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門,民警歎了口氣,掏出一個本子,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名字,他手指輕輕一劃,諸多名字消失,秦夜的名字卻赫然留在紙張之上。“劉隊。”他拿起了電話:“麻煩請查一下平京的幸福孤兒院。查一個叫秦夜的少年……嗯,資料上十九,七年前搬來青溪縣……不是懷疑,隻是現在任何線索,特彆是非本地人,都不能放過……尤其,經調查,秦夜是最後接觸王成浩的人。同時,AC-285處理過兩人共同經曆過的E級靈異。”“無論怎麼看,他都在嫌疑對象之中。”他不知道,就在身後事中,秦夜就在玻璃窗後看著這一切。“什麼時候你好心泛濫到去管其他人的死活了?”阿爾薩斯不以為意:“世界上冤死枉死的人這麼多,管得過來嗎?”秦夜搖了搖頭,眯著眼睛道:“屍氣這種東西和陰氣不同,也就你我和一些陰陽眼的人能看到。他身上屍氣這麼濃,又沒有絲毫陰氣,且不帶一絲血腥……不像是他殺了人。”阿爾薩斯都懶得問了。這種事情根本吊不起前任省長的興趣。“……你為何偃旗息鼓?這樣我很沒有成就感。”封魂球內,阿爾薩斯實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懶洋洋道:“所以?”秦夜沉默。阿爾薩斯:“???”“彆說話,我在尋找成就感。”秦夜閉著眼睛數秒,睜開歎了口氣:“好像有點難。”“……”“……算了,你想想,既然不是他殺了人,屍氣是怎麼到他身上去的呢?”這下阿爾薩斯懂了:“傳染。”“他和一位屍氣極重的人呆在一起過,而且時間不短,距離現在的時間也不長。”秦夜深深問道:“那……什麼人身上屍氣最重呢?”“自然是……”阿爾薩斯脫口而出,但立刻愣住了。再開口時,聲音已經完全嚴肅起來:“……背屍匠?或者連線師?”七大鬼匠中,紮紙人基本不和屍體打交道,草鬼婆是蠱師,仵作和劊子手早已失傳,剩下的隻有背屍匠和連線師。二者都是和屍體極其親密的職業。至於趕屍人,是一脈獨傳,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你確定?”“不確定,但是……我之前說過,鬼市是流動性的。這裡既然出現了七大鬼匠中的人,那麼……鬼市很可能流動到了青溪縣!”“而且,但凡是人,總有一些習慣。”秦夜笑道:“之前我掃了一眼這位‘民警’的本子,他是個很有條理的人,一頁的名字是從上到下,後麵附帶著地址。我在最後一個。按照大多數人的習慣,一定是從上到下排查下來。而我上麵,隻有五個名字。更不湊巧,我這人記性非常好。”鬼匠就在這五人之中!找到他,鬼市的地址就昭然若揭。即便這位背屍匠不是給那個老鬼背過屍的人,一問鬼市上這段時間有沒有其他背屍匠來過,順藤摸瓜,說不定真可以摸出對方的真麵目來!不用說透,這裡沒有蠢貨。阿爾薩斯沉吟片刻:“好好休息吧,這個什麼鬼市,本宮也對下層人士的生活感興趣的很。”秦夜在屋裡呆了一會兒,靜靜坐到下午四點,這才帶上封魂球,背了個包裹,叫了個三輪,就開向青溪縣東方——秦夜記得民警本子上的三個名字都在這裡。青溪縣曆史也比較悠久了,傳說有上千年。小鎮不少地方還保持著古時風貌,如果不是東一處西一處,麵積還小,不過幾十米的街道,恐怕早就翻修成XX古鎮了。他們要去的青溪東街,是俗稱的民族街。青溪縣位於西川西南角,緊接少數民族眾多的蒼溪省,這裡不時能看到包頭或者帶著銀頭飾的少數民族。所以政府特意規劃了這條民族街。說是規劃也不太恰當,也就是劃拉了一塊地方出來而已。在這條寬兩米,長六十七米的街道上,左右兩方是極具古風的青磚黑瓦房,本應雕梁畫棟的門窗已經斑駁不堪,帶著歲月的痕跡。地麵上青苔處處,一串串紅燈籠從兩側垂下,一到夜晚,顯得有些陰森。當秦夜的三輪停在小巷門口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不少人家已經準備關門。付了錢,他鑽到了一條巷子裡。有些準備,在六點前不太好做。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很快就到了六點,熟悉的靈異廣播再一次響起。