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荊州軍進攻荊南已經過去了一個月,雖然從實力對比來說,這場力量懸殊的戰役應該半個月便可以接受,但事實上,荊州軍隊從一月初開始集結,到現在已經三月中旬了,戰爭依然沒有結束的跡象。從荊州軍傳出的種種戰報來看,是因為荊州軍在衡陽郡遭遇到了劉備軍隊頑強抵抗,戰爭打得十分慘烈,荊州軍進攻不利。當然,劉璟是在耐心等待巴蜀的消息,他的八萬軍隊實際上隻有一萬軍隊去荊南各郡接收城池,而七萬軍隊則分彆駐紮在長江兩岸,等待西進巴蜀的命令。上午,一艘渡船從長江對岸駛來,劉璟就站在碼頭之上,等待這艘渡船靠岸,從對岸過來之人是零陵太守劉度之子劉賢,對劉璟而言,他見劉賢並不是因為劉度是零陵太守,而是因為劉賢是代表劉氏家族來和自己接觸。劉氏家族在曹軍南下後被一分二,一小部分隨劉琮去了鄴都,而大部分都南下荊南投靠了劉琦,卻無一人去江夏投靠劉璟,這裡麵的主要原因就出在零陵太守劉度的身上。劉度在劉氏宗族中的威望很高,僅次於劉表,而且他待族人極厚,早在劉表病危之際,他便開始幫助族人在零陵購屋置地,幫他們轉移財產,安排退路。也正是因為大部分族人的財產都已轉移去了零陵,所以當曹軍南下後,荊州的大部分劉氏宗族都渡江去零陵躲避戰亂,甚至包括劉虎的父母也去了零陵。還有一個原因是劉備重用劉表族人,除了劉度出任零陵太守外,劉磐也出任衡陽太守,劉璉則出任武陵郡丞,更不用說劉琦還是荊南名義之主。不過荊南大勢已去,眼看劉備即將南去交州,劉璟將統一荊州,劉氏族人也須作出一個抉擇了。是繼續跟隨劉備去交州,還是回歸襄陽?眾人各有想法,不過劉璉意外在西陵縣被俘,帶回來了劉璟的口信。回歸襄陽呼聲漸漸在劉氏族人中占據了上風,隨著荊州軍開始南下,劉度便令兒子劉賢來江陵和劉璟商談家族的回歸問題。儘管劉璟極為反感這些牆頭草族人,當初自己在江夏時無人來投,現在自己統一荊州了,又厚著臉皮,好像還是恩賜於自己,劉璟就恨不得將這些勢力族人統統趕去交州。但劉璟也知道,他問鼎天下時,還需要這些族人替自己在皇族中呐喊,這些族人對他還有用,他便忍住了心中的不滿,前來迎接劉賢。渡船緩緩靠岸,劉賢從船頭走了下來,他年約三十歲,身材中等,容貌清秀,是一個很典型的讀書人,但他同時協助父親處理政務多年,出任太守從事,也漸漸鍛煉成了一個精明能乾的郡官。劉賢一眼便看見了碼頭上的劉璟,雖然接觸次數不多,但劉璟卻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早就曾對父親說過,若族長將州牧之位傳侄不傳子,或許才是明智之舉。事實證明,他的預言完全正確,劉璟不僅保住荊州,而且在數年的時間內,將荊州打造成一個強大的漢室諸侯,當年族長也遠遠不及。劉璟笑著迎了上來,拱手道:“兄長一路辛苦了。”劉賢沒想到劉璟會親自來碼頭迎接自己,他心中有些感動,連忙還禮道:“州牧百忙之中來接下官,下官感激不儘。”“這話就見外了!”劉璟上前挽住他胳膊笑道:“我可不是來迎接太守從事,而是來接我的兄長,難道不應該嗎?”劉璟誠懇的笑容讓劉賢心中感到一絲暖意,同時也倍感有麵子,他也笑道:“既然是敘親情,那我也就不見外了,璟弟一向可好?”劉璟大笑,“這就對了,兄長請隨我進城細談。”