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看不見的黑暗中，一把匕首悄無聲息地伸了出來，劃向他的咽喉。卻不知從何而起。他臉色沒有任何表示，微笑道：“可否提前？”“為什麼？”莫長浩眉頭微皺：“你……不方便？”怎麼可能方便！這一瞬間，秦夜背心都濕了一層。十五號，百年來首次中元大典！宣告整個東山省，地府勢力再次接管！兩千萬陰靈的目光。新執政者第一次大型慶典，意義堪比新華國成立之後首個國慶！還有……修羅道主分魂親臨！還有貨幣政策的鋪設！這一切，都建立在中元大典之上，讓這個百年以來的中元節，成為數十年後都會被津津樂道的第一盛會。讓道主看清局勢，讓鬼民真正收心，讓貨幣順利鋪設。這種時候，他必須親臨！但現在，一旦十五號挖掘，他彆說抽空去地府，就連一絲空都沒有！挖掘化生級彆現場，判官不親自坐鎮？陰陽之間，必須要一個選擇。而且是逼著他選擇。“不太方便。”沉吟了片刻，他微笑道：“十五號，我唯一的親人爺爺的忌日，中元節，我必須祭拜一下。”他從未用同吃過太歲的爺爺做借口。太歲這種東西，一半的可能活下去，一半的可能變成怪物。當時，兩人吃了，他一人活了下來。他從來都認為是爺爺把活著的機會留給了他。如果不是局麵逼不得已，他絕不會找這種借口。沒有刀槍劍戟。亦沒有斧鉞鉤叉。但他就是感覺，有什麼無形的東西，在推著他一步步往前走，身不由己。且不可抗拒。“不會耽誤。”不等SRC開口，莫長浩就笑道：“我們平時都在清明祭祖，你在中元？也不奇怪……不過，祭祖能要多久？到時候我幫你看著，你去祭祖完畢再來也一樣。”秦夜垂下眼眸，心煩如麻。他可沒忘記，閻羅印上，映照出莫長浩對他出手。“陰差是對陰靈無敵，莫長浩坐鎮一省，實力在陽間絕對屬於中上……”心念電轉，他笑了笑：“其實，我還是希望能和爺爺多說說話。要不這樣？15號淩晨到五點你幫我看一看，五點後我輪換你一天？”“秦先生。”莫長浩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笑容依舊：“化生級彆……可從沒有一位判官到場的例子。”“你知道的，同階陰靈要比人類詭異太多。單位判官，一旦出事，恐怕照顧不過來。”草……秦夜心中暗罵一聲。差點忘了這個。然而，他已經無法第三次開口。不是不能說，而是說了，太過突兀。你到底有什麼事？非要在15號夜晚行動？而且要瞞著眾人？親情和公務，坐在你的職位上，就必須選擇後者，這是義務，也是責任。第三次開口，不符合“武陽市坐鎮判官”的人設。算了，好歹抽出了一個小時……希望阿爾薩斯和諦聽不會打死我……還有七天，再找機會也不遲……一種迫切的感覺油然而生，卻隻能壓在心底，他不再說什麼。“那就這麼決定了。”莫長浩敲了敲桌子：“方主任，你把發掘團隊的名單，履曆，過程，計劃，全都發給秦先生看一看。所有接觸化生級彆的人員必須進行嚴密的審核。還有，武陽市。”武文慶立刻站了起來：“是。您說。”“馬上和秦先生溝通，調集所有人員，控防可能發生的靈異，方圓萬米之內，三天時間，必須布防完畢。而且，不可留有一位居民。”“是！”秦夜閉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從牙縫中吐了口氣。該死……還有這麼多事情，真是一刻都不讓自己安生！這些計劃全部都要通過他的審核，而且他不得不仔細審核。然而……距離中元大典隻有七天！遊樂場的布置，所有設施的安放，各種安保措施，蓬丘同樣在等著他點頭！隻恨分身乏術！“秦先生？”就在思維飄飛的時候，莫長浩的聲音再次響起，秦夜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苦笑道：“不好意思，走神了。”“沒關係。”莫長浩毫不在意：“那，現在開始？”秦夜愕然抬眉：“開始什麼？”“當然是計劃安排。方圓萬米內，一共有上萬住戶，兩個小區，動員，排查，這些都需要我們親力親為。”莫長浩有些悲天憫人地歎了口氣：“我們還好，普通陰靈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因此，我們才要肩負著萬民的安危。”