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九章結局和過程是不一樣的沐府兩個人攙扶著周長眉走進裡麵休息,回到自己家裡的沐閒君麵沉似水。進門之後他第一件事就是回自己的房間換了一件衣服,心口上那個米粒一樣大小的洞已經成了他的噩夢,他不敢低頭去看,更不敢讓彆人看到。進了房門之後,沐閒君把身上的衣服脫了之後就沒有再看一眼。然後吩咐伺候著的侍女拿出去燒了,那小侍女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嚇得不敢說話,抱著衣服跑出去處理。換上一身衣服,沐閒君站在銅鏡前看著裡麵的自己沉默了足足十分鐘。然後他讓鏡子裡的自己笑了笑,臉上再次掛起和善溫厚的笑容。他走出房門,對於那些下人們微笑著點頭示意。偶爾遇到一兩個到後院來的江湖客跟他打招呼,他也微笑著回應,就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他換了一身白衣,長衫飄飄,引的那些小丫鬟們頻頻側目。走到沐廣陵的書房門口,沐閒君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推門走了進去。這一刻,他告訴自己必須忘記之前的事。其實他自己也很清楚,方解即便修為再強也不可能那麼輕易的把周長眉辱到那個地步。周長眉的修為有多高,沐閒君了解。正是因為修為高,所以才會狂妄才會目中無人才會覺得自己勝券在握。可偏偏是這樣,給了人家輕而易舉扇耳光的機會。如果說一開始周長眉的想法是,把手伸出去打方解的臉,那麼他表現的則是,把臉伸出去讓人家打。沐閒君知道自己心裡有什麼問題,知道那怨恨和恐懼有可能變成自己的心魔。他本就是一個心思很靈活的人,知道修行者最大的障礙往往就是心裡一念所及。有多少驚采絕豔的少年英豪,都是因為心裡有了那一道坎兒後過不去而沉淪下來。就拿周長眉來說,如果不是因為當年……他的思緒到了這不得不停下來,走進書房,準備對沐廣陵提及這次去見方解的事。“我已經知道了。”坐在書桌後麵翻看一本古籍的沐廣陵沒有抬頭,語氣很平淡的說道:“周長眉自從二十年前那件事之後越發的性格怪戾,讓人這樣教訓一次也在所難免。當初我就曾和蘇陽說過,此人心性越發的狹窄,早晚會出事。這次方解沒有出手直接殺了他,不是因為方解仁善,而是因為這裡是東疆,因為你是我兒子,因為我是沐廣陵。”沐廣陵指了指桌子上放著的一摞紙張:“你出門之前,我曾經讓你把這些東西看一遍,仔仔細細的看一遍,但你顯然沒有看。這些都是這幾年我派人收集來的關於方解的事,有真有假,但如果仔細的去看的話,就能分析出一個人的性格,了解一個人的性格才能明白怎麼去麵對這個人……君兒,你這些年走的太順了,我竟是忽略了一個人太順就難免輕浮的道理,也怪為父沒有提醒你。”“父親”沐閒君垂首道:“經一事才能長一智,孩兒知道自己錯誤在什麼地方。”“我知道你聰慧。”沐廣陵抬頭看了沐閒君一眼:“自從二十年前把你送去蓬萊宗之後,你的表現我一直很滿意。蓬萊宗離不開沐府的支持,所以不管是蘇陽還是周長眉這樣的人,都把你捧起來……一開始我還有些擔心,因為捧起來的往往會摔的特彆疼。但你沒有讓我失望,你沒有在捧起來的高度上迷失了自己,很好。”他緩緩道:“你應該知道,有些驕傲是虛幻的,是彆人給你描繪出來的,那是一幅畫……你自己就是那幅畫裡最重點的一筆,其他的都是給你做的陪襯。蓬萊宗的人必須要畫一幅這樣的畫,而你卻不能把自己當成那幅畫裡的人。”“孩兒明白!”沐閒君點頭道。沐廣陵笑了笑:“所以我沒打算責備你,我以你為傲。”沐閒君的鼻子有些發酸,跟著笑了笑:“父親……不過這個方解確實不可小覷,他的修為方式很怪異。周長眉的境界絕對在通明境,但不知不覺的中了方解的招……這不是周長眉的修為不如方解,而是因為對方解的手段不了解。”“那就去了解。”沐廣陵淡淡道。“是”沐閒君垂首:“不了解,就沒有成功。”沐廣陵笑著問:“君兒,你知道要想擊敗一個人,最好的方法是什麼嗎?”沐閒君沉默了好一會兒,在心裡否定了幾個答案之後終於找到一絲亮光,他抬起頭看向他的父親,被東疆百姓稱為真君子的沐國公。“我知道了父親,想要擊敗一個人,最好的方法是……成為他的朋友。”沐廣陵低頭繼續看書,沒有再說什麼。