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秦夜退房,搬到了褚大掌櫃對門,並且告訴他們,沒有他點頭,誰也不準進來。所以,褚大掌櫃根本不知道,此刻秦夜的房間中,窗戶緊閉,窗簾拉上,沒有開燈。但是……滿屋都貼上了符紙。和他們在車上帖的不一樣,這些符紙上麵的筆畫要玄奧得多,如果看久了,甚至能給人一種目眩神迷的感覺。仿佛……有生命一般。床上靜靜地擺放著那隻黑盒子。在它周圍,一串紅繩牽了起來,懸掛著十幾張紫色的符籙。秦夜忙碌如同小蜜蜂一樣布置著,明世隱飛在半空看著他,忽然開口:“有必要麼?”“當然。”秦夜揉了揉腰站了起來,沒好氣地瞪了它一眼:“鎮靈結界……符紙和布置方法還有結印手法出自小阿的手筆,一旦啟動,就算砸了這間屋,也不會有人知道——和當初勾古青魂魄的時候那些外域結界異曲同工……話說看到未來閻羅忙上忙下,身為下屬的你愣是沒有一點眼力勁兒?”明世隱好奇:“不是……本鏡沒手啊。能在這裡給你搖旗呐喊已經很給你麵子了……不對!本鏡發覺你現在是不是對我越來越缺少敬畏之心了?你特麼是想挨噴是吧?”好強大的理由……秦夜竟然無法反駁。狠狠瞪了對方一眼,他繼續布置著鎮靈結界,明世隱花蝴蝶一樣飛到他麵前:“我不是問鎮靈結界有沒有必要,我是說你既然想讓佳德給你保管,哪來這麼多廢話?虎軀一震,王八之氣一散,對方納頭便拜。從到了車站,你就像開屏的孔雀一樣不停透露出無常氣息,帶著一股濃濃的交、配味道。簡直給未來閻羅丟份兒!”秦夜手停住了,幽怨地看了明世隱一眼:“真不好意思啊……虎軀一震,王霸之氣……你說的這些東西和本官就沒有半點關係!少看點網文,都學了些什麼東西?”他低下頭,咬破拇指,將血液塗在符籙上,刹那之間,符籙散發出一絲若隱若現的紫芒,隨後立刻不見。“你太不懂人心了。”他小心翼翼地貼好一張符籙,低頭和放在腿上的羅盤調整著方位,頭也不抬地回答道:“魔盒是佳德最後的保命牌,如果不是有這個黑科技的存在,他們早就死了。你覺得……現在我主動提出保管,他們會放心?”他對了對羅盤,再次調整了一下符籙位置,目不斜視地說道:“和我根本不熟,褚大掌櫃在,白亦山做不了主。憑什麼交給我保管?我敢明搶?第一修大我還要不要呆了?所以……”他鬆開手,滿意得看著自己的作品:“讓他們自己開口,是最好的選擇。”他拍了拍褲子,收起羅盤站了起來:“也所以,我不時在暗示他們:我很強,是你們眼下最好的選擇。以褚大掌櫃現在驚弓之鳥的情況,後續就可以順水推舟。你看,結果不是很完美嗎?能用口|活解決的事,為什麼要給自己惹麻煩呢?”明世隱沉默。數秒後,才幽幽開口:“這算是鹹魚的哲學嗎……玩套路的人果然心都臟……是在下輸了。”秦夜掰了掰脖子,卡卡作響,滿意地看著自己的作品。收斂了笑容,正視明世隱:“明大人,我……開始了?”明世隱的聲音也難得地鄭重了起來:“你……想好怎麼說了嗎?”“對方可是織田信長,我可以呼喚出他的靈魂,但麵對這種人……機會,恐怕隻有一次。”“放心。”秦夜低下頭,深呼吸了一口,雙手猛然翻飛起來。帶著一種獨特的韻律,越來越快,陰氣灌注中,手幾乎成為了殘影。到最後猛然一合,整個房間的符籙竟然無風自動,齊齊揚起,刷的一聲,每一張符籙上都綻放出一道耀眼的紫芒。“開鏡!!”沒有廢話,明世隱鏡麵上爆發出一道漆黑的光芒,倏然射入了魔盒之中。死寂。沒有人開口。秦夜早就收斂了平時玩世不恭的神色,他很清楚,這場談判絕不比戰場輕鬆,老地府崩潰之後,各大地府的底蘊可以說遠超新地府,這不是十年百年就能完成的積累。他不願意放過任何一位人才。亞洲可選的人才……真的不多了……黑色光華緩緩沒入魔盒,卻如同石沉大海,泛不起一點漣漪。他沒有焦急,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後,整個房間的符籙轟然揚起!無端自然!刷啦啦啦!森綠色的鬼火搖曳房間,讓這裡看起來如同地獄!同時,一股強大的陰氣海嘯一樣衝了上來,魔盒之中,曜變天目碗輕輕顫抖著,發出當當當的聲音,隔著魔盒也能聽到。