再退！狹路相逢肝者勝！“回國之後，立刻開始組建團隊！一月內，本王要看到科研組走上正軌，能不能做到？”“能！！”上下一心，當年兩彈一星都能從無到有。沒道理現在有徐福的理論，新能源還駐足不前！這扇大門，隻能由華國地府打開！……沙……海浪拍打在船舷上。倫琴愕然看著自己麵前的男子。他非常意外，對方怎麼會在這裡？“很驚訝？”阿基米德微笑著點了點頭：“我沒有惡意。”“當然……哦，我不是質疑您有惡意……啊，你看我，請坐，請坐！”倫琴的房間是單獨的大房間。並不憋仄。對於這種等級的科學家，全世界都是一律優待。他的房間裡，甚至有上等的雪茄和紅酒。“要喝點什麼嗎？先生？這裡有五十年前波利酒莊的紅葡萄酒。入口微微溫暖，沒有一絲冰涼的感覺，很是醇厚……”“不必了。”阿基米德笑道：“不必客套，想必你也能猜到，我親自來到這裡，一定是有事。”倫琴笑了笑，以後輩的姿態坐在了側方：“不知道有什麼能幫助到前輩的？”“不是幫助。”阿基米德笑容和善，豎起一根指頭晃了晃：“是互助。”“我就長話短說，倫琴先生，你沒有感覺……華國地府這次發布會有些奇怪嗎？”“是有一些這種感覺……”倫琴微微皺眉，沉吟數秒才開口：“第二部分的報告，沒有必要在現在拿出來。完全可以作為新能源展望發布會單獨做報告。”“第二部分的報告顯得第一部分的猜測和解釋有些多餘。不過，在最後他們拿出了實物。您作為世界最頂尖的學者，應該知道，實物永遠不容反駁。這麼看來，這次報告會也算前後呼應。”阿基米德立刻追問：“那為什麼第一部分還有多餘的猜測？”“恕我直言哪……第一部分，讓這個課題看起來就像剛啟動不久，有了一些猜測然後急於在世界上找投資那樣。”“可是，這是華國地府的國家項目，根本不需要投資。華國地府被稱為冥界最強地府，他們的國力有目共睹。他們也經曆過無數次曆史的大場合，憑什麼會做出這種多餘的舉動？”倫琴眉頭皺得更深了。他不喜歡這些科研之外的事情。有些煩躁地拿起剪好的雪茄點燃，幽幽抽了一口：“您的意思是？”“他們在轉移視線。”阿基米德直視著對方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現在，我不是以希臘地府死神的身份來和你前麵。而是以學術界前輩的身份和你探討。”“你有沒有想過這種可能？”“在報告過程中，他們發現自己的理論無法支撐結果。於是，臨時改換成了第二部分的報告！如果是這樣，發布會的邏輯就解釋得通了。”噠……倫琴手一抖。手中的雪茄掉到了地麵，他不敢相信地看著阿基米德，嘴唇都在顫抖。這句話的下一句，就是……為什麼理論無法支撐結果？那……隻有一個答案……這是空想的理論！是假想！是猜測！也就是說……華國地府的發布會，整個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