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州被漢軍偷襲的同一時刻,合肥城的焦土之戰,已經打到極為慘烈的一步,漢軍在合肥城的西、南和北三個方向部署了三百五十架重型投石機,晝夜不停地向合肥城內投擲火油和巨石。漢軍將最後三萬桶火油全部投入到最後的焦土之戰中,大有將合肥燒為焦土、夷為平地之勢,一隻隻巨大的火球在天空上掠過,落入城中,使合肥城內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球甚至撞進了倉庫,將曹軍的二十幾座倉庫燒毀大半。大半個合肥城都陷入火海之中,城頭也遭遇到巨石的猛烈攻擊,多處城牆坍塌,呼嘯飛來的巨石使城樓也被砸得粉碎,繼而被大火燒毀。鋪天蓋地的烈火和巨石令曹軍傷亡極其慘重,連續十天攻擊後,曹軍傷亡已超過兩萬人,糧食被燒毀大半,隻剩下地窖裡存放的八千石糧食,最後隻能維持曹軍十天,曹軍士兵低迷到極點,暴戾之氣充斥曹軍大營內,不斷發生士兵之間的大規模仇殺和械鬥,曹仁被折磨得焦頭爛額,一天幾次向壽春求救。城東是唯一沒有遭受漢軍猛攻的地區,也是曹軍大營所在,大帳內,曹仁負手來回踱步,心中煩躁得讓他幾乎要破口大罵起來,他要罵曹丕,糧食都沒有了,壽春還保得住個屁,還非要擺姿態,裝高深,難道非要讓漢軍把合肥曹軍趕儘殺絕,他才肯讓步嗎?曹仁還想責備曹操糊塗,現在壽春火油沒有,投石機毀壞殆儘,城牆已坍塌八處,曹軍無力修複,漢軍用戰船可以隨時渡過護城河,殺進城內,可漢軍就是不攻破合肥,而是要將合肥燒為焦土,皮之不存,毛將附焉?魏公為什麼就非要一個壽春,而不顧數萬曹軍士兵的安危呢?就在這時,軍營內傳來一片驚恐的呐喊聲,曹仁還以為又發生了械鬥,提劍怒氣衝衝要出來,剛到帳門口,他的親兵衝了進來,急聲大喊,“將軍,火球,大營起火了!”曹仁大吃一驚,衝出帳外,眼前的一幕驚得他目瞪口呆,卻見一隻隻巨大的火球越過城頭飛射進來,在夜空中格外紅亮刺眼,雖然火球落點距離軍營還有數百步,但火球落地後,又高高彈起,一躍數百步,呼嘯著衝進了大營,東北角一片的數百頂大帳已被點燃,大火熊熊燃燒,士兵們哭喊奔逃,大營內亂成一團。漢軍圍攻進攻十天內,一直南、北、西三麵攻擊,惟獨放過東麵,曹仁認為這是因為東麵護城河過寬的緣故,漢軍重型投石機射不進城內,所以他將曹軍大營轉移到東麵,沒想到漢軍竟突然進攻了。曹仁見火勢越來越大,急得大喊:“不要管營帳了,立刻撤離!撤離!”混亂中,無數曹軍士兵丟盔卸甲,兵器和物資都不要了,蜂擁著向大營外奔跑,很多稍微跑慢一點的士兵,或者回去取物品的士兵,都被大火所包圍,慘死在烈火之中。曹仁眼睜睜望著無數士兵被大火吞沒,恨得他目眥皆裂,忽然,他翻身上馬,催馬向東城頭奔去,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漢軍為什麼能從東麵投射火球入城,東城外護城河寬達一裡,任何一架投石機都無法投過這個距離,漢軍是怎麼辦到的?不解開這個困惑他就無法安心,片刻,曹仁戰馬衝上城頭,城頭上沒有遭受巨石攻擊,也沒有士兵守衛,曹仁很快便看到了令他難忘的一幕。隻見護城河內出現一架巨大浮橋,大小足有五畝,高達一丈,十架重型投石機就在浮橋上輪番發射,將一隻隻巨大的火球射入城內。曹仁忍不住長長歎息一聲,曹丕若再不讓步,他們就要全軍覆沒了,曹仁回頭問親兵道:“我們還有幾隻信鴿?”“回稟將軍,還有三隻!”“全部放去壽春,告訴曹丕,他若再不行動,我就將開城投降!”曹仁終於忍無可忍,向曹丕下達了最後通牒。.........壽春城內,為解決軍隊斷糧的危機,曹丕采納了華歆之策,派士兵儘搜壽春大戶和平民的糧食,實行極為嚴格的糧食配製度,每天給予民眾僅夠生存的一點點糧食。這樣一來,曹軍手中又有了幾萬石糧食,又可以勉強支撐一段時間,穩住軍心,至於壽春由此民怨沸騰,怨聲載道,曹丕也顧不上了,他心裡明白,壽春遲早保不住,又何必過於在乎壽春民意?曹仁確實錯怪了曹丕,他不知道,問題並不是出在曹丕身上,而是曹操堅決不肯讓出壽春,對於曹丕而言,退到黃河以北,與劉璟達成兩年的和平期,有利於曹魏恢複經濟,更有利於他逐漸接掌大權。