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六章明明白白的離間高開泰沒有想到方解在一開始就表現出這樣一個態度,這哪裡是談判,分明隻是在通知他,要麼投降,要麼死。身經百戰,沉浮多年,高開泰不是能被嚇住的,可是方解的態度真的讓他心裡有些不安。嚇人,不是因為語氣強硬長得醜表現的夠凶就可以。嚇人,靠的還是實力。且不說方解自身的修為,黑旗軍數十萬精銳再加上兩支龐大的水師擺在那,換做是誰和這樣的對手談判心裡都會不安。高開泰本想先聲奪人,在氣勢上不輸給方解。可是方解三言兩語,就把他刻意營造出來的這種氣氛砸的支離破碎。“鎮國公,我敬重你是一方豪傑所以才願意坐下來談。你這樣說,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是在宣戰?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我現在即刻回去備戰。我麾下的兒郎也不是吃素的,刀頭上淌血而已。我知道鎮國公麾下的將士皆是悍勇之輩,難道我手下的兵馬就是慫貨?見血的時候,未必你的人就流的少。”方解忍不住笑了起來,對於這樣發狠的話他真的想笑。當一個久經沙場的大將軍,開始在言語上發狠嚇人的時候,還有什麼可怕的?方解道:“若我現在說送客,對你也不尊重了些。不過,你我之間能談的我已經都說了。將軍若是為自己著想,一方田園,青山綠水,再加上吃穿不愁的日子,這歸宿已然極好。將軍若還想著你麾下的將士們,不覺得太貪了?”“鎮國公不覺得自己太貪了?”高開泰反問。“你我不同……”方解站起來,緩步走到高開泰身後笑道:“將軍現在的處境不能貪,貪的多了傷到的是自己。你在後退我在向前,向後的時候若是還要貪心太多的話,最後剩下的反而沒有多少。向前的若是不貪,如何向前?你說我太太貪,我倒是覺得自己貪的還不夠多。如果我真是貪到饑不擇食的地步,現在殺了你豈不是簡單的多了?”高開泰的肩膀微微顫了顫,然後冷冷笑了笑:“鎮國公說的不錯,人向前不外乎貪欲二字。我竟是忘了,鎮國公要的何止是一個長安城,你要的是整個天下。”“但!”他也站起來,回身看著方解:“鎮國公就算有必勝的把握,就不怕損失慘重?長安城裡至少還有數萬戰兵,當朝者隻要號召百姓守城,最少能募集十萬大軍。再加上城中還有五千鐵甲軍,鎮國公以為和我決戰之後,還有多少兵力攻城?就算鎮國公可以勝我,相比死傷也不會小。”“說的沒錯啊。”方解點了點頭:“將軍麾下,多是當初大隋的戰兵這我很清楚,戰場上廝殺起來,我的人馬損失自然不會太小。不過,將軍莫非忘了,此時的將軍是最弱的將軍,若早早晚晚都要打一場,現在是最合適的時機。王一渠死後將軍軍中不太安穩吧?若我放任將軍離開,莫說給你順承道,泰安道那樣富庶之地休養,就算是把西北給你,過上那麼一年半載,以將軍的能力穩定部下當不成問題。難道我要等到那個時候再和將軍決戰?”被方解點的如此清楚,高開泰接下來的話倒是不知道該怎麼說。誠如方解所說,高開泰一開始確實有些示弱,他確實不想和方解決戰,軍中不安穩,這仗打起來他更沒有信心。給他一年,哪怕半年的時間,他將軍中各派係將領的亂勢理清,到時候再和方解的黑旗軍交戰,他比現在要多幾分底氣。此時他軍中王一渠那些部下,未見得聽他的號令。“軍人都有傲骨。”高開泰深深的吸了口氣,看著方解鄭重道:“我領兵多年,骨子裡的傲意比彆人還要多些。鎮國公說的這些我斷然不能接受,我寧願堂堂正正的戰敗,輸了就是輸了。讓我如此屈辱的投降,高某人還做不出來。既然話已經挑的如此明朗,你我之間也沒有什麼繼續談下去的必要了。鎮國公,你我來日戰場上再會吧。”“好”方解點了點頭,做了個送客的手勢。高開泰哼了一聲,轉身大步往北邊走了出去。他帶著的親兵手按著刀柄緊隨其後,每個人的臉色都極凝重。現在談崩了,還在人家黑旗軍的地盤上,一旦對方翻臉的話他們這些人隻怕都沒有什麼活路。“高將軍”高開泰走出去十幾步遠之後,方解忽然叫了他一聲。高開泰心裡一動,以為方解有轉還的餘地隨即站住:“鎮國公還有什麼話要說?”方解笑道:“高將軍有傲骨令人欽佩,我若是再多說什麼難免顯得小瞧了你。我叫住將軍,隻是想告訴將軍一聲。將軍有傲骨,但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將軍不願降,但並不是每個人都不願降。我手裡現在至少有三四十封將軍大營裡送過來的書信,這些人既然心思已經動了,我隻需在許以一些好處,料來不久之後的決戰將軍用兵不會太順。