不……不止一道,就在最開始那道最強大的陰氣之後,轟轟轟!數十道陰氣此起彼伏,那個漆黑的盒子……好似打開的地獄裂口,數十人的慘叫聲,驚呼聲,哀怨和嚎哭聲,夾雜在火焰燃燒木料的“畢波畢波”聲音之中,震撼整個房間!“來了……來了!”明世隱沉聲道:“穩住心神,這裡麵不止一道陰靈!本能寺之變中死去的所有人都在這裡!不對……等等……小子!立刻離開這裡……”然而,來不及了。陰風陣陣,從魔盒中瘋狂透出,吹得秦夜衣衫亂舞。下一秒,隨著一陣耀眼的紅光,好似宇宙初生,秦夜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睛。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緩緩睜開。但馬上,就愣在了原地。他……已經不在房間中了。頭頂是漆黑的天幕,無星,無月。天空中有一道傷疤一樣的裂縫,透露出幽幽深藍微光。在他麵前,有一座精巧的廟宇。典型的日式風格,兩旁猩紅的燈籠迎風擺動。掩映在兩側鬱鬱蔥蔥的樹木之中。依稀可見夏季開得豔麗的曼陀羅,石榴。初看去,竟給人一種靜謐安詳之感。刷……夜風吹拂,暗香浮動,寺廟是禪宗樣的構造,黑瓦白牆。這座寺廟並不小,占地數百坪。廟宇門口,兩座古燈燃燒著碧綠色的鬼火,一塊牌匾橫在上方,本能寺三字赫然在目!“本能寺?”秦夜深吸了一口氣,放眼看去,寺廟周圍,一排日本武士,梳著月代頭,如同石雕一樣站在那裡。足足有上百人!而在他們旁邊,還有林立的足輕,弓兵,將這座寺廟防禦地水泄不通,粗略算下來……足有兩千人以上!當……一聲悠揚的鐘鳴傳來,敲動暗夜浮華,不僅沒有讓人安心,更覺得……仿佛死神在倒計時。“燒焦的味道。”秦夜深深吸了一口,明明完好無損的寺廟,卻透露出一種焦臭味和……焦臭味都掩蓋不過去的……屍臭。這絕不是什麼活人的殿堂。而是死人的地獄。“自成結界……”明世隱的聲音忽然從旁邊傳來,難以置信地看著周圍的一切:“失算了……我和小阿都沒有想到,曜變天目碗中的陰靈……不是幾道,也不是幾十道。而是……當初跟著織田信長一起下地獄的人,無論是織田一家,還是他的親衛隊,甚至當時的護衛,幾千人居然全被吸入這隻碗裡!”“不過,這個結界應該不夠穩定。無法張開陰陽通道,你看頭頂,天空那道裂縫就是唯一可以進出的地方。這種體積……最多足夠一靈出入。”就在此刻,寺廟的門忽然打開了。兩排女子飄了出來。就是飄,仔細看去,沒有一位腳點著地。下半身裙擺搖曳著絲絲縷縷的陰氣。她們是純粹的古代女子裝束,刷著雪白如鬼魅的臉,點著粗圓的殿上眉,漆著漆黑的牙齒,夜晚中看去,如同魍魎出行。沙……伸手灑出片片雪白的紙錢,就在兩行女子當中,一位穿著豔麗和服,頭發披肩的女子,踩著木屐飄了過來。她走的姿勢絕對經過專業訓練,身子從不左搖右晃,頭一直低著。顯得溫順而純良。雙手手指伸出寬大的和服袖袍,輕輕交接,如同儀式一般來到了秦夜麵前。“歸蝶姬,見過大人。”她的聲音很奇怪,明明看外形,身材極好,但是說話的聲音卻像破了的風箱,嘶啞而低沉。齋藤歸蝶麼……秦夜深深看著麵前半跪的女子:“信長讓你來的?”“信長公在本能寺內等您。”齋藤歸蝶輕聲道:“他說……隻能讓您一個人去,畢竟……”她微微側了側頭,仿佛看了一眼懸在空中的明世隱:“包天子的威嚴,我等孤魂野鬼還無法承受。”秦夜沒有回答,而是看著歸蝶道:“你是怕看到我,所以不抬起頭來?”“不,隻是在下長相醜陋,怕汙了大人的眼睛。”“沒關係。”秦夜微笑道:“你抬起頭來。”齋藤歸蝶沉默了一下,微微一福,緩緩抬起了頭。秦夜深吸了一口涼氣。很美。峨眉遠岱,杏眼含秋,膚若凝脂,臉色蒼白如同紙頁,雙目血紅……然而,就在這麼美麗的女子脖子上,卻有一道深深的刀痕!自刎而死。經曆幾百年,這道刀痕仍然沒有消失,生硬地烙印在齋藤歸蝶脖子上,割得很深,幾乎將脖子都砍了下來。甚至能看到外翻的,猩紅色的肉。配合著她慘白的臉色,猩紅的眼睛。在夜晚看去,簡直讓人汗毛倒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