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夏趕來見曹操的使者正是劉敏,他作為劉璟的全權代表來和曹操談判。有了鄴城的經驗和一路過關返回江夏的曆練,劉敏已不再是那個剛出道的書生,他從李孚那裡學到了很多為人處世之道,這些是他在書本學不到。大帳前刀斧閃亮,兩百名刀斧手站成兩列,殺氣騰騰地注視著劉敏,儘管劉敏心中也有些忐忑不安,但他依舊從容不迫地走進了大帳。大帳內,曹操身穿盔甲坐於正中,手摁倚天劍,目光冷厲地注視劉敏走入,在他左右各站著九名持刀侍衛,身高八尺五的許褚猶如天神一般矗立在曹操身後,在兩邊則各站著四五名謀士和十幾名大將。劉敏不慌不忙走上前,向曹操深深施一禮,“江夏劉敏參見丞相大人!”雖然劉敏沒有行拜禮,但曹操也不想和他費這種禮節上的嘴皮子,他冷冷看了劉敏一眼問道:“你是皇室宗親嗎?”“在下是零陵人,荊州劉彆駕之侄,並非皇族。”“原來你是劉始宗之侄,難怪!”曹操對劉先記憶深刻,建安五年,劉先和韓嵩奉劉表之命出使許昌,劉先在大庭廣眾之下痛斥曹操對劉表的責難,給曹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聽說是劉先之侄,曹操態度稍緩,他見劉敏長一張娃娃臉,便笑問道:“你今年多少歲了?已成年否?”劉敏聽出曹操語氣中的嘲諷,心中不悅,但依舊從容答道:“在下已到弱冠之年。”“才二十歲!”曹操大笑起來,“劉璟派一個才二十歲的毛頭小子為使者,江夏已無人乎?”劉敏沉默片刻反問道:“丞相二十歲時用五色棒杖打夜行蹇圖,可被人戲稱為毛頭小子否?”周圍人皆失色,許褚大怒,喝斥道:“再敢無禮,必捶殺爾!”曹操卻沒有生氣,暗暗點頭,此人才思敏捷,不卑不亢,倒是一個可造之才,便微微一笑,“劉璟命你來有何事?”“我奉太守之命,特來和丞相交涉戰俘之事。”說完,劉敏回頭看了一眼,一名侍衛用漆盤將一封信呈上,劉敏又道:“這是我家太守給丞相的親筆信,相信丞相會關心其中的內容。”曹操接過信,這還是他第一次接到劉璟的親筆信,不由大感興趣,他打開信仔細看了一遍,竟然是劉璟提議用曹洪和李典換取朝廷承認他為荊州牧。曹操反複看了幾遍,又問道:“那一萬多被俘士兵又怎麼說?”“回稟丞相,一萬多被俘士兵已經被璟公子悉數釋放,他們應該已返回家鄉和家人團聚。”曹操頓時愕然,大帳內也是一片竊竊私語聲,誰也無法相信,劉璟竟然不要任何條件就把一萬多戰俘釋放了。“為什麼?”曹操追問道。劉敏一笑,“璟公子說,自耕農乃是國之根本,丞相是雄才大略之人,自然會明白他的本意,望丞相能準許他們回鄉務農,不要再征用為兵。”曹操沉默了,這著實出乎他的意料,他何嘗不明白自耕農對一國的重要,如果劉璟真是此意,倒真的讓他刮目相看了。這時,劉敏又道:“我家太守還讓在下轉告丞相,丞相北征胡虜,為河北漢民不再受胡虜侵害,令他敬仰,因此他不會乘虛出兵中原,請丞相儘管放心,全力鏟除遼東胡患。”曹操心中有種莫名的感動,他沉思片刻,語氣變得柔和起來,“請先生回去轉告璟公子,若他願意歸降於我,我可以奏請天子封他為襄陽王,他的子孫永為荊州牧。”劉敏沉默一會兒,又道:“璟公子還有一句話讓我帶給丞相。”“請講!”“璟公子說,不管丞相開出什麼條件讓他投降,他都不會答應,璟公子說,他很期待和丞相會戰於長江。”曹操也是豪邁之人,劉璟的表態他心中愁緒頓時一掃而空,大笑道:“既然如此,我不會讓他失望,請先生轉告璟公子,他的交換條件,我答應了,我將奏請天子封他為荊州牧,再加封他樊鄉侯。”劉敏躬身行一禮,“多謝丞相應允,天子詔書到江夏之時,便是曹、李二人被釋放之日,在下告辭了。”劉敏告辭要走,曹操卻又叫住他,淡淡問道:“另外,我想再問一件事,賈詡現在可在江夏?”劉敏沒有隱瞞,點了點頭,“賈先生確實在江夏,現為璟公子幕僚,至於其中原因,丞相回鄴城後可以問長公子,他比誰都清楚。”曹操半晌說不出一句話,等劉敏告辭而去,他遣散眾人,這才對程昱歎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賈文和投降劉璟了。”程昱心裡明白幾分,但又不能直說,隻得安慰曹操道:“文和不是輕易投降之人,其中必有緣故,回鄴城後再好好問一問吧!”