太陽漸漸隱去了光澤。街道上清冷起來,卷起絲絲夜風。秦夜安靜地閉目等待著,直到晚上八點。他終於睜開了眼睛。麻利地打開包裹,裡麵是一套漆黑的衣服,還有一隻寬大的鬥笠。黑紗從鬥笠周邊垂下,完全擋住了他的麵容。又等了半個小時,他才緩緩從小巷中走了出去。清冷的大街,雪白的牆壁,赤紅的燈籠,整條街上渺無人跡,安靜地讓人心顫。秦夜從懷中摸出一隻笛子來,通體雪白,卻並非玉色。而且這根笛子也不筆直,甚至有些彎曲。上麵歪歪斜斜地鑿著幾個眼。屬於那種放在地攤上都沒人去拿的貨色。阿爾薩斯有些意外:“人骨笛?以處女腿骨做成的笛子,可以溝通陰陽,學名罡洞。你居然有這種東西?”秦夜微微一笑:“真沒想到高高在上的前省長大人也知道罡洞的名字。”他一邊走,一邊拿著笛子輕輕吹了起來。一種尖銳,淒厲,卻清淡無比的聲音,從人骨笛上緩緩飄出,隨著他所過,街上偶有的靈魂全都瑟瑟發抖地跪拜下來,他腳下竟然生出一絲肉眼可見的陰氣,隨著笛聲越來越悠揚,陰氣越來越濃,數分鐘後,竟然仿佛踩在黑雲上一樣。一家,又一家,就在他要走到街道儘頭的時候,街道兩旁的房頂上,忽然兩隻烏鴉齊齊叫了起來。“呱!呱!!”漆黑的街道,隻有這兩隻烏鴉。“這是……”阿爾薩斯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在她當判官的百年裡,這種事情哪裡需要她去經手?現在居然有種何不食肉糜的感覺。果然啊……能以怪物的身份在人類群體中活這麼久還沒被發現,誰都有自己的龍鼠之道。本宮真的隻適合呆在冰封王座貌美如花嗎……“家養的。”秦夜停下了笛聲,晃了晃笛子:“這種東西叫陰器,專業的七大鬼匠,對於陰器的聲音一聽就清楚。也隻有真正的陰器發聲,會讓他們自動迎客。因為是同道中人。烏鴉又叫鬼匠們的迎客鳥,一旦他們願意幫手,烏鴉就會在房頂迎客。”他有些玩味地看著兩側:“真沒想到……竟然是兩家鬼匠。鬼市流動到青溪縣幾乎是十拿九穩了。”滋呀……就在此刻,烏鴉蹲著的兩間鋪麵無聲打開,左側一位穿著道袍的老者打著哈欠走了出來:“何方道友來訪?”這是一位大約六七十歲的老者,滿臉山羊須,帶了個眼鏡。奇瘦無比。右側的門也打開了,一個抓著薯片的四十多歲中年婦女,胖成了一個球,臉色紅潤,乾淨利落的短發,一邊開門一邊嘟囔:“誰啊!吹吹吹吹簫啊你!大晚上追劇都不讓人安心……”同時開門,同時走出,同時看到了……腳下陰氣彌漫,黑袍鬥笠無風自鼓的秦夜。沉默。三秒後,“鬼啊啊啊啊啊!!!!”的兩聲尖叫,齊齊劃破夜空,隨之而來的,還有咚咚的同時關門聲。……現在是晚上八點四十五。坐標為西川省峽江市青溪縣民族街82號副3號。黃三河背靠著門板,渾身都在顫抖,牙齒咯咯咯的作響。明明夜風不冷,卻感覺脊背一片冰寒。腦海裡很亂,非常亂。“看錯了……一定是看錯了……哈……不可能的,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這麼濃的陰氣持有者,當年我爺爺的爺爺招魂,也隻是掛了一下無常圖而已,無常大人都沒出來……我一定是看錯了,天黑眼花了……”他嘴裡不停嘟囔著,手指頭卻不由自主地亂動,一根根黑色的線在指尖靈活地翻飛,如同玩翻繩遊戲那樣。這些線很古怪。非絲非絨,仔細看去,竟然是一根根頭發交織而成!不知道經過了多少道工序的處理,散發出一種暗色的油光。但手翻得越快,心煩得越亂,因為他自己非常清楚,這個堪稱自己見過最厲害的鬼物,絕非平白無故找上自己。“咚!”就在此刻,門後輕輕一響,他如同被針刺了那樣猛然跳了起來!上一秒還緊靠著門,下一秒兔子一樣死死頂著櫃子,嘶啞道:“彆、彆、彆、彆過來!”“我、我黃家從來不作奸犯科!你、你找不到我!”門外沉默了一下,隨後一個平靜的聲音開口道:“連線師?”哢噠……話音落下的刹那,門鎖自動打開。他看到那個肥胖的女人渾身發抖,鐵青著臉站在那個黑色鬥篷的男子身後,對方就這麼……就這麼飄了進來!噠……門輕輕關上,秦夜環顧了一圈,屋子裡很簡陋,香案,對聯,各種法器符紙。心中冷哼了一聲。這些撈死人錢的家夥,看起來一窮二白,動一次手起碼二三十萬起步,可比自己有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