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滂沱。啪啪啪啪……一連串的腳步響起雨夜之中,就在他們周圍,一輛輛軍車,警車,閃耀著燈光,奔赴寶安市各個出口。沒有任何人看到,地麵上印出一個個腳印。這大概是陰差留在陽間唯一能被發現的線索。“怎麼樣?”一個英語的女聲,憑空低沉地響起虛空,輕聲問道。“怎麼?想試探我的底細?”回答的人聲音有些喘息,嘶啞著笑道:“放心,死了這麼多同僚,不帶回古青的靈魂,我怎麼給冥王交差?”無聲之中,氣氛有一瞬間的肅殺。甚至聽到虛空中響起摸索兵刃的聲音。合作完了,剩下的就是分贓。“你們這是做什麼?”回答的人繼續用英語嗤笑道:“要在這裡?在一位判官眼皮底下再打起來?”沒有人回答。許久之後,一個低沉的聲音冷聲道:“立刻走……等過了秦嶺,再說歸屬問題。”“你們的接應部隊在西邊?”“西北西南,一個團的陰羽軍常駐於此。無論是走西南進入克什米爾地區。還是走西北進入哈薩克斯坦,絕對安全。”另一個聲音低聲響起:“克什米爾地區三個冥府入口,紅其拉普,喬戈裡峰,喀喇昆侖山口,都有接應部隊,進入入口可以直達地府聯合會。西北稍微遠一些,但有五個入口。一,走‘天山之父’汗騰格裡峰,二,走阿克哈巴河,彆爾克烏等四大爭議區。”“走西北。”一個蒼老的聲音咬牙切齒:“彆忘了……我們來的時候就走的西南,西南……有一個堪比冥王的可怕怪物……那裡的陰靈已經形成了萬靈囚巢。它們叫它……畜生道主,殺了我們整整二十位同僚。就連軍團長都不敢前進一步。否則這次怎麼可能這麼麻煩!”“他是和地府一路的嗎?”“應該不像,這是化生以上的陰靈,比那個判官還要可怕!我再也不想麵對那個怪物了……走西北!”“西北沒有看到它的陰刺軍,我詢問過屍傀,應該安全。”最開始說話的女子再次開口:“那……準備進入汗騰格裡峰,放知更鳥,準備叫人接應。現在……全速衝出徽省……該死的,華國版圖太大了!按照我們的速度,一天才能逃出徽省。”沒有人再開口。但地麵上的腳印,卻倏然轉入一條偏僻的道路,這裡不通向任何出口,但是通向寶安市的屏障——安華山。就在拐入的刹那,五道黑影四散奔流,沒入周圍一隻隻雀鳥身上。隨後雀鳥衝天而起,暴風雨中閃電一樣朝著華國西北飛去。翻過這座山,就能走出寶安邊境,進入下屬縣的範圍。穿過一隊隊警車,軍車,跨過一道道崗哨,根本無人能發現他們的存在,就在寶安市大索全城的時候,僅剩的五位陰差已經進入了安華山腹地。他們明顯動用了術法,地麵上的腳印就像擂鼓一樣咚咚響起,那根本不是人能夠踏出的速度。六點半的時候,腳步終於停了下來。天空仍然陰暗,整夜大雨,山中泥濘不堪,暴雨打落一地落葉,沒有什麼雨後清新的空氣,隻有令人壓抑的疲乏。在這一行看不到的陰差目光儘頭,出現了一座隱隱約約的古廟。“休息一下?”一個聲音響起虛空:“華國的護國結界沒有崩潰,我們受到的限製太多。白日出行太耗費我們的陰氣。”“可以。”另一個聲音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這一夜……太漫長了。”可以聽清,步伐聲緩了下來。踩在厚厚的落葉上,卡啦作響。又被吞沒於雨幕,然而……就在他們走向古廟的時候,忽然之間,四周亮起了一盞盞燈。鏘鏘鏘!兵刃出鞘之聲陡然響起,空氣中隻剩下令人戰栗的肅殺。如同驚弓之鳥的五個聲音立刻響起:“誰!”“滾出來!”“誰在這裡!”沒有人回答。聲音回蕩在幽深的山脈,回應他們的,隻有滂沱的雨聲。黑暗,壓抑,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感從靈魂深處蔓延。也在同時,那座破敗的古廟中,居然響起一聲悠揚鐘聲。當……黑山,暴雨,夜闌人靜,哪怕是陰差,此刻的汗毛都全部豎了起來。“這到底是……”一個聲音響起,然而還沒說完,另一個聲音忽然驚呼道:“你們看……這、這是陰差!這是陰差!!”隨著這一聲鐘響,整個安華山樹木狂瀾,如同一位看不見的黑夜死神君臨,下一秒,他們赫然顯出了身形!帶著鬥笠,披著羽織的日本陰差,一位狼頭人,一位提著提燈的蛛女,一位戴著白色麵具,全身裹在黑色鬥篷中的陰差,最後一位,赫然是那一夜攻擊秦夜的,死神一樣的鐮刀陰差。