兩人上了馬車,馬車向江陵城內疾駛而去,這時,劉賢有些擔憂地問道:“長公子真的病故了嗎?”劉璟歎息一聲,“他還在襄陽,給他喝酒還有點精神,若沒有酒,他三天都撐不住,不過張仲景說他生機已絕,熬不過這個夏天了。”劉賢默默點頭,他們都知道劉琦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劉備明顯是用酒色慢慢毀掉劉琦,劉備好獨占荊南,在這一點上,族人對劉備都極為不滿。劉賢也歎了口氣道:“所以大家聽說長公子病故,都不奇怪,他能活到今天,也是他命大了。”“不講這些,伯父身體可好?”“他身體也不太好了,不過不是長公子那種虛弱,隻要用心調養,可以安度晚年。”劉璟點點頭,笑道:“我聽說伯父已經在去年就把郡務全部交給兄長了,荊州事務繁多,我一個人窮於應付,兄長可一定要幫幫我。”這就是劉璟的一個表態,他不會奪取族人的權力,這也是劉賢來江陵想和劉璟商談之事,沒想到劉璟在馬車上就主動表態了,這使劉賢長長鬆了口氣,也使他看到了劉璟的誠意。劉賢沉默片刻道:“上次璉弟帶來了璟弟誠意,我們為此商議多次,最後一致認為,大家都是一家人,我們很願意為荊州劉氏在漢室崛起而儘一份力。”這句話正是劉璟想聽到的結果,他笑了笑,不露聲色道:“應該這樣,兄弟一心,其利斷金,我們家族不乏人才,象磐兄和賢兄都是州郡之才,甚至一些德高望重的長輩,他們完全可以去鄴都參與皇室宗族的活動,不能讓劉氏宗族忘記我們荊州一支。”這就是劉璟的真正目的,將一些有威望的族人遷去鄴都,參與皇族的活動,漸漸為自己在皇室中占據一席之地。劉賢明白劉璟的意思,歎息一聲道:“父親也是這樣說,我們荊州一族從先族長開始就太低調,從不和京城皇族往來,漸漸地被京城遺忘了,據說琮弟帶去的族人在鄴都過得很不好,遭人歧視,連購買的房產都被人強占,父親也希望能扭轉這種局麵,關鍵是有荊州在後麵支持。”說到這,劉賢滿懷期待地向劉璟望去,這也是他父親劉度的抱負,不再偏安於南方,他也願意走進鄴都,在都城皇族中奠定地位,成為皇族中舉足輕重的人物。但這必須要得到劉璟的全力支持,隻有強大的後台支持,劉度在京城才會遊刃有餘,否則隻能像劉琮族人一樣地落魄了,說到底,劉度想成為劉璟在鄴都的代表。劉璟沉思片刻,既然雙方都有此意,那也未嘗不可,他便緩緩點頭道:“如果伯父肯去京城,我會全力支持!”........馬車駛到了城門口,放緩了速度,這時守城軍官已在城門口等候,他快步走上前,“啟稟州牧!”劉璟拉開車簾問道:“什麼事?”“司馬軍師已經回來了,就在剛剛進了城,他說有急事要找州牧。”“我知道了!”劉璟回頭對劉賢笑道:“我可能要先處理一些軍務,兄長先休息片刻,我們下午再談。”劉賢連忙拱手說:“我不急,賢弟儘管去忙!”劉璟下了馬車,換乘戰馬向軍衙疾奔而去,劉賢的馬車不慌不忙掉頭向館驛而去。片刻,劉璟便奔回了軍衙,他翻身下馬,快步跑上台階,他現在極為關心成都之事,畢竟巴蜀戰略才是他眼下的重中之重,司馬懿歸來,一定給他帶來了重要情報。這時,司馬懿迎了出來,他剛剛返回江陵,也急於向劉璟彙報,“參見州牧!”“軍師辛苦了!”劉璟笑著安撫他,“巴蜀那邊應該有不少消息吧!”“確實有很多新情況,很多是我們之前沒有想到之事。”劉璟點點頭,“到房間去說吧!”