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自今,對於平頭百姓來說,國家大事遠遠不如婚姻男女之事令人感興趣,普通民眾對天子使者到來並不關心,但尚香公主‘以武拒婚’之事卻傳遍了京口城,成為家家戶戶談論的話題。京口的普通民眾暫時還不多,隻有千餘戶人家,各種酒館旅舍也寥寥無幾,到目前為止,開張的酒館隻有五家,其中最大的喜氏酒館便位於京口城的主乾道江南大街上。酒館占地四畝地,高四層,後麵還有旅舍,前後共有酒保酒姬三十餘人,每天生意興隆,顧客盈門,尤其是江東的文武官員,都會來這裡聚會喝酒。傍晚時分,喜氏酒館一如既往的熱鬨喧囂,三層酒樓內都坐滿了客人,酒保們前後奔忙,端菜送茶,忙得腳不沾地,在三樓的一間雅室裡坐著十幾名中低級官員,他們輪流請客,隔三差五便來這裡聚會喝酒。“真是太壯觀了,尚香公主竟然還給了顧家三支箭,不知道顧司馬當時是什麼臉色?”眾人都大笑起來,一名官員端起耳杯又道:“這隻能怪顧家太沒有自知自明了,竟然想娶尚香公主,聽說尚香公主還給了顧濟一箭,射穿了冠帽,顧濟嚇得坐倒在地,他以為自己能降伏尚香公主,簡直太自以為是了。”另一名官員也笑道:“估計這麼一鬨,尚香公主真的嫁不出去了,誰家敢娶啊!”“那也未必,女大當嫁,隻要尚香公主喜歡,她就能嫁出去,她畢竟是我們江東的公主。”“可是她說過非天下英雄不嫁,難道讓她嫁給劉璟?不是有傳聞說,大家都希望尚香公主嫁到江夏去嗎?”“嗬嗬!孫劉聯盟變成孫劉聯姻,妙極!簡直妙極!”眾人正在說笑,這時旁邊一人冷笑道:“什麼孫劉聯姻,孫劉兩家馬上就要開戰了,你們都還在做夢吧!”說這話的人名叫陸新,是陸遜族弟,官任江東戶曹從事,消息極廣,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下來,有人連忙問的:“子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又有人道:“可是和天子使者有關?”陸新點點頭,“不是什麼天子使者,就是曹操的使者,我聽到一個消息。”說到這,陸新壓低了聲音道:“聽說曹操封程公為南郡太守,準備把江陵城讓給我們江東。”房間裡頓時一片驚呼,“這個消息可是真的?”眾人紛紛問道。“當然是真的,隻是吳侯怎麼決定我不知道,但消息絕對可靠,此事尚未公開,大家可彆出去亂傳。”房間裡的氣氛頓時變得沉重起來,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很清楚,一旦江東軍占領江陵城,孫劉兩家必然會開戰。.......喜氏酒館的大掌櫃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漂亮女人,名叫關喜,是一個寡婦,長得極為美豔,而且潑辣能乾,招待客人無微不至,喜氏酒館的老客人都很喜歡她。大家都知道她原是江東第一大商賈胡順的寵妾,倪順三年前死後,關喜被胡順之妻趕出了胡家,她便用自己的積蓄在東吳城開了一家喜氏酒館,生意極好,尤其江東官員大多同情她,成為了喜氏酒館最主要的客人。這次東吳遷都,她便賣掉了東吳城的酒館,跟來了京口,又重新開張了喜事酒館,一樣地顧客盈門。當然,這隻是表象,關喜實際上是陶氏商行和江東胡氏商行競爭的一顆棋子,她原是陶家收養的一個孤兒,十年前奉命嫁給胡順為妾,為陶氏商行提供內部情報,也正是她的情報,陶氏商行才得以在曆陽的鐵礦競爭中擊敗了胡氏商行。現在關喜的身份又變了,她成了劉璟安插在江東的秘密情報頭子,她的喜事酒館同時也是江夏軍在江東的情報彙集點。關喜身材嬌小而豐滿,容貌豔如桃花,一雙媚眼比嘴還會說話,撩撥得很多江東高官都想續她為妾,她卻在眾官中遊刃有餘,沒有任何想嫁人的意思,但又沒有得罪任何人。此時,她正在旅舍的一間屋子裡核算賬目,這時一名酒保出現門口,小聲道:“喜娘,有消息。”“嗯!什麼消息。”酒保關上門,稟報道:“剛才陸新他們說到了一個消息,說天子使者到來,封程普為南郡太守,並答應把江陵城讓給江東軍。”關喜前幾天得到武昌的命令,命令她留意天子使者來江東的目的,此時關喜刻意識到這個情報事關重大,必須立刻送走。她寫了一封鴿信,交給酒保吩咐道:“去北固村立刻把這封鴿信送走。”