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全放下了,西裝修煉者率先走了過來,凝重地看了一眼大門之後,瞳孔猛地縮了縮。沒有感覺到那隻厲鬼的陰氣?這……難道是……怎麼可能……他甚至沒有感覺到來人的真氣,但這種情況,隻有一種結果,那就是……捕食區被消滅了?一個拘魂等級的捕食區,如此之快就被消滅了?而且對方走出來雲淡風輕?這……無常!現場一片沉默,他的臉色變幻了好幾次,看向秦夜的目光從不敢相信到震驚,從震驚到震撼。太年輕了……年輕到他根本不敢相信,這居然是一位無常?“你是……”深吸一口氣,他臉上的欣喜毫不掩飾,興奮地開口:“無常?!”“無常?”為首的軍官倒抽一口涼氣,猛然抓住對方的衣袖:“他是無常?你是說,我們這個小縣城裡,居然有無常級彆的修煉者駕到?!”“怎麼可能……”正在抽煙的警察愣住了,煙灰積了長長一節,掉落身上,他卻渾然未決。半秒後一把丟掉煙頭,興奮地問道:“真的嗎?是真的?真的是無常?”普通的兩個字,卻帶給這些人完全不同的觸動。無常啊……無常駕到,豈不是說……穀城縣的安全有保障了?無人敢接話,心臟都在砰砰亂跳。一道道目光死死盯著秦夜,欲言又止。秦夜微微皺眉:“到底怎麼回事?這個捕食區我已經解決掉了。你們在擔心什麼?”軍官和西裝修煉者對視了一眼,忙不迭地打開了警車,生怕秦夜跑了那樣:“先生,這邊請。我們邊走邊說。”秦夜看了他們一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張訕笑的麵容,甚至帶著一點討好。恐怕對方也知道,秦夜不過是路過,但仍然希望對方順手相助的心情躍然臉上,他終究沒有說什麼,跟著上了車。車一路開進了穀城縣郊,現在早就過了靈異廣播時段,整個縣城燈火通明,但是看不到一個人。不……秦夜目光所及,街道上,一些陰暗的角落,毫無意識的浮遊靈飄飄蕩蕩。那些開著燈的商店,硬著頭皮值班的醫院,全都纏滿了符籙,掛滿了法鈴。幽幽的夜風吹過,地麵上還沒有來得及清掃的垃圾被輕輕卷起,隨風而蕩。仿佛訃告的紙錢。死寂,毫無生氣,難以想象這是一個幾十萬人的主城區。沒有曾經的霓虹閃耀,沒有隨處可見的燒烤攤,小吃推車,隻有一望無儘的空蕩,就連貓狗都沒有一隻。叮當……整個城市每家每戶都貼滿了符紙掛滿法鈴,可想而知,民眾都開始不由自主地做好防禦。雖然政府還沒有公布,但鋪墊已經足夠,隻差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清脆的鈴鐺聲隨風飄蕩,沒有給人清幽之感,隻給人一種死亡的壓抑。一棟棟黑夜怪獸一般的建築擦肩而過,沒有一棟亮燈。車裡也很安靜,秦夜默然看著窗外,這就是華國現在真正的模樣嗎?簡直就是……陰靈末日。提心吊膽地生活著,一天中隻有六點之前是安全的,就算如此,也不敢進入黑暗的角落。六點之後,全家蜷縮在一起,指望著熬過這一夜。大多數人睜開了眼睛,但總有一些不太幸運的,第二天早上醒來,抱著親人的屍體痛哭。“地府的罪過……”他喃喃自語了一句,輕輕閉上了眼睛。地藏……你可知你一朝升天,留下了多大的攤子?這樣……也能成佛?佛豈無仁心?他的聲音很小,但開車的軍官卻聽見了。他深吸一口氣,擠出一抹笑容問道:“這位先生……貴姓?”“秦。”秦夜心情不怎麼好,將羽絨服衣領立了起來,悶聲回答。此情此景,無論是誰,心情都不會好。“秦先生,您從哪裡來?這麼年輕的無常……您在特彆調查處級彆也非常高吧?”後排的西裝修煉者接口了:“哦,忘了說,我叫曾帥。本地的十名特彆調查員之一……”啪嗒……話音未落,忽然,窗戶上響起清脆的聲音,秦夜斜眼看了看,剛要收回目光,卻猛然轉過頭,死死盯著窗外。“秦先生……秦先生?”數秒後,曾帥的聲音才把他思緒喚回來。而他看向前方的時候……這條通往縣城的廢棄小路,不知何時揚起了漫天紙錢。雪白的紙錢。它們是從汽車後方吹來的,夜晚的風攪動它們,漆黑的夜晚,如同……後方就有一隻發喪的大隊,如影隨形。“這是一些孤魂野鬼。”曾帥歎了口氣:“現在哪個城市鮮有人跡的角落都是這樣,不用擔心,它們隻是比自然靈好一點,根本不敢接觸修煉者。”秦夜沒有開口。他不知道是不是看錯了,剛才那張錢紙貼在窗戶上的時候……上麵有字!那是一句話。