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遜雖然知道有些話說出來會讓孫權不喜,但事關整個戰局,他又不得不說。“微臣這次前來,是為和交州軍決戰一事,微臣希望能夠儘快與交州軍決戰,若再拖下去,一方麵是糧草會出現不足,另一方麵士氣也愈加低迷,諸葛亮一向狡詐,若被他看出端倪,恐怕對大局不利。”孫權歎了口氣,“我也想儘快作戰啊!江東發生了令人難以想象之事,我比伯言憂慮十倍。”“江東發生了什麼事?”陸遜小心翼翼問道。孫權取出一份情報,上麵出現的名字令他無比厭惡,他遞給陸遜,“你自己看看吧!”陸遜接過情報看了看,頓時大吃一驚,有人發現孫賁出現在會稽郡,他心中驚訝萬分,這個孫賁不是被海盜殺了嗎?怎麼又出現了。孫權冷笑一聲說:“孫賁是莫名其妙失蹤了,所謂被海盜所殺,不過是我命人編出來謠言,應該是他的擁戴者將他秘密救走,隱忍這麼幾年,趁我出兵豫章和荊南之機欲圖謀不軌,哼!盤算得倒不錯。”陸遜心中亂成一團,他很擔心自己家族也會被牽扯進來,臨出征前,族長和自己談過,表示陸氏家族對孫權很失望,如果孫賁趁機拉攏自己的家族,陸氏家族會不會改變立場?孫權目光銳利地瞥了陸遜一眼,見陸遜心神不寧,便問道:“伯言在想什麼?”“微臣在想,誰會支持他?”“哼!”孫權冷哼一聲道:“這還用問嗎?他出現在會稽郡,你說誰在支持他。”陸遜頓時明白了,孫權指的是賀齊,他心中暗暗歎息,這怪誰呢?當初賀齊就出現在孫賁的名單上,吳侯不及時鏟除他,反而養虎為患,這是他孫權自己的問題啊!雖然這樣想,陸遜臉上卻不敢有半點表露,低頭不語,孫權負手在大帳內來回踱步,怒氣衝衝道:“這麼多年來,山越人剿而不絕,分明就是這個賀齊在做文章,若不是怕逼急了他,使他勾結山越人造反,我早就滅了他,現在他不知感恩,反而變本加厲要支持叛逆,我絕不能再容他,不光是他,原來支持叛賊的那幫人,一個都不能放過。”陸遜知道孫權指的是韓當、朱然、程普那些元老,便忍不住勸道:“吳侯大軍在外,暫時不能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可以先暗中監視。”孫權點點頭,“我當然知道逼急了他們,反而對我不利,不過這場戰役該怎麼辦,伯言可有建議?”陸遜沉思片刻問道:“吳侯能暫時放棄豫章郡和鄱陽郡嗎?”“不能!”孫權斷然回答,停一下,又補充道:“若放棄了豫章郡和鄱陽郡,江東會民怨沸騰,將士也會離心,我的根基就不穩了,那些叛賊一定會借口興兵。”“既然如此,就請吳侯下令,我們集中兵力進攻新吳縣,以優勢兵力擊潰交州軍。”孫權負手走了幾步,終於下定了決心,他回頭令道:“那好,我再給你一萬直屬軍,你全權指揮這六萬大軍,務必在十天內,給我擊潰交州軍。”這個命令是陸遜期待已久,但同時也給他加上沉重的壓力,他們已經比原計劃的進兵時間晚了大半個月,士氣低迷,軍心渙散,而交州軍因為餘縣之戰而士氣高昂,一高一低,雙方的士氣和戰力都出現了巨大的落差,就算江東有兩倍於敵軍的兵力,他們也未必穩操勝卷,但陸遜已經沒有退路,他立刻躬身道:“微臣遵令!”時間已漸漸進入八月,雖已入秋,但暑氣卻未消散,長江沿岸依舊如蒸籠般悶熱,令人難以忍受,此時一支萬餘人的漢軍已悄然到了柴桑,軍隊的主帥自然是劉璟,他也得到了江東的情報,孫賁在江東異常活躍,聯絡官員,拉攏大將,已經不再掩飾的身份,開始公開活動。當然,劉璟並沒有給他可以公開活動的命令,這是孫賁的擅自所為,但劉璟卻敏感的意識到,這裡麵恐怕還有曹操的身影,也很好理解,孫賁和曹操是親家,他的女兒就是曹彰之妻,在這個緊要關頭,孫賁怎麼可能不和曹操聯係,更重要是,孫賁一開始就表示不願做他的木偶。不過對於劉璟而言,孫賁有什麼想法,或者要做什麼並不重要,劉璟關心的是江東,徹底削弱並分裂江東才是他的目的,估計曹操也是抱著同樣的想法,隻要孫賁給他實現這個目標,那麼孫賁的利用價值也就完成了。當然,如果曹操是目的是想吞並江東,那又另當彆論,若隻是為了分裂江東,他劉璟也樂見其成。