作為一個女人,她心細如發,絕不在酒館中發送鴿信,那樣容易被發現,她在酒館中炮製了一道烤香鴿的名菜,並在城北的北固村養肉鴿,信鴿就混雜在其中,有任何消息都去城外發送,以確保安全。酒保接過信,急匆匆要走,關喜又叫住他,“我再確認一下消息,等我明確消息後再通知你送走!”“是!”酒保退了下去。關喜又低頭沉思片刻,這件事事關重大,不能大意,有必要再深入打聽一下,她便拿了一壺酒向前院的酒館而去。一個時辰後,一隻鴿子撲棱棱從北固山下飛起,盤旋兩圈,便振翅向江夏方向飛去。........時間漸漸到了二月早春,二月初一是傳統的社日,社日每年舉行兩次,分彆是二月旦日和八月旦日,二月是祈求風調雨順,祈求豐收,而八月社日是報答神祗,就像許了願就要還願一樣,是兩個首尾呼應的節日。但社日又是一個全民歡慶的節日,就像後來的廟會一樣,家家戶戶都攜帶酒食出門,一鄉一裡聚集在空曠處,席地而坐,歡度社日。儘管早春時節仍然春寒料峭,但擋不住人們歡聚的熱情,一大早,在武昌城外的曠野裡,四鄉八裡之人紛紛從各地趕來,或喝酒跳舞,或相聚而歌,或者拿出家中多餘的東西,擺攤交換,笑聲歌聲傳遍田野,人頭攢動,熱鬨異常。但對於武昌人來說,今天又是他們的祭風神和水神的日子,因為從今天開始,風向正式轉為東南風,可以掛帆西行。一早,武昌城外的碼頭上早已是人山人海,一萬多名靠碼頭吃飯的挑夫,靠船吃飯的船夫,靠水吃飯的漁夫,齊聚在碼頭之上,在長江內已搭建了一座方圓數長的木台,高三層,叫做候風台,插有三杆大旗,江風凜冽,將旗角吹向西北,旗幟啪啪直響。四角各站一名身著白裙的年輕女巫,迎風而舞,長袖飄飄,中間則是祭案,案上的大銅盤內供奉著用麵做得紅馬、黃牛、黑羊三牲。祭台下站著江夏的數十名文武高官,案台前,荊州劉璟身著黑色祭袍,頭戴平頂冠,高舉三支香焚香禱告,在他身旁,各站著男女小童一名,男童是風使,女童是風臣。這時鐘聲敲響,一名祭祀司儀高喊:“吉時已到,祭拜風神!”劉璟將三柱香插入香爐,恭恭敬敬跪下,碼頭上一萬餘人都跟著跪下,劉璟默默祈禱風調雨順。他連拜三拜,起身將一寫有祭風頌言的白色紗巾高高拋起,大風卷起紗巾,向江心飛去,漸漸不見了蹤影,又隨著一聲鐘響,一萬多民眾頓時歡呼起來。三名大漢跑上祭台,高高端起三牲祭品,向位於城南的風神廟奔去,數千人歡呼著,載歌載舞,跟隨在三名男子身後奔跑,官府的祭祀結束了,下麵是民間對風神廟的祭祀,同時還有社日的歌舞歡聚。劉璟走下祭台,對幾名高官笑道:“各位猜測一下我在想什麼?”賈詡嗬嗬一笑,“自然是希望風再大一點,將我們的戰船早日吹到江陵。”“賈公這次猜錯了,我在想,今天難得是社日,我們也找個空曠地,一起鋪席喝酒去。”眾人一起大笑起來,“隻要州牧肯請客,我們都願意奉陪。”這時,劉璟見董允站在後麵向自己招手,似乎有什麼事要稟報,他又對眾人笑道:“玩笑歸玩笑,不過咱們人情也要講,今天雖不是旬休,但如果想去參加社日,也可以請假,隻是明後天得把積壓的事情補回來。”高官們對這種民間社日興趣不大了,但年輕官員都比較貪玩,聽說可以請假,臉色都紛紛露出喜色。劉璟走到董允麵前,“什麼事?”董允是劉璟的記室參軍,同時暫代李孚掌管各地情報,他取出一卷鴿信,遞給劉璟,“是江東傳來的緊急情報!”劉璟取出鴿信看了一遍,是江東關喜送來的緊急快信,信中內容使他心中頓時一驚,曹操竟然準備把江陵讓給孫權,他立刻意識到情況有些嚴重。沉思片刻,劉璟低聲對董允道:“讓賈軍師和司馬參軍等會兒到我官房來,說我有要事相商。”劉璟翻身上馬,帶著數百騎兵向江陵城內疾速奔去,他先回到了官房,快步走到沙盤前。這是他上個月剛剛做成的泥塑沙盤,長三丈,寬兩丈,由四塊沙盤拚成,包括整個荊州地區和北方的南陽地區,不久的將來,漢中和巴蜀地區也會完成。劉璟的目光注視著江陵城,到目前為止,江陵城依然在曹操手中,劉備並沒有如願以償,不過劉備已在油江口築城,改名為公安縣,準備將公安縣變成他的軍事中心。這時,賈詡和司馬懿先後走了進來,他們感覺到有大事發生,等他們二人走近,劉璟沉聲道:“上次朝廷派使者去江東的目的已經摸清了,曹操打算將江陵城讓給江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