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聖城前,殷河已經被告知了許多有關自己巡邏分內事的介紹,而在出城之後與那位老前輩何秋林一同行走的兩天裡,托季紅蓮送給他的那包大錢的福,何秋林也告訴了殷河許多在聖城中不會知道的事情。大荒原上的種種危險,這塊土地上的地理山勢、河流分布,哪裡可以休息,哪裡可以躲藏,哪裡絕對不能靠近,以及看到什麼拔腿就跑,頭也不要回一下,保命為上。殷河所負責的這一片地方,核心地帶就是荒族中的白馬部落。這個部落在荒族中屬於大部落,人口眾多,實力強大。不過,在人族更加強大的實力麵前,白馬部落已經臣服了。白馬部落相當富裕,這與大荒原上絕大多數十分原始、野蠻和窮困的部落有很大差彆。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是白馬部落所占據的地盤就在西三神河邊上,土地異常肥沃,並且在這裡還有整個大荒原上最出名的馬場。白馬部落出產的戰馬,是整個大荒原上最好的,是所有士兵的最愛,而在人族收服這個部落後,白馬部落養殖的所有戰馬,便幾乎都賣給了聖城。人族的強盛和富庶,光從聖城和那座大金字塔就能看得出來,他們支付給了白馬部落不計其數的錢財,讓這個部落在大荒原中成為了富得流油的暴發戶。殷河在巡邏中並沒有規定一定的路線,事實上,大荒原上很多地方都是一望無際的原野,真要跑起來處處都是路,不過這樣也很容易迷路。以前的前輩們其實早就總結出了十分成熟且有效的巡邏路徑,何秋林也已經教給了殷河,並實際帶著他走了一遍。正如他當初所說的,基本上也就是沿著白馬部落的地盤邊緣繞一圈就是了。在白馬部落的附近,也在殷河負責地域之內的其實還有四五個部落,不過都很小,遠不如白馬部落,又窮又弱。但是,何秋林在臨走時卻很鄭重地告訴殷河,寧可靠近白馬部落,也不要去接近那些小的荒族部落。又窮又弱的小部落,同樣也原始而野蠻,儘管因為他們太小太不起眼,人族甚至都沒有派兵去剿滅他們,但是這些部落對人族的敵意,卻反而比被人族攻打過的白馬部落更強十倍。殷河曾經為此特意問過何秋林,何秋林當時隻是笑了笑,道:“越窮越凶,沒什麼奇怪的。反過來你看白馬部落,當年打戰的時候,被我們人族大軍殺過來死了好些人,結果這麼多年過去了,臣服日子久了,又靠賣馬給我們發大財後,他們自己的族人都喜歡咱們人族這一套,天天樂此不疲地買那些奢華卻沒有價值的東西,吹噓炫耀,得意洋洋,卻是早忘了早年的血海深仇啊。”在腦海中一一回想過這些話語,殷河獨自一人騎著馬走在這片荒原上,遠方的地平線無窮無儘,似乎可以延伸到這個世界的儘頭。有那麼一刻,當萬道金光從空中灑落並讓天上雲霞染上金光時,也會讓縱馬奔馳的男兒心中生出一抹豪情。小時候,曾經借著家族名聲站到了聖城高牆上向外眺望大荒原的殷河,在心裡曾有過這樣的夢想。想這樣一直跑向遠方,想就這樣跑到世界的儘頭,想去看一看,廣袤無邊的大荒原外,是不是還有更大更奇妙的世界?有史以來,無論是人族還是荒族,都從來沒有走出過這片荒原世界。※※※夢想終究隻是夢想,是小時候的向往期盼,是長大後的心血來潮,是偶然想起時的美好,是眼前現實中的無奈然後拋之腦後。殷河收回遠眺的目光,看著身前的路繼續前行。身為一個巡邏兵,孤身一人行走在冷漠且危險的大荒原上,沒有聖城巍峨城牆的保護,沒有同伴人族的支援,就變成是一件異常危險的事情。他所走的路線是最安全的,既避開了強大白馬部落的地盤,也遊走在幾個小部落的縫隙間,避免和他們發生衝突。不過在這片荒原上,還是有很多其他的危險,除了形形色色危險的物種猛獸,其中最可怕的就是荒盜。