來我這裡……這不可能的……如果有厲鬼跟隨,他不可能不發現。就算是排行前幾的變異陰靈,他哪怕一時看不出來,也能察覺對方存在過。怎麼可能有人呢……他失笑地搖了搖頭,舒適地靠在座椅上,目光好死不死看過後視鏡,瞬間,脊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有人……真的有人!就在汽車後方,一行穿著白衣白袍,腳不點地的“人類。”長袖飄飄,雙手合十,整整齊齊地跟著汽車!那是喪服。一年的閻羅生涯,秦夜太熟悉這種東西了。而且是古代高官的喪服,對襟縫起,袖袍寬大,一身死白沒有其他任何顏色。全部是麻做成。此刻在夜風中隨風飄蕩,說不出的詭異。這些“人類”居然他都看不清楚,但是他可以肯定,這不是陰氣。也不是真氣!而是一種……從未感受過的氣息。對方……仿佛在趕著車往某個地方走那樣!“你們……”秦夜倏然轉過頭來,然而下一秒,全身都是冷汗。沒有人……車上,一個人都沒有!隻有他自己,然而,方向盤在動,筆直地朝著一個地方前行!這到底怎麼回事!冷汗順著秦夜的鼻尖滑落,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車窗,卻發現……車窗上,仍然映出曾帥幾人的麵容,就這麼臉色蒼白的,如同死屍一樣坐在位置上。仿佛……和他隔開了一個世界。沒有人開車,但……車仍然在動。秦夜倒抽了一口氣,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仿佛自己被籠罩在一片浩大的陰氣中,以死人的目光看著這一切,這種感覺……他有過!寶安初遇諦聽,女鬼白日梳頭,就是這種浸透心扉的恐怖感。阿爾薩斯告訴他,這不是感覺不到陰氣,而是對方陰氣太過強大,已經籠罩一省一片區,就像空氣,人生活在空氣中,怎麼能感覺到空氣?這裡……難道有諦聽級彆的存在?根本不敢多想,腦海中隻有逃的念頭,一腳踢到車門上,卻發現根本踢不開!“稽首本然淨心地,無儘佛藏大慈尊……南方世界湧香雲,香雨花雲及花雨……”也在同時,身後穿著喪服的隊伍,竟然傳出了一陣詭異的歌聲,如泣如訴,一隻隻烏鴉隨著它們淒慘的吟唱呱呱飛起。秦夜轉過頭去,黑夜中這種恐怖的聲音,不僅僅沒有減少恐懼,反而像水裡進了油,恐懼感完全炸開來!“這特麼到底什麼鬼!”咬牙轉過頭來,也在同時,車忽然停了。哢噠,車門無聲打開。刷……夜晚的風吹拂著,卷起滿地落葉,錢紙飄揚。這是一片空地,周圍全都是廢棄坍塌的建築。而中央,一個足足兩米高的佛龕(kan)靜立原地。呈現出一種殘破的美。有些年代了,木質的佛龕原本上的漆已經脫落,斑駁不不堪,四麵八方都扯著紅綢。前方放著水果貢品,點著兩根手臂粗的紅燭,一盞長明燈。而燭火搖曳的陰影下……赫然是地藏菩薩像。黑夜,厲鬼,地藏,佛龕。秦夜愣了愣,猛然回頭看向身後,然而,那隻令人發瘋的喪葬隊已經不見身影。隻有滿街陰風。若從未出現過。“稽首本然淨心地,無儘佛藏大慈尊……這是地藏菩薩本願咒……”漆黑的夜晚,空無一人的廢墟,香火鼎盛的佛龕,四麵八方的黑暗中仿佛藏著看不見的厲鬼。秦夜狠狠吞了吞唾沫,小心翼翼地走到地藏像前:“而任何厲鬼,冒充誰也不敢冒充你……”“所以……是你把我叫到這裡來的麼?”十分鐘,二十分鐘……時間已經來到了十一點五十分。秦夜死死盯著石佛,然而,沒有任何反應。他終於打算站了起來,就在此刻,忽然!石佛睜開了眼睛!殘破的街,鈴鐺響起,紙錢飛舞,一個活人,和一個睜開眼的石佛,無聲對視。黑夜都仿佛發出了尖叫,就在這一瞬間,秦夜敏銳地感覺到,周圍的陰靈全都發出一聲驚恐至極的呼喊,潮水一樣退開。而他自己……竟然動不了!石佛眼皮下,是一雙金色的瞳孔。不是外國人那種金色,而是……金光四射!根本看不清瞳孔的本來顏色!而且,沒有凶戾,沒有嗜血,而是滿含慈悲,悲天憫人。“可惜。”石佛石雕的嘴唇緩緩張開:“若你如同前兩任閻羅王一般,打開了第八感阿賴耶識,便早已發現我是誰。”地藏?真的是地藏?秦夜大張著嘴,難以置信地搖著頭,情不自禁地後退了數步,然而,剛一退,衣服就被禪杖勾住了。“躲在我身後。”石佛像緩緩道:“它們……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