柴桑城牆上,劉璟負手望著滔滔江水,這讓他不由想起十年前的一幕,那時他為柴桑鎮將,開始在柴桑興起,當年的江水亦如今天,江水依舊,但人世已非,令劉璟無限感概。這時,幕僚廖立匆匆趕來,在劉璟身後躬身道:“啟稟殿下,有龐軍師的消息了。”廖立原是長沙郡太守,因荊州將長沙郡讓給江東,廖立也就離開了長沙,暫時出任劉璟的幕僚長,也就是原來尹黙的職位,全權負責文書整理,廖立也頗有謀略,加上他為人謹慎,所有深得劉璟信任,劉璟幾次對他說,以後就不用回長沙郡了,也就是想把他留在身邊。劉璟回頭笑問道:“龐軍師現在在哪裡了?”“龐軍師帶著一萬餘戰俘正在北上陽新縣的路上,他派來的探子說,路途艱難,恐怕要五天後才能抵達陽新縣,不過戰俘情緒都很穩定,沒有出現大規模逃亡情況。”劉璟知道從新吳縣北上江夏也有路可走,不過要翻越幾座大山,道路十分艱難,倒也難為龐統了,劉璟點點頭,又問道:“南昌那邊可有消息?”“回稟殿下,陸遜已經率五萬大軍西征,目前正在開往新吳縣的途中,再無新消息?”“那孫權現在何處,還在彭澤嗎?”劉璟又追問道。“聽說孫權的五千石坐船也出現在南昌,但孫權本人有沒有去,暫時還不知。”“他的坐船去了,人自然也會去。”劉璟負手在城頭上走了幾步,回頭意味深長地對廖立笑問道:“公淵以為孫權為何會出現在南昌?”廖立明白劉璟的意思,他想了想道:“微臣以為,孫權表麵上將一萬直屬軍交給陸遜,但他實際上並不信任陸遜,才會親自去南昌督戰,不過微臣有些不解,陸遜是孫策之婿,孫權應該相信他才對,在合肥戰役時,便可看出孫權對陸遜的信任,這次怎麼會?”“我來告訴公淵原因吧!”劉璟淡淡笑道:“現在江東民怨沸騰,半數以上民意都希望孫權下台,目前已經出現了兩種反孫權的言論,一是會稽郡官場提出由孫賁取代孫權,另一種言論便是由孫策長子孫紹繼承父業,取代孫權,這種觀念在吳郡很盛行,固然是因為吳郡是孫家祖籍,但聽說幾個吳郡大族也站在了支持孫紹的一麵,其中就包括陸氏家族,而陸遜恰恰是孫策之婿,如此,孫權能不有所疑慮嗎?”廖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孫權是害怕陸遜支持孫紹,他點了點頭,“微臣明白了,難怪孫權會趕去南昌,他必然是聽到了什麼傳言。”“不是傳言,而是秘密報告!”劉璟很肯定地說道:“孫權在扳倒其弟孫朗和族兄孫賁後,便一直在秘密監視孫家,孫權一定是得到監視者的秘密報告。”“那殿下的意思是,我們要利用這個形勢嗎?”劉璟緩緩點了點頭笑道:“我想,我可以助諸葛亮一臂之力。”南昌縣距離新吳縣約一百八十裡,道路艱難,行軍不易,至少要走三天才能抵達新吳縣,陸遜留下一萬軍隊守南昌縣,他親自率領五萬大軍一路西行,陸遜非常謹慎,沒有讓輜重遠離主力,而是行走在隊伍中間,他深知後勤的重要,失去了糧草,他們必敗無疑。也正是因為這樣,江東軍行軍速度不快,緩緩而行,不僅如此,陸遜還派出了一百支斥候隊去前方和周圍探查,防止中了諸葛亮的埋伏,三天後,他們距離新吳縣還是三十裡,陸遜命令隊伍停下來休息。這時,丁奉催馬上前低聲道:“都督,這一帶丘陵溝壑眾多,極容易埋伏,我們要當心中計。”“我知道,我們有五萬大軍,敵軍要伏擊我們,至少需要一萬軍隊,一萬軍隊很容易發現,隻要稍微謹慎一點,交州軍的伏擊就不會得逞,不過,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恐怕諸葛亮不會和我們在野外作戰。”“都督這是何意?”“很簡單,諸葛亮為何不據守更加高大堅固的南昌城,卻要退守偏僻難行的新吳縣,很明顯就是因為新吳縣有利於防守,而對進攻一方則會出現後勤補給的困難,這就容易創造戰勝我們機會,所以諸葛亮一定會堅守新吳縣,等我們糧草無以為繼時,自然就會退兵。”丁奉點點頭,“都督說得不錯,可我們的糧草能堅持多久?”“我們的糧草能堅持十天,十天後若攻不下新吳縣,我就必須撤軍。”說到這裡,陸遜長長歎了口氣,這一戰,他沒有任何必勝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