他若有深意地看向秦夜：“你說呢？”秦夜淡然：“是。”……秦夜根本不知道，所有畫麵，正同步出現在武陽市一棟公寓內。周先龍坐在沙發前，平靜地看著畫麵。許久才說：“告訴莫長浩，這七天，除了睡覺，不要給他留任何的準備時間。”沒有回答，回答的隻有運指如飛的聲音。周先龍閉上了眼睛，長歎了一聲：“我希望聽見你們的分析。”“何必。”一位信天翁背著身，冷靜開口：“您心裡已經做出了判斷，卻不願意相信，您需要的不是分析，而是我們的安慰，或者說，通過我們的話，來證明您心中的猜測，證明您的做法沒有錯。恕我直言，周副處長，您的做法本就沒錯。”“這是為全華國負責。”周先龍沒有說話，隻是握著茶杯的手，指節有些發白。“如果您非要聽，那我的話可能不好聽。”信天翁歎了口氣，轉過身來：“首先，中元節，任何一次，靈異大潮爆發以來，全華國每一個角落，都是靈異橫行，三大鬼節，傳說中的鬼門關開，是整個華國嚴防死守的三天。”“這三天，有鐵律，不得任何調查員外出。不得以任何借口離開崗位。我不相信秦先生沒有看過這個條例，這是所有判官的必修課，哪怕他還沒進黨校培訓，也必定有相關部門在網上發過判官條令給他。但是，他仍然選擇有事外出。”“為什麼？”他的語言就仿佛一把劍，剖開周先龍最後一點僥幸：“當夜萬鬼夜行，他如果和厲鬼有關，必定會做點什麼。這是他唯一可能外出的原因。否則，我想不通，作為一位人類高端戰力，三大鬼節不在自己崗位？這根本無法解釋！”“領導，等結果吧。”“做到了這一步，我們已經不可能再放手了。事關一位同僚的死，還有高層的矚目。如果人類和陰靈有關，他身上牽扯的東西太多，我們隻負責行動，結果交給上麵去判斷。調查員並非沒有麵對過自己親人化為厲鬼的時候，這個職務，決不可濫用私情。”說完，他平靜轉過身，繼續調整著屏幕上的畫麵。許久，才聽到身後一聲輕歎，隨後聲音變得無比堅毅：“當然。”“照計劃執行。”“15日零點，‘天平’計劃按時執行，不得有誤！”……夜，萬家燈火，秦夜拖著疲憊的身軀從辦公室走出來。剛剛散會，事關上萬戶，數萬居民的調集，因地製宜的布防，幾個小時，也不過剛剛做出一個大致的步驟來。之後幾天，事情還多得很……摁了摁發脹的太陽穴。秦夜拿起手機看了看，隨後一聲苦笑。八點半……和阿爾薩斯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忙不迭地回到家，立刻轉動閻羅印，轉眼間，他已經出現在了自己陰司的辦公室。阿爾薩斯和王成浩都在辦公室等著他。“我……”“沒關係。”阿爾薩斯抬手打斷了他：“習慣了。”一尾張了張嘴，最終沒說什麼。“這是秘書給你的發言稿，你有半個小時熟悉，九點，無論如何必須開始通告全市。”秦夜理虧地拿過發言稿，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阿爾薩斯最近對自己冷淡了不少。不……也不是冷淡，他對人的情緒非常敏感，真要說的話……仿佛是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疲憊。摁下念頭，不再多想，他飛快地看著資料。半個小時後，朝著兩人點了點頭，緊接著，陰氣如同潮水一般，覆蓋全城。轟！秦夜高大的陰差形象若通天徹地，在漆黑的陰氣之中緩緩站起，無數鬼火繚繞，照亮整個蓬丘城每一個角落。頓時，正在聊天的鬼民們全都震撼地看了過來。蓬丘的夜生活恐怕就比寶安好一些。畢竟，沒有電力的年代，也沒有蠟燭的替代品，光靠鬼火照明，普通陰靈根本無法支撐長久。所以，街坊領居聚在一起聊天倒是個不錯的主意，輪流用鬼火照明，竟然仿佛又回到了那個淳樸的年代，現代鋼鐵森林帶來的疏離感也仿佛弱了許多。秦夜的目光掃過全城，五大城區，無數的鬼火開始隱隱閃耀，若陰靈銀河，就在一個月前，地府下達文件，蓬丘被劃分為五大區，西北區，東北區，西南區，東南區，中心區，下設各街道辦事處。這就是朕的王國……陰司的主宰，亡靈的國度！一股熱血沒來由地從心頭升起。在他如同閃電一般的目光下，無一陰靈敢對視，紛紛低下了頭。“現在，宣布地府第002號條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