兩人走進官房坐了下來,劉璟又命親衛上茶,這才問司馬懿,”我一早接到成都的鴿信,說益州軍有出兵漢中跡象了,可是軍師說服了劉璋?”“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司馬懿歎了口氣,便將成都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了劉璟,劉璟頓時臉沉了下來,怒道:“竟然敢刺殺我的軍師,他們吃了狗膽了,一個道歉就可以完事了嗎?”司馬懿又道:“臨走時,劉璋再三承諾,一定會給我們一個交代,但我得到一個消息,刺客極可能是劉璋之子劉循派出。”“哼!我不管是誰乾的,這件事絕不能善罷甘休,就算他出兵漢中也不行,如果他想不了了之,這件事就是我出兵的借口。”司馬懿笑了笑,“劉璋就算給個說法,也不過是找個替罪羊,比如說張鬆門客為主報仇之類,反正張鬆也被殺了,然後再送幾顆人頭說是策劃者,向我們謝罪,所以這件事就當是意外,州牧也不必動怒,它影響不了大局,關鍵是我們的巴蜀計劃,現在在按計劃進行,不過裡麵會有幾個變故。”“會有什麼變故?”劉璟沉聲問道。“第一個變故就是劉璋出兵漢中的動機,他極可能是想自己吞掉漢中,不會再交給我們,也就是說,他打算撕毀協議了。”劉璟冷冷笑道:“但這也在我們的意料之中,不是嗎?”司馬懿點點頭,“這確實在我們的意料之中,但這對我們並不重要,不過劉璋居然是讓次子劉緯率軍北征漢中,這就耐人尋味了。”劉璟有些不解,他不明白次子帶兵有什麼區彆,司馬懿明白劉璟的迷茫,他輕輕歎口氣道:“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是我們並沒有完全了解巴蜀,這是我的責任,我也是從雲紹那裡知道,劉璋的兩個兒子劉循和劉緯為搶世子之位,暗中鬥爭激烈,尤其這個劉緯是雍闓的女婿,雍闓是永昌太守,他和牂柯太守朱褒、越巂夷王高定結成三方同盟,手中握有甲兵數萬。這次劉緯率四萬軍北征,實際上在巴蜀的控製力就超過了長子劉循,一旦劉璋出事,劉緯絕不會承認劉循接任益州牧之位,巴蜀內戰必起,我懷疑雍闓也會率軍北上。”這個消息著實讓劉璟沒有想到,他記得上次司馬懿提到過此事,但他們都沒有太放在心上,沒想到真的發生了。劉璟負手在房間來回踱步,他最早是想挑起東州士和巴蜀本土係的內訌,讓他們自殺廝殺,他們就得到出兵的借口。但這樣的代價很大,至少會死傷數萬人,幾乎會將巴蜀毀掉一半,徹底使巴蜀內部分裂,對他將來的巴蜀稅賦不利,所以劉璟也並不是太願意采用這個方案,遲遲猶豫不定。現在劉璋子嗣內鬥又給帶了新的機會,劉璟沉思良久說:“雖然這件事我們事先沒有想到,但劉璋的兩子相鬥隻會對我們更有利,所以也不見得是壞事。”“可是.....早知如此,我們就沒必要引發東州士和巴蜀本土係的內亂了。”司馬懿有些懊惱,他經驗還是不足,考慮問題不周全,導致出現了這個重大的遺漏,才使他們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策,走錯了方向,這令司馬懿心中萬分自責。劉璟笑了笑,安慰他道:“軍師也不必太自責了,一個強大的東州士也並非我的期待,就是不利用他們自相殘殺,我將來也會逐漸削弱東州士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