能讓陰差現形的,隻有陰差。“你……到底是誰!”日本陰差已經摁住了腰側的武士刀,羽織如龍亂舞,鬥篷下陰氣噴薄而出。而其他幾人,也全都提起了手中武器,死死盯著那棟破廟。仍然沒有回答。五位陰差沒有動,他們感覺自己就像被巨獸盯上的兔子,心臟都在顫抖。他們開始警惕地打量四周,但剛看了一眼,瞳孔都是一跳。陰差……陰差……數不儘的陰差……頭顱!在通向古廟的方向,所有樹上懸掛的“燈”,居然全都是陰差頭顱!而且……全是外域陰差!金發,紅發,唯獨沒有黑發!有帶著殘破麵具的,有半張臉是骷髏的,有剃著日本武士頭的……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到頭!形成一片人頭燈籠之海!而這些頭顱,全都是張著嘴的。也正是他們口中,一根蠟燭點出來,燃燒起幽幽鬼火。讓這片山林好似十八層地獄!“嗬……”蛛女從牙縫中吐出一口寒氣,身上的汗毛根根樹立,顫聲道:“您……到底是……”“好看麼?”一個清朗的聲音忽然響起四周,五人立刻圍成一團,嘴唇顫抖,眼睛圓瞪,胸口都急劇起伏地防禦四周。太詭異了……“是你……”狼頭人沙啞地顫聲道:“是你……你在第一修大布下了那個結界……對不對?”啪!還沒說完,虛空一聲脆響,看似平淡的一擊,下一秒,驚呼聲卻響徹這片空間!“SHIT!!”“いや!これは一體何なのか!!”“cum ar putea……”剛剛抱團的五位陰差,刹那間瘋了一樣離開。恐懼感已經衝到了頭頂,嘴都合不攏了,拚命看著四周。那位狼頭人陰差,頭,已經不見了。飛了。被那輕輕的一擊,直接打飛!判官……四人抖得如同篩糠,心都涼到了穀底。誰也沒想到,在這裡居然有判官攔路!沙……狼頭人的軀體化為漫天陰氣飄散。剛說話的聲音再次響起,男女莫辨:“本宮在問你話,螻蟻一樣的東西,也敢插嘴?”“好看麼?”沒人回答。但下一秒,全都顫聲開口:“好、好、好看!”“是啊……”聲音幽幽歎道:“本宮也覺得好看。”“論起殺人,本宮不如周先龍。但論起斬鬼,十個他也不是本宮的對手。”聲音如秋雨,讓人寒冷入骨。這種不徐不疾,閒庭信步,簡直在壓迫四位陰差心中僅存的理智。聲音根本沒有管他們,而是繼續說道:“這些啊……都是本宮曾經斬殺過的外域陰差,當年的他們,如同雞犬一般,毫無還手之力。幾百年後,你們長進了啊……”“犯我中華,雖遠必誅,你們……全都忘了?”“跑!!!”話音未落,恐懼已經被推到巔峰的四位陰差瘋了一樣朝著四方散去。瘋狂的,不顧一切地逃著,此刻再記不得什麼古青靈魂。“嗬……”一聲輕笑響起,地麵上的落葉,山穀中的雨滴,竟然隨著這一聲反重力地飛起!這一幕看的所有幸存的陰差簡直魂飛天外。但根本不等他們多想,一片漆黑的海潮倏然從古廟中衝出,分為四股,刹那間綁住了他們的腳,伴隨著四聲慘叫,齊齊被拖入古廟!“阿阿阿阿阿!!”所有陰差都尖叫著,陰氣翻騰,但根本掙脫不開那片黑潮。咚咚咚咚!四聲悶響,死人全部被甩到了古廟邊緣,立刻爬了起來,拿出陰兵,在顫抖中本能地防禦著。他們這才發現,那是四股頭發。這間古廟很大。佛像也有五米高,但已經殘破地不行了,頭,肩膀都消失無蹤,隻剩下一隻右手,佛堂裡布滿蛛網的油燈此刻全部點亮,一道道幽深鬼火靜謐地燃燒。就像他們的生命,隨時可能被終結。就在佛像手中,坐著一位男子。對方長得不錯,但是……此刻雙腿交疊在一起,一隻手翹起蘭花指,輕輕劃過臉頰,另一隻手安靜地放在膝蓋上,坐姿……說不出的……淑女。對了……就是這個詞。日本陰差嘴唇都在發乾,這一幕太過詭異了,然而看到這位少年,他腦海中不知道為什麼隻浮現出淑女兩個字。很高貴的那種。“你……到底是誰!”四人分四個角落,手都在發抖,兵刃正對對方,卻無一人敢動。秦夜愜意地拿出一隻團扇來,優雅而不失禮貌地輕輕搖動,微笑道:“本宮是誰……當然是陰差啊。”“如果非要問名字的話……”他輕輕跳了下來,水蛇腰迎風舞柳,走到一位陰差麵前,對方動都不敢動,汗出如漿。帶著香粉的團扇挑起對方的下巴,秦夜咯咯笑道:“日出東方,唯我不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