將軍今日不願做之事,隻怕他日有人逼著將軍做……”“不牢鎮國公費心!”高開泰冷冷的拋下一句,轉身就走。方解看著高開泰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坐下來慢慢品茶。…………散金候吳一道在方解身邊坐下來,看了看高開泰離去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主公最後這幾句話,隻怕會把高開泰逼瘋了吧。不過,高開泰軍中難道真的有那麼多人給主公寫了書信?”方解道:“幾十封還是有的,不過這些人多是當初王一渠的手下,高開泰的老部下倒是沒幾個人寫信。我之所以這樣對高開泰說,隻是想讓他心裡不安寧罷了。回去之後,他必然清查軍中諸將領,臨戰之際這樣做,人心散的更快。”吳一道哈哈大笑:“主公是把高開泰的心思算的透徹了,他回去之後念及決戰之日是否有人倒戈一擊,必然坐臥不安。他要是不把誰給主公寫了信查清楚,彆想睡一個安穩覺了。”“這算不得高明。”方解道:“隻不過是抓了他的心思罷了,何止是他,不管是誰臨戰之前得知自己部下竟然有那麼多人準備投靠敵人,心裡如何能不擔憂憤怒?一旦決戰之際,他用的人恰好是準備向我投降之人,這仗沒打他就已經輸了。”“主公,剛才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他?”站在一邊的陳孝儒說道:“這人修為也不算太強,若是殺了他的話,他步下必然大亂,倒時候打都不用打,這十幾二十萬人馬也就廢了。”“殺了他,誰替我殺彆人?”方解喝了一口茶後緩緩道:“高開泰軍中那些人寫信過來的,沒幾個是真心想要投靠我,不過是覺得我此時實力比高開泰強,他們在找後路而已。一旦我失利,這些人信上寫的那些誠懇之言還不如一個響屁。這些人有投降過來的意思,我自然不能拒絕。可是這樣的人到了我軍中,用也用不得,養著浪費錢糧,索性不如交給高開泰自己處置。”陳孝儒仔細想了想,然後點了點頭:“主公想的確實周到,那些還沒開打就準備後路的人,將來一樣的靠不住,一旦咱們遇到些困難的時候,這些人想著的還是怎麼逃離。”方解指了指北麵說道:“糟粕再多,我留著也沒用,這些人就交給高開泰自己去解決吧,咱們趁著這個機會多休整幾日,士兵們連日行軍也疲乏了,多歇歇。”“另外……”方解指了指一直放在桌子上的那幾十封書信,之前高開泰坐在那的時候眼睛不止一次的瞟過來,心情其實早就亂了。而方解將書信全都背麵向上放著,高開泰看不到信封上的字跡,心裡更急。“陳孝儒,去追上高開泰,把這些書信給他送過去。”陳孝儒嘿嘿笑著,把那些書信拿起來隨即轉身離去。“高開泰軍中多悍將……”方解重新坐好,親手為吳一道滿了茶:“當初我在西北的時候,對大隋戰兵的戰力看的真真切切。那時候西北之亂已經到了根子裡,李遠山把整個西北弄的千瘡百孔。百姓從賊者不計其數,隻需要發個饅頭就能換來一條人民效力。朝廷的平叛大軍到西北的時候,處處皆敵,可是一開戰,戰兵如沸湯潑雪一樣將叛軍擊潰,速度快的讓人不適應。如果不是高開泰謀逆,當初天佑皇帝楊易也不至於丟下那十萬人馬孤身逃回長安城。”“我是真想要那些將領那些兵。”方解歎了口氣:“可惜,高開泰治軍有方。王一渠的部下和他不是一條心,但他自己的老部下很難勸降。這些人搶不過來,殺了可惜……”吳一道心裡一動,知道方解的意思是什麼。那些將領不能為黑旗軍效力,那就隻能除掉了。方解讓陳孝儒給高開泰送過去那些書信隻是離間計的開始,後麵還有多少招數連他都不能預料。不過說起來,吳一道對方解在軍武上的天賦向來很欽佩。說起來方解在進樊固之前,和軍武之事根本沒有一點關係。即便是到了樊固之後,他也不過是個斥候隊副。誰能想到,出了長安城之後的方解,就如同一條回到了深海的龍。他似乎天生就是為戰爭而生的。吳一道仔細想了想,不由得心裡對方解這離間計讚了一聲。方解讓陳孝儒給高開泰送信,高開泰何嘗看不出來方解這是在挑撥離間?可是,人心都是多疑的。就算高開泰明知道也不可能控製住自己的心不去懷疑,一旦開始懷疑,那麼結局其實已經注定了。當首領和部下開始猜忌,這樣的隊伍就算戰力再強大,也已經不足為懼。“有件事,我知道還沒到時機提,但是……”吳一道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主公,終究我是一個父親,隱玉的事……她自己不心急,我也心急。”方解看向吳一道,沉默片刻之後說道:“我知道,是該給隱玉一個名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