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柴桑官方對劉璟接見魯肅保持低調,並不對外宣揚,但楊儀還是從一名衙役那裡了解到了情況,這令他很鬱悶,劉璟根本就在城內,隻是不想見他而已,倒先見了江東使者。楊儀並不是想和魯肅攀比,而是擔心劉璟最後的決定會對交州不利,這次他也是肩負重任而來,軍師明確表態,他們可以放棄荊南四郡,但交州要豫章郡和鄱陽郡,這樣也不侵犯到荊州的利益了,但劉璟會答應嗎?午飯後,楊儀百無聊賴地在大街上散步,這是他的一個習慣,初到一地,總是要了解一下當地的風情,柴桑是他第一次來,他久聞這裡是劉璟的起家之地,心中也充滿好奇。隻是他此時心情不好,也無心細看,隻是圍著驛館胡亂走了一圈,這時,他忽然聽到有人在焦急地喊他:“楊主簿!”楊儀一回頭,隻見驛丞慌慌張張跑來,“馬驛丞,出了什麼事?”楊儀迎上去問道。“楊主簿,快快跟我回去,漢王殿下來了,就在驛館。”楊儀頭腦中嗡地一聲,腦海裡亂成一團,漢王竟然來了,他心中也慌了起來,不再逛街,慌慌張張跟著驛丞向驛館跑去驛館內外已被上千士兵控製,護衛十分嚴密,劉璟沒有進內堂,而是負手站在驛館大院的魚池前觀賞紅鯉魚,這裡麵有不少鯉魚還是他當年放入的魚苗,如今都長得又肥又大,色彩斑斕,令人賞心悅目。這時,旁邊的龐統小聲提醒他道:“殿下,他們來了。”劉璟一回頭,隻見驛丞領著楊儀站在自己身後,十分緊張,生怕打擾了他看魚的興致,劉璟歉然一笑,“原來已經來了,為何不告訴我?”楊儀連忙上前,躬身施禮道:“交州軍帳中主簿楊儀參見漢王殿下!”“楊主簿一路辛苦了,請進屋裡說話。”楊儀連忙領劉璟進了自己住的院子,在正堂內坐下,龐統也陪坐在一旁,這時,驛丞給他們上了茶,劉璟笑著問楊儀道:“不知楊主簿是走哪條線過來的?”“下官是走新吳縣北道,先到陽新縣,再走水路轉到柴桑。”劉璟回頭對龐統笑道:“就是軍師北歸那條路吧!”“正是!那條路著實不好走,山路陡峭,河流又多,我們一路披荊斬棘,又搭了很多便橋,走了近十天才到陽新縣。”楊儀連忙行禮道:“難道一路都有橋梁,原來是龐軍師搭了橋,我隻走了四天便到陽新縣,真是要感謝龐軍師了。”眾人都笑了起來,這時,劉璟將話題轉到了正事上,他喝了一口茶,不露聲色問道:“按照上次龐軍師和諸葛軍師達成的共識,交州軍應該把江東軍戰俘交給我們,不知你們準備怎麼移交?”楊儀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半晌道:“我這次前來,就是奉軍師之命和漢王商議此事?”“商議?”劉璟略略提高了聲音,表示不解,隨即他又淡淡道:“具體情況,我讓龐軍師和楊主簿詳談,我今天隻是來探望一下楊主簿。”劉璟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悅,當然,這不是對楊儀的不滿,而是對諸葛亮的不滿,莫說他諸葛亮,就連劉備也不能和自己相提並論,諸葛亮居然派個主簿來和自己協商,他當自己是什麼呢,柴桑縣令嗎?不過人到了一定地位,涵養都很會深,劉璟心中不滿,臉上卻沒有表露出來,他起身笑道:“歡迎楊主簿有時間回襄陽看一看,襄陽變化很大。”說完,他又交代龐統兩句,轉身便離去了,楊儀臉脹得通紅,他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了,自己說話太不當心,居然說出奉軍師之命和漢王商議,這太不應該了。他嘴唇嚅囁幾下,想道歉卻又說不出口,隻得眼睜睜地望著劉璟遠去,這時,龐統在他身旁笑道:“楊主簿,我們坐下來談談吧!”一個時辰後,龐統匆匆趕回了縣衙,他快步走到內堂,一名侍衛見他到來,便笑道:“龐軍師請吧!殿下在堂上相候。”龐統走上內堂,隻見劉璟正負手站在沙盤前,他連忙上前施禮:“參見殿下!”劉璟點點頭笑道:“說一說交州的態度吧!”龐統取出一封信,遞給劉璟,“這個諸葛亮托楊儀給殿下的親筆信,另外,楊儀向殿下道歉,他說錯了話。”劉璟接過信笑了笑,“我知道他是說錯了話,他應該說和貴方協商,而不能說和漢王協商,口無遮攔說話可是官場大忌,希望他得一個教訓吧!”