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顏冷哼一聲,“你說得不錯,我也是這樣想,不過我該怎樣才能做到?為什麼不讓張任、吳懿他們來做,偏偏要我嚴顏來做惡人?”嚴顏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滿,事實上,他是對劉璋的不滿,一個人雲亦雲、沒有自己頭腦主見的主公,明明劉璟就是要謀巴蜀,他卻天真地以為劉璟沒有西進之心,還想和劉璟會麵,把手言歡,照他這樣糊塗下去,巴蜀被荊州軍奪取的一天已經不遠了。這時,彭羕沉思片刻道:“其實這也是一個機會,太守借機鏟除龐羲,將巴東郡和巴郡合並,太守勢力大漲,如果再奪巴西郡,三巴合一,巴蜀就得了一半。”嚴顏搖了搖頭,淡淡道:“我沒有這種野心,隻想做好份內之事,州牧是讓我做兩件事,一是搶在龐羲之前接收建平郡,其次是奪龐羲軍權,永年,我們還是想想這兩件事吧!”彭羕想了想道:“熊掌和魚不可得兼,要奪軍權就不可能取建平郡,要取建平郡就無法奪軍權,太守隻能選其一。”“如果我選取建平郡呢?”嚴顏問道:“又有什麼好辦法?”“我覺得還是選奪軍權更有把握一旦。”“為什麼?”嚴顏不解地問道。“很簡單,如果劉璟拿下建平郡,他絕不會把建平郡交給太守,他一定是交給龐羲,這樣他以後拿回去就會更容易,一旦龐羲去接收了巫城和秭歸等縣,巴東郡就空虛了,太守就趁機占領巴東,拔掉龐羲的老巢,這樣便可以給州牧一個交代了。”“可是....州牧隻是讓我奪取龐羲的軍權,可不是讓我奪取巴東郡,我奪取巴東郡算什麼?”“太守覺得我們能奪取龐羲軍權嗎?”嚴顏搖了搖頭,“在巴東地盤內,這不可能辦到!”“既然這件事明明辦不到,那為何張任、吳懿等人要慫恿劉璋讓太守去奪龐羲軍權,劉璋反應不過來也就罷了,難道張任和吳懿也反應不過來嗎?”一句話將嚴顏問住了,他遲疑一下問:“他們是想讓我和龐羲兩敗俱傷?”彭羕緩緩點頭,“我想一定是這樣,我們肯定無法奪取龐羲軍權,那麼就耐心等待機會,趁兵力空虛時奪取巴東郡,至少可以給州牧一個交代.”兩人正在商量時,一名士兵在大帳前稟報道:“啟稟嚴老將軍,大營外有一人來投降,他說自己是巫城守將傅士仁。”嚴顏和彭羕麵麵相覷,巫城傅士仁來投降,這是什麼意思?彭羕立刻反應過來,“必然是巫城有變。”嚴顏點點頭,當即令道:“帶他來見我!”不多時,傅士仁被幾名士兵帶了進來,他是從巫城逃來,年輕時他認識嚴顏,便前來投降,他跪下道泣道:“傅士仁已無路可走,懇求老將軍看在往日情分上收錄!”嚴顏連忙扶起他,問道:“傅將軍怎麼跑來了,巫城出了什麼事?”“啟稟老將軍,巫城被劉璟鷹擊軍偷襲,已經失陷,秭歸糧斷,也支持不了幾天,我無路可去,隻能來投靠老將軍。”旁邊彭羕驚訝問道:“秭歸糧斷了嗎?”傅士仁點點頭,“秭歸本來就沒有糧食,又有那麼多軍隊,就指望我們運糧去,現在巫城失陷,秭歸最多隻能支撐三四天了。”彭羕眼珠一轉,對嚴顏道:“如果是這樣,劉璟很快就會把巫城、秭歸以及信陵、興山四縣交給龐羲了,我們建議我們暫時撤軍回巴郡,讓龐羲沒有後顧之憂去接受這四縣,然後我們”嚴顏緩緩點頭,“此計可行!”..........在與巫城的對峙中,龐羲的軍隊駐紮在魚複縣北,魚複縣是巴東郡郡治,也是進入巴蜀後的第一大城,是長江三峽的起點,著名的白帝城便位於魚複縣境內。龐羲在巴東郡經營多年,勢力已在巴東郡盤根錯節,劉璋曾幾次想把龐羲從巴東郡調走都沒有能成功,根本原因是龐羲在巴東郡已經有了一支由他掌控的軍隊,巴東一萬駐軍,名義上是巴蜀軍,但實際上已經成了龐羲的私人部曲。當年東州民眾踴躍從軍參與對趙韙的作戰,戰爭結束後,這支由東州人為主乾組成的軍隊便一直掌控在龐羲手中。龐羲年約五十歲,身材瘦高,皮膚黝黑,目光炯炯有神,顯得十分精明能乾。很多人都稱龐羲為巴蜀第一元老,這句話並非虛言,龐羲最早是劉焉手下重臣,在劉璋入蜀過程中立下了汗馬功勞,同時又和劉璋結下親家,劉焉去世後,龐羲和趙韙二人成為托孤重臣,他們一個是東州士領袖,一個是巴蜀本土係領袖。老臣少主,在權力交接過程中必然會產生激烈的鬥爭,劉璋借助東州士的力量鏟除了趙韙,但也是在這次內鬥中使東州士和巴蜀本土係結下了極深的仇恨。在鏟除趙韙後,劉璋的目標又轉頭對準了龐羲,隻是投鼠忌器,劉璋害怕引起東州士的造反而縮手了,同時也是因為他和龐羲結為親家,情麵上難以撕破臉皮,最終把龐羲逐出權力中心才暫告以段落。