曹操無奈,搖搖頭苦笑一聲說:“不過今天倒做了一筆好買賣!”程昱也笑道:“我有一種感覺,若布衣相待,丞相和劉璟倒可以成為忘年之交。”曹操歎道:“可惜他不為我所用,我若不滅之,將來此人將來必為我勁敵,等回鄴城後,要立刻準備進攻荊州。”........兩個月後,曹操在易縣得到消息,公孫康派人送袁熙和袁尚的人頭到來,這卻是郭嘉臨終前之謀,逼之過急,公孫康和二袁必同心抗曹,若稍緩之,公孫康必不容二袁,殺之賺一個順水人情。果然在郭嘉的遺算之中,令曹操不勝思念郭嘉,再次親到其墓前祭奠。曹操又隨即下令,立烏桓代郡部落單於普富盧為烏桓左大單於,又立上郡部落單於那樓為烏桓右大單於,準許他們帶領部落來柳城遊牧。這兩人都是親曹派,居住中原邊境已近百年,漢化很深,讓他們來柳城,實際就是讓他們牽製住其餘烏桓部落的壯大。在安排完畢後,已經深秋九月,曹操這才下令大軍班師回鄴都,開始進行南下荊州的準備。........六月的荊州已到了一年中最酷熱之時,燃燒著烈火般的驕陽將一團團熾熱的空氣拋向荊州大地,豐沛的水汽仿佛剛從熱鍋蒸騰裡出來,使整個荊州都陷於一種蒸籠般的熱悶之中,所以自古就有氣蒸雲夢澤的說法。這樣的天氣要持續近一個月,直到七月末,早晚才會稍微涼快一點,這也是一年中荊州人最難熬的一個月,荊州人把它叫做蒸月。中午時分靜悄悄的,除了樹上的夏蟬在愈加起勁地拚命嘶叫外,其餘的生命都仿佛消失了,連每日無精打采趴在門檻上的老狗也躲進屋中避暑。不過官宦及大戶人家自有辦法度過這一年中最難熬的蒸月,早在三九嚴寒之時,大戶人家就會用山泉水凝凍成冰,切成大塊放進深井裡儲存起來。到了夏天,井中之冰依然未融化,便成了大戶人家度暑的最佳之物。隻是這種可以儲存冰的深井很難挖掘,就算最有經驗的井匠也隻能十眼中挖成一眼,因此挖一口冰井不僅需要特殊的環境,而且耗資巨大,不是一般人家承受起來。對於普通人家,大多是飲食上做文章,吃清淡,喝藥茶,或者用井水沐浴,若運氣好,在大戶人家討到一塊冰做成冰茶,那也是一家人難得享受的寶貴之物。劉璟的府邸也同樣悶熱難當,不過他的府邸是黃祖在城中的屋宅,條件自然不會差,在後園裡竟然有五口冰井,劉璟第一年不知道,隻當他們是普通水井,後來,知情人告訴他們,這竟是五口冰井。黃祖體胖懼熱,夏天時,黃祖用冰塊放在書房夾牆內,使房間裡冰涼如春,所以整個蒸月,黃祖從不出書房一步,那五口冰井中的十幾萬斤冰塊,就是黃祖的砌牆之冰。劉璟自然不需要冰砌牆,他除了留一口冰井給家人享用外,其他冰塊都給了親兵,成了親兵們的一項特殊福利。陶湛端著一碗冰茶快步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向劉璟書房走去,她步履匆匆,並不像害怕手中冰茶化了,而是心情有些激動不安,她有大事情要告訴丈夫。今天正好是旬休,劉璟沒有外出,在家中乘涼休息,享受這難得的蒸月假日,他正伏案給駐防安陸郡文聘寫一封信。徐庶沒有讓他失望,最終用樊城和新野換來了襄陽倉庫中的十幾萬根粗大乾木,而襄陽也不吃虧,最多再伐十幾萬根木置放三年就是了。江夏軍不用再駐防新野和樊城,文聘的一萬軍隊也就轉移到了安陸郡,駐防江夏的北大門。劉璟正全神貫注地寫信,這時門外傳來了妻子陶湛甜脆的聲音,“夫君,我可以進來嗎?”“娘子請進!”陶湛端著冰茶走了進來,抿嘴一笑,眼角風情無限,自從張機開始給他們治病後,一個月來小夫妻二人夜夜恩愛,兩人如膠如漆,蒸月的悶熱也顧不得了。這主要是張機開的藥方子甚為古怪,有很強的催情之藥,雖然有點匪夷所思,但效果卻有了,陶湛將冰茶奉給丈夫,“先喝了茶,我再告訴你好消息。”劉璟笑眯眯將冰茶一飲而儘,冰暢之氣從心底冒起,令他渾身清爽無比,手卻不自覺地伸進妻子裙中,這一次卻被陶湛一巴掌拍開,“以後可不行了!”“為什麼?”劉璟一愣,但他立刻反應過來,大喜道:“難道娘子有了嗎?”陶湛羞澀地點點頭,“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但我四天前就該來的月紅至今未見。”說到這裡,陶湛眼中迸射出喜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