劉璟又打開諸葛亮的信看了一遍,諸葛亮在信中寫得很含糊,模棱兩可,劉璟又問龐統道:“他具體是怎麼給你說的?”“楊儀的意思是希望我們能答應讓他們占據豫章和鄱陽兩郡,荊南四郡他們已經完全放棄。”“那江東戰俘呢,他們什麼時候送來?”江東戰俘才是劉璟極為關心之事,在一切談判之前,交州軍應該先把江東戰俘送來。龐統苦笑一下說:“聽他們的意思,是要用江東戰俘為條件,希望殿下表奏朝廷,封劉備為豫章太守,然後他們就把江東戰俘交給我們。”劉璟連聲冷笑,“看來諸葛亮還是不識時務,打敗了江東軍,就開始忘乎所以了,居然要和我討價還價,很好,江東軍戰俘我不要也罷,他們也彆回去了。”龐統察覺到劉璟已動了怒,連忙勸道:“殿下請息怒,請聽微臣一言。”劉璟克製住了怒火,淡淡道:“你說吧!”“其實微臣覺得,這是諸葛亮在試探我們,他已經感覺到我們可能不會把豫章和鄱陽兩郡給他們,但又不能肯定,所以用江東戰俘來試探我們,我想以諸葛亮之智,他不會真的犯下如此低劣的錯誤。”劉璟還是搖了搖頭,“說到底,他們就是想占據豫章和鄱陽兩郡,但這絕不可能!”“但他們耗費兵力軍糧,擊敗了江東軍,殿下一句話就讓他們無功而返,恐怕他們也不能接受,微臣聽楊儀的意思,他們是想找一個平衡點。”劉璟負手走了幾步,用一種毫不妥協的語氣說:“沒有什麼平衡點,我知道他們不甘心,但他們想北擴,就需要用實力來說話,如果他們一定要豫章和鄱陽兩郡,也不是不行,隻要能擊敗漢軍,不僅是豫章和鄱陽,荊南四郡也歸他們所有。”說到這,劉璟回頭又對龐統道:“你去告訴楊儀,江東戰俘我非要不可,若他們不給,他們三萬交州軍就留下來給我開礦吧!”隨著呂蒙的一萬江東軍返回彭澤,孫權最終率領江東軍船隊離開了彭澤,返回建業,而這時,漢軍也開始在兩條戰線集結,一路是老將黃忠率五萬大軍在江陵集結,黃忠已接到劉璟的命令,開始率大軍離開江陵,向荊南零陵郡進發。而另一路大軍是四萬荊州水軍也開始在柴桑集結,八百艘千石戰船雲集柴桑,江麵上被鋪天蓋地的戰船遮蔽。九月中旬,劉璟令甘寧率一萬水軍留守柴桑,他親自率領三萬水軍乘坐五百艘大船離開了柴桑,經過彭澤湖,進入了贛江,浩浩蕩蕩向南昌縣殺去,戰爭的陰雲再次籠罩在豫章郡的上空。交州軍自從擊敗了江東軍,便將主力重新遷回南昌縣,而新吳縣則用於關押兩萬餘江東戰俘,這兩萬多戰俘是諸葛亮用來和劉璟討價還價的砝碼,他並沒有將戰俘們送去交州,更沒有將他們編入交州軍中,諸葛亮很清楚,如果處置不好這批戰俘,他們將麵臨和漢軍的戰爭。南昌縣四方樓,這是豫章郡學的主樓,是諸葛亮叔父諸葛玄當年出任豫章太守時修建,諸葛亮少年時也在這裡住了幾年,四方樓是南昌縣的最高樓,位於東城外一片風景秀麗之地,臨窗而望,可以清楚地看見波光浩渺的贛江。此時諸葛亮就站在小窗前,心中思緒萬千,他昨天收到主公劉備的快信,在祝賀他戰勝江東軍的同時,也要求他繼續北上,攻下廬江郡和新都郡,建立以豫章郡為中心,包括廬江、鄱陽、新都三郡在內的長江地區,再打通南麵的臨川郡和廬陵郡,這樣便將長江地區和交州連為一片。劉備的雄心壯誌帶給諸葛亮的隻有苦笑和惆悵,他理解劉備想離開交州北歸的急切心情,但劉備顯然將漢國忽略了,如果劉備知道劉璟至始至終就在江夏,恐怕他就不會這樣樂觀了,劉備以為劉璟已經將政治中心轉到關隴,已經不關心南方地區。隻能說劉備的想法是不錯,但絕不可能實現,諸葛亮很清楚劉璟要動手了,自從楊儀從柴桑回來,就意味著劉璟已撕破了所謂中立偽裝,開始登場了。“軍師,會不會是我們不肯將江東戰俘給劉璟,將他觸怒了,所以他才決定出兵?”楊儀在一旁小心翼翼道。諸葛亮搖了搖頭,歎息一聲說:“楊主簿,你把他想得太簡單了,不管我們是否將戰俘給他,他都一樣會出兵,他為什麼在江夏,就在等待這個時機,江東戰敗離去,豫章郡和鄱陽郡已不屬於江東,那麼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將這兩郡收入囊中,這是他早就預謀好的計劃,我們倉促北征,白白成了他的棋子。”楊儀心中失落異常,半晌問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