不過龐羲心裡很清楚,劉璋不會放過自己,遲早會對自己下手,巴蜀本土係也不會忘記舊仇,這樣一來,龐羲就急需尋找一個新的依靠,而就在這時,劉璟在赤壁大敗曹操的消息傳來,龐羲敏感地意識到,一旦劉璟統一荊州,他的下一個目標必然就是巴蜀。對於處境日益艱難的龐羲來說,荊州西擴將給他帶來了新的希望。大帳內,龐羲正焦急地來回踱步,他在等鄧芝的消息,龐羲在十幾天前犯下了一個大錯誤,當劉備重奪秭歸縣,打通了增兵之路,使龐羲感到了極大的壓力,正是由於頂不住壓力,他向劉璋求救了。但求救的結果卻是嚴顏率領一萬軍隊進駐巴東郡,這無疑給了龐羲一記響亮的耳光,讓終於明白,他的敵人不僅是正麵劉備,還有背後的劉璋及巴蜀本土係,嚴顏軍隊進入巴東,他無疑是引狼入室。龐羲又是後悔,又是害怕,他很擔心自己的軍隊不是嚴顏的對手,龐羲便連夜派鄧芝趕往成都,希望能通過董和的關係,讓劉璋下令嚴顏軍隊撤出巴東。從時間上算,鄧芝應該昨天就回來了,但現在一點消息都沒有,龐羲心中十分煩躁,一整天不斷地責打軍士,喝罵侍女,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讓沉思中的龐羲抬起了頭。“啟稟太守,鄧先生回來了!”親兵急聲稟報道。龐羲騰地站起身,“快讓他進來!”片刻,鄧芝風塵仆仆走了進來,躬身施禮道:“卑職參見使君!”龐羲向親兵擺了擺手,讓他們退下,他又問鄧芝,“帶了什麼消息?”“有兩個消息,卑職先說第一個。”“你說!”鄧芝想了想道:“聽董太守說,讓嚴顏進軍巴東郡並不是劉璋的意思,而是吳懿的一再要求,張任則勸說劉璋奪取東州士的軍權,防止東州士引劉備入蜀。”“等等!”龐羲打斷了鄧芝的話,“你是說劉備?”“正是!吳懿和張任都沒有提到劉璟的威脅,而是說東州士會和劉備勾結。”龐羲負手走了兩步,他有點明白了,劉璋剛剛派人出使襄陽,他對劉璟西進巴蜀還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但劉備欲謀巴蜀是很明顯之事,所以吳懿和張任利用劉備來做文章,更加能說服劉璋,雖然借口不同,但最後的效果是一樣。“那董和有沒有勸說劉璋讓嚴顏撤軍?”這才是龐羲最迫切的事情。“董太守已經答應了,他說會儘力而為。”“儘力而為?”龐羲有些不滿這四個字,又問道:“循公子是什麼態度?”循公子便是劉璋長子劉循,他同時也是龐羲女婿,所以鄧芝去成都,同時也要請劉循幫忙。“回稟使君,循公子正好北巡去了,卑職沒有找到他,不過已留信給他。”這個回答讓龐羲不由冷冷哼了一聲。鄧芝連忙又解釋道:“其實隻要劉備兵敗,劉璋顧及到劉璟的麵子,也不會在巴東郡駐紮重兵,嚴顏退兵是必然。”這句話隻是一種安慰,龐羲心中無奈,隻得又問道:“那第二個消息是什麼?”“第二個消息便是卑職昨天去了巫城。”“什麼?”龐羲一下子愣住了,他心念賺得極快,有點反應過來了,“難道....巫城已經被荊州軍占領了?”鄧芝笑道:“荊州軍偷襲巫城得手,秭歸也快了。”龐羲心中大喜,沒有了劉備軍隊的威脅,他的腳下仿佛搬掉了一塊大石,而且這樣一來,嚴顏就沒有理由在巴東駐軍了,除非劉璋也認定劉璟同樣威脅巴蜀。龐羲沉思一下道:“你說劉璟會不會趁機進攻巴蜀?”鄧芝搖了搖頭,“劉璟現在進攻巴蜀則言不正、名不順,當初曹操南征可是奉天子詔書征討劉表不臣,連孫權西征也是借口履職南郡太守,劉璟作為漢臣,沒有天子的詔書,他是不會輕易越境征伐另一個州牧,除非劉璋本身有大逆不道之罪,他才能找到借口。”龐羲歎息一聲,“我現在才終於理解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強大優勢,他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若劉璟進軍中原,恐怕也隻能用清君側的口號了。”“確實如此,沒有合適的理由,他就不能輕易動手,如果卑職沒有猜錯的話,劉璟現在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找到西進的借口。“那我現在該怎麼辦?”龐羲又問道。“卑職在想,劉璟將劉備勢力趕出建平,必然會引起諸多反應,包括成都劉璋也會有應對,但有一點我能肯定,如果劉璟真的讓出建平郡,必然是讓使君的軍隊駐紮,所以使君要做好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