荒盜現在看起來已經像是整個大荒原上的毒瘤了,不止是人族,就連像白馬部落這樣的強大富庶部落都十分討厭這些人。荒盜無惡不作,暴虐成性,以搶掠為生。在最早的時候,荒盜其實是那些被人族擊敗的荒人所組成的組織,他們結合在一起,向大荒原和祖先發誓,對人族要以血還血,要血腥報複,然後集結成隊重新出發,和人類死戰到底。這樣做的結果是,荒盜他們確實殺害了不少人,同時也觸怒了人族高層,在天神教巫師的幫助下,人族派出軍隊碾壓了他們,殺死了很多很多人。隻是,在大荒原上最不值錢的永遠都是荒人的性命,他們就像是野草,一波接著一波,熱血被砍出,濺灑在原野,又養育了下一代的種子。漸漸的,荒盜日子很難過了;漸漸的,他們發現自己並非英雄,甚至還有部落討厭他們;漸漸的,荒盜將搶掠的對象轉移到了同族人的身上,然後他們發現荒族的人比人族更好搶!這真是一個悲傷、尷尬而又無可奈何的發現。荒盜為禍甚烈,荼毒荒原,大荒原上大大小小的荒族部落都深受其害,有許多部落在權衡利弊後都紛紛向人族這裡求援求助,甚至還有一部分部落原本不願投降臣服人族的,結果被喪心病狂的荒盜折騰得沒辦法,不得不向人族聖城投降以換取庇護的例子。作為這片荒原上最凶殘也最可怕的一股力量,荒盜極度地仇視人族,所以每年在荒原上的巡邏兵總會有一些無聲無息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他們是巡邏兵最可怕的夢魘。在與何秋林分開的時候,殷河海曾經半開玩笑地問過他一個問題:“我以前在聖城裡的時候,曾經聽說過那些荒盜野蠻到了極點,甚至有些還吃人肉,這件事是真的嗎?”那句話他是笑著問的,但是何秋林則是盯著他的眼睛,一直看到殷河的笑容沒了之後,才慢慢地點了點頭,道:“真的。”※※※像白馬這樣的荒族部落,其實已經從原來的荒族人中蛻變了,再沒有先祖那種凶悍、熱血、狂野的性格,變得溫和起來。當然,這種變化是好是壞無從說起,也許從另一方麵來說,他們變得更加享受生活,更加富裕文明,更好打交道了,至少人族是喜歡這樣的部落的。殷河同時也知道,在人族中其實也有一部分人,確切地說,就是他以前呆的那個世家貴族子弟圈子裡的人。很多年來,像他這樣的貴族子弟早已不事工作,不動刀兵,或許作威作福鞭打刀砍一些平民奴仆時他們很擅長,但大多數這樣的世家子弟,從來都沒有出過聖城。他們對聖城之外的世界一無所知,隻要離開了聖城那堵高牆,離開了家族對他們的庇護,他們就必死無疑。殷河有時候會想,曾經自己也是其中一份子的這些人,大概和白馬部落也有些像吧。他一個人走了兩天,天黑了,還剩最後一段路。隻要明天走完就可以回到聖城,完成自己第一次的任務,然後得到五天的休息時間。太陽落山的時候,殷河找到了上次過來時,何秋林指給他看的足夠安全的休息地方,取下掛在戰馬身上的毛毯,將馬匹綁好在身邊樹乾上又喂好清水糧食後,就這樣以地為席以天為被,沉沉睡去。半夜的時候,殷河是被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驚醒的。他猛地從地上坐起,覺得臉上有些濕漉漉的,伸手一摸,感覺大概是露水,而不遠處的馬匹也站了起來,打了響鼻,不停踱步,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安。殷河立刻站起來走到馬匹身邊,用手輕拂它的肩背,讓它先安靜下來,隨即目光如電,向四周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