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劉璟在幾次攻打合肥不順後,便索性停止了對合肥的一切進攻,轉而采取了對峙的策略,確切說,是以合肥為餌,拖住壽春的十萬曹軍,進行一場以國力為支撐的持久戰。漢軍最有利的一麵就是背靠長江,利用長江運輸糧食,糧食運輸耗費極小,不僅運來荊州糧食,甚至遠至巴蜀的糧食也能通過長江運到合肥。一條大貨船,隻須十名船工,便可運送多達數千石的糧食,相反,曹軍的糧食從冀州、並州、徐州和豫州各郡縣運至壽春,大多是通過陸運,效率極低。首先需要征發數十萬人的民夫,每個人最多隻能運送兩三石糧食,而路上就要消耗一半,百萬石糧食運到壽春時就隻剩下五十萬石。這也是曹操為什麼一定要修建從壽春到合肥的運河,就是希望通過水運減少糧食的運輸損耗。但真正消耗糧食的卻是士兵,平時士兵的糧食有限量,每個士兵每天隻能領到一升糧食,大多隻能吃半飽,但戰爭時期的士兵必須吃飽,誰都知道,要讓士兵賣命,就必須讓他們吃飽。由於油水普遍不足,加之活動量大,士兵們飯量都極大,每人每天至少消耗兩升米,一個月就是六鬥米,算上黴爛和鼠蟲損耗,十五萬士兵一個月就要消耗近十萬石糧食,而曹軍之前為備戰合肥蓄積了近五十萬石糧食,按正常的消耗可以支撐半年。但實際上,曹軍的糧食分布極不平衡,合肥城內囤積了三十萬石糧食,又支援給江東十萬石糧食,壽春的存糧實際上隻剩下十萬石。合肥城的糧食可以支撐守軍一年,但壽春的糧食卻遠遠不夠,僅僅兩個月後,壽春的糧食便快要消耗殆儘了。這也是曹操命令曹丕儘快籌辦三十萬糧食的緣故,可就算籌備到三十萬石糧食,除去路上消耗,運到軍營也最多隻有二十萬石,這二十萬石糧食又能支撐多久?更何況曹丕根本籌措不到三十萬石糧食,隻有許昌和徐州的二十萬石糧食,運到軍營後也就隻剩下十五萬石。戰爭就是這樣消耗國力,沒有強大的國力為後盾,誰也支撐不起長達幾個月、乃至半年的大戰役。時間已到了九月中旬,從許昌和徐州運來的糧食也陸陸續續抵達了壽春,使壽春的八萬曹軍終於免去了斷糧之憂。這時,曹丕也抵達了壽春,勸說父親回鄴都養病,曹操的病情已延續了數月之久,合肥戰事久拖不決,加之漢軍四麵出兵,給曹操帶來巨大的壓力,使他剛剛有所好轉的病情又再次加重了。和曹丕想象中情況的不同,曹植雖然來壽春探望父親病情,但曹操卻不給他任何掌兵機會,在壽春呆了十天後,曹操便將曹植打發回許昌了。壽春行宮內,曹丕坐在父親病榻前,給父親講述荀攸的三條建議,曹操身體十分虛弱,不過頭腦卻很清醒,他點點頭道:“荀攸是不可多得的大才,隻有郭嘉、賈詡方能與之比肩,他的三條建議很中肯,不過有些事情也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父親是指什麼?”“我是指漢軍出兵並州,雖然他們已經撤軍,但我得到消息,河東郡已基本成為空郡,人口都被漢軍擄走,河東郡剩下不足千人,上黨郡人口也被擄走一半,糧食也被漢軍收割走了,城池空曠,千裡赤野,丕兒,我們損失慘重啊!”曹丕默默點頭,這些事情他都知道,原想隱瞞住父親,沒想到父親也知道了,這時曹操又笑道:“不過你沒有上當,沒有向洛陽和太原增兵,也沒有運送錢糧,使劉璟擴大戰局的圖謀沒有得逞,這令我很欣慰,有的時候事情突然而至,會令人手忙腳亂,但隻要淡然處置,不要輕易被突發情況左右,這樣就會發現很多事情會自己就會消失,這次漢軍出兵中原就是這樣,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沉默片刻,曹丕小心翼翼問道:“父親對鮮卑人的買賣是什麼態度呢?”曹操冷笑一聲道:“輸送生鐵、武器給草原民族是最愚蠢之事,希望這種事你以後不要再來請示我,你是世子,應該有最起碼的政治頭腦,一旦鮮卑人強盛起來,必為中原大患,你明白嗎?”曹操目光嚴峻地注視著兒子,曹丕滿臉通紅,低下頭道:“父親的教誨,孩兒銘記於心。”曹操點點頭,“在這一點上劉璟就做得很好,他當初征討氐人和羌人後,便嚴禁氐人和羌人采礦冶鐵,所有河西工匠全部內遷,更嚴禁商人將生鐵、火油等戰略物資賣往河西和草原,違令者是死罪,丕兒,這些都是原則,無論劉璟還是我們都必須遵循。”“孩兒記住了。”沉默了片刻,曹丕又問道:“父親準備就這樣和劉璟對峙下去?”曹操苦笑一聲道:“那怎麼辦?我不可能放棄合肥,他不肯撤軍,難道讓我撤軍嗎?”“但這樣拖下去也不是辦法,能不能儘快決戰,與合肥城中軍隊裡應外合,殲漢軍於城下?”