漢軍對合肥的猛烈進攻使曹丕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一旦合肥曹軍被漢軍擊潰,這對他曹丕的聲望以及掌控軍權的計劃都會造成致命打擊。一連十天,他幾乎天天都向鄴都發去加急軍報,甚至不惜誇大合肥危情,訴說壽春軍糧危急,但他所有的軍報都如泥牛入海,沒有任何回音。而就在這時,徐州被漢軍偷襲,彭城失守的消息傳到了壽春,這個沉重的打擊使曹丕幾乎失去了理智,內堂上,隻聽見他咆哮如雷的叫喊。“什麼叫全權由我負責,這是全權嗎?我什麼都不能做主,就算是一隻狗,也比我自由得多,我不乾了,讓他自己來解決吧!”院子裡的華歆聽見了曹丕的怒吼,他嚇得衝進內堂,連連作揖哀求,“我的公子爺,求你彆罵了,隔牆有耳,若被魏公得知,世子之位危矣!”一通叫罵發泄使曹丕心中好受一點,也慢慢冷靜下來,他也意識到自己太衝動了,他知道父親在三弟和二弟身邊都安插有耳目,難道在自己身邊就沒有耳目嗎?想到這,曹丕心中不由有些懊悔,坐下來半天沉吟不語,華歆見曹丕已冷靜下來,便低聲道:“這兩天我反複思量魏公不肯鬆口的原因,很可能是程昱也在向魏公發軍報,而公子的軍報有點誇大,反而引起了魏公的不信任,所以魏公才遲遲不肯表態,不如公子稱病,把談判權移交給程昱,我相信就會有轉機。”曹丕點了點頭,華歆的猜測並非空穴來風,從自己主政壽春以來,程昱就極少露麵,似乎放手讓自己去施為,但這和父親臨走前的囑咐不符,隻能說明程昱並沒有放手不管,而是在暗中觀察自己,同時也向父親彙報合肥局勢。或者說,父親就是通過程昱來繼續掌握合肥戰局,所以父親並不聽從自己的意見,想到這,曹丕身上頓時出了一身冷汗,他仿佛感覺到程昱那陰森森的目光就在身後盯著自己,而父親就在自己頭頂上冷冷地觀望著一切。華歆見曹丕已經理解,又繼續勸道:“公子其實不必太焦急,徐州失守,我相信魏公也坐不住了,會很快有指示過來,或許程昱會主動來找公子。”華歆話音剛落,隻聽堂下有侍衛稟報:“啟稟世子,程軍師求見!”果然被華歆說中了,那就說明程昱確實是在暗中和父親有往來,曹丕不由向華歆豎起大拇指,讚許他的見識,隨即點點頭道:“請他進來!”片刻,程昱匆匆走進了內堂,曹操雖然在臨走前囑咐程昱輔佐世子曹丕,但又密令他隨時向自己彙報壽春和合肥的動向,通過程昱掌控著合肥戰役。不過程昱本人也看出曹丕的主要目的是想通過這場戰役掌控軍權,所以程昱也不過問,任由曹丕安排調度,隻是每隔兩天用鴿信向曹操回稟一次壽春和合肥的情況。但徐州被漢軍偷襲,彭城失守,形勢一下子惡化了,這使得程昱也坐不住了,匆匆趕來和曹丕協商對策。他上前一步施禮道:“微臣參見世子!”此時,曹丕著實厭惡這個心計深沉的老家夥,他冷冷問道:“程軍師的病好了嗎?”程昱聽出了曹丕語氣中的不滿,心中不由歎了口氣,自己忠於魏公,卻得罪了世子,這可不是好事啊!他隻得硬著頭皮道:“微臣年事已高,對世子輔佐不力,望世子見諒。”旁邊華歆迅速向曹丕使個眼色,提醒曹丕現在不能得罪程昱,曹丕隻得強忍心中對程昱的憎恨,擺了擺手道:“軍師請坐!”程昱坐下,拱手對華歆笑道:“華中丞是幾時來壽春,我卻不知。”不等華歆開口,曹丕便冷冷道:“此事我已向父親稟報了,很抱歉,我忘記告訴了程軍師。”程昱尷尬地笑了笑,便將話題轉回正事,“微臣聽說徐州被漢軍偷襲,彭城郡失守,這件事很嚴重,不知世子準備如何應對?”華歆知道曹丕雖然冷靜下來,但怒火卻沒有完全消除,程昱的話極可能會引發曹丕失去理智,他心中十分擔憂,不料曹丕卻完全沒有動怒,十分冷靜地回答道:“徐州被偷襲其實並不奇怪,中原的兵力大都集中在許昌、洛陽一線,不僅徐州兵力空虛,譙郡也沒有多少兵力,劉璟為了逼迫我們讓出壽春,已不擇手段,包括猛攻合肥,不知程軍師是否知曉,合肥最近十天損失了兩萬餘人,已經朝不保夕了。”“那世子準備如何應對眼前的困局?”程昱又一次問曹丕準備如何應對,如果在半個時辰前他問這樣的問題,曹丕必然會勃然大怒,狠狠痛斥程昱,但曹丕此時已經完全冷靜下來,恢複了他一貫陰深的城府。曹丕淡淡道:“這正是我想問軍師,我們現在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