曹操輕輕搖頭,“我們隻有十三萬軍隊,而漢軍卻有十五萬,且不說能不能取勝,就算我們戰力勝對方一籌,但劉璟就願意與我們決戰?我們軍隊過去,他就從水路撤走,甚至繞道北麵偷襲壽春,把我們糧食一把火燒毀,丕兒,劉璟身經百戰,極為狡猾,我們可不能有一點大意。”曹丕半晌說不出話來,父親的話雖然有道理,可是卻不能解決合肥問題,曹丕忽然明白過來,其實父親也不知該怎麼辦?曹操閉上了眼睛,半晌,又緩緩道:“漢軍是用對峙之策,留在壽春也沒有意義,我還是回鄴都,就由你坐鎮壽春,不要輕舉妄動,多聽聽程軍師的建議。”“孩兒明白。”“還有孫權那邊!”曹操又叮囑曹丕,“在兩個月前,我向孫權施壓,令他必須要配合我軍行動,最近我得到消息,孫權已經在一個月前開始行動了,吾兒要密切關注,一旦孫權成功,合肥戰役就將逆轉。”曹丕連忙問道:“江東軍會有什麼行動?”曹操笑了笑,“叫做釜底抽薪之計!”他低聲對曹丕說了幾句,曹丕這才明白,點了點頭,“孩兒知道了,會密切關注江東軍的行動,一旦漢軍撤軍,孩兒將大舉反攻。”“不可!”曹操臉色大變,一把抓住兒子的手,“你若反攻,必會落入劉璟的圈套,他會將計就計,引你上鉤,你決不能追擊,就讓他們撤走。”曹丕嚇出一身冷汗,連連點頭,“孩兒記住了。”曹操凝視他半晌,還是覺得不放心,又道:“任何事情必須要和程軍師商議,沒有程軍師的同意,你絕不能擅自行動!”曹操隨即又召來程昱,反複叮囑他,讓他輔助曹丕坐鎮壽春,又令諸將聽令於世子,安排完諸多軍中事務,曹操便啟程返回了壽春。儘管曹操離開壽春的消息連很多曹軍將士都不知曉,但漢軍卻在第一時間探知了此事。漢軍大營內,龐統匆匆走到劉璟的大帳前,問幾名侍衛道:“殿下可在?”“殿下在,正和甘將軍商議軍務。”“請替我稟報,我有要事求見殿下。”侍衛快步進了大帳,大帳內,劉璟正和甘寧在沙盤前商議貨船失蹤事件,這是最近發生之事,一些貨船在江麵上總是無緣無故失蹤,這引起了劉璟的警惕。由於戰爭爆發,長江已經禁止商船和客船航行,隻有軍隊貨船和官船可以在長江上航行。漢軍的後勤船隊一般是成隊航行,數百艘連成一隊,連綿近百裡,一定會有戰船護衛,可就算是這樣,每次船隊抵達目的地,總是會發現少一兩艘,已經連續發生了三次,卻不知道船隻在哪裡失蹤。損失雖然不大,但這種事情本身就威脅著漢軍的後勤的運輸,劉璟決定讓甘寧親自出麵,解決這個隱患。劉璟語重心長對甘寧道:“積少將成患,一旦後勤運輸不暢,會影響整個戰局,甘將軍,這件事就交給你了。”甘寧抱拳道:“請殿下放心,卑職會親自跟船航行,一個月之內,找到原因,並解決隱患。”這時,侍衛在帳門口稟報:“啟稟殿下,龐軍師有要事求見。”劉璟點點頭,“請他進來!”片刻,龐統走進大帳,快步上前施禮,“微臣參見殿下!”劉璟結束了和甘寧的商議,笑著問龐統道:“軍師有什麼重要之事?”“殿下,微臣得到消息,曹操已經離開壽春返回鄴都,現在壽春是由曹丕坐鎮。”劉璟頓時笑了起來,“看來他的身體確實是支撐不住了,我還以為他要和我硬撐到底呢!”旁邊甘寧忍不住道:“殿下,卑職覺得,曹操這是想讓他兒子來承擔戰敗的責任吧!”劉璟擺了擺手,“話不能這麼說,曹丕畢竟是世子,名聲也很重要,曹操若有此心,還不如讓曹彰來指揮,其實我能理解,你看現在曹操在各地布局,曹彰守幽州,曹洪守南陽,曹仁守徐州,曹休守青州,夏侯惇守中原,夏侯尚守並州,全部都是他家族之人,軍權絕不外放,至於合肥和壽春這邊,軍隊如此之多,自然就由他曹操親自坐鎮,他實在支持不住,當然就是由世子曹丕來接替,這不很正常嗎?”甘寧點點頭,“殿下若不說透,卑職倒還真沒有注意到,看來曹操已不相信外人了。”劉璟卻冷笑一聲,“曹操失去了為雄主的胸襟,變成了守成之主,恐怕就算我關中無一兵一卒,他也不敢窺視半步。”劉璟說這話是有感而發,他的軍隊出兵並州和洛陽,整個關中就隻有三千士兵守長安,如果他是曹操,他就會立刻派兵渡過黃河,從直道殺入關中,那時漢軍不戰自亂,可惜無論曹操和曹丕都沒有這個想法,這說明白他們已經喪失了進攻之心,隻想著如何保住一點點地盤,這樣的戰略如何能長久?這時,龐統道:“既然壽春變成了曹丕坐鎮,我們能不能進攻壽春,試探一下曹丕的虛實?”劉璟卻搖了搖頭,“不管曹操怎麼變陣,我們都必須不為所動,繼續和曹軍對峙,一直拖到冬天,曹操自然就會向我求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