沐閒君退出書房離去,出門的時候深深的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一定要忘記心口那個米粒大小的破洞。忘記周長眉那已經幾乎廢了的一雙腳和一隻手。…………客房周長眉坐在床上,看著自己那雙被包成了粽子似的的腳,還有那隻右手也是如此,自從他開始修行以來,在東疆就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挫折。他經曆了蓬萊宗從一門心思清秀向繁華轉變的過程,自然經曆過很多拚鬥。正是因為一次又一次的勝利,他才沒把方解看在眼裡。“你也是,多大年紀了?”蘇陽看著他歎了口氣:“我知道你要為沐閒君出頭是對的,沒有沐家,咱們蓬萊宗就不可能成事。隻有沐府最終走到了那一步,咱們蓬萊山才會成為下一個清樂山,甚至超越清樂山。但有些事,你不能這麼急。”“是我大意了。”周長眉的眉宇間閃過一絲狠戾:“方解沒有把事做絕,我這傷勢雖然看起來很重,但都是肉傷,養一陣子也就好了。這正說明此人對咱們心有忌憚,如果真如傳聞中他在西南那樣狂傲的話,他說不定趁機殺了我了。既然他忌憚咱們,那麼下次就好辦了。”“你這性子!”蘇陽白了他一眼,然後走到門口將房門關上。“你這人真是死心眼啊。”蘇陽回來,坐在床頭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你告訴我,咱們為什麼要依附於沐府?”周長眉一怔,然後有些不解的說道:“師兄剛才不是說了嗎,咱們要想把蓬萊宗發展起來,就不能不依附於沐府啊。隻有沐府成功了,咱們才能成功,怎麼又要問我?”“沒錯,這是咱們依附於沐府的緣故。”蘇陽道:“正因為你明白這緣故,做出這樣的傻事我才覺得生氣……咱們依附於沐府,是因為沐府強大。換句話說,如果東疆沒有沐府而是其他家族當權,那咱們就要依靠其他家族,所以是哪個家族不重要,重要的是夠強啊。”這話說完,周長眉的臉色顯然變了變:“師兄的意思,我還是不明白。”“你其實已經明白了,隻是你性子太直,有仇必報,你不願意承認而已……沐府確實很強,咱們蓬萊宗要想走出東疆,必須靠沐府。可是走出東疆之後呢?中原的天地更遼闊啊……沐府進入中原之後,還會如在東疆一樣一家獨大嗎?那個時候要麵對的,是江南諸世家,是江北的朝廷人馬,是各路叛軍……沐家,本就沒有必勝的把握。”周長眉沉默了好一會兒後歎了口氣:“我懂了師兄,以後我會注意的。”“嗯”蘇陽點了點頭:“咱們依附於沐府,是要走出去。等到了出去之後,還有必要和沐府綁死在一起?那個時候,咱們就多了很多選擇啊。不說彆人,就說方解的黑旗軍在大隋西南的實力之強,絕不遜於沐府在東疆的控製力。沐廣陵尚且不敢在自己地盤上殺了方解,你怎麼能做那出頭鳥?”周長眉臉一紅:“是我太草率了,沒想那麼多。”“咱們走出去之後……”蘇陽道:“能幫咱們蓬萊宗的人就太多了,你怎麼能確定黑旗軍不是未來的靠山?上次和沐廣陵交談的時候,他不小心透漏了一件事……大隋的小皇帝已經死了,所以長公主才會逃到黑旗軍那邊去。這代表什麼?”“誰手裡有大隋皇族的人,誰就能更有光明正大的氣勢。黑旗軍顯然占了先機,將來會怎麼樣,最起碼比沐府要更明朗。再說,朝廷大軍現在是那個神秘的鐵甲將軍控製著,沐廣陵雖然不說那人是誰,顯然極為棘手,沐府沒有和這些人作戰的經驗,到了中原之後這一點也不如黑旗軍。”“所以,你這次真的是不智啊。”蘇陽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可要聰明些,咱們宗門的未來都在你我身上,既然已經選擇了和祖師爺不同的路,就要步步小心。祖師爺隻需把自己關在蓬萊島上就夠了,可咱們要麵對的……是整個天下!”“需要向方解示好?”周長眉問。“那還不至於。”蘇陽道:“隻要還沒有離開東疆,自然還是以沐府為尊,看沐廣陵的態度就好了,他什麼態度咱們就怎麼行事。但記住,就算沐廣陵要殺方解,也絕不能是咱們蓬萊宗的人動手!如果方解是死在咱們蓬萊宗的人手裡,那麼以後咱們的路就難了。你莫非忘了,方解和中原江湖上的勢力關係都不一般。這次陪他來東疆的有一個穿道袍的胖子,十之**便是清樂山的掌教項青牛……他和方解是莫逆之交,不要小瞧了一個可以成為江湖領袖的宗門啊。”“我記住了。”周長眉深深吸了口氣:“坐觀其變就是了。”“對”蘇陽笑了笑:“就是這樣,坐觀其變!”他站起來,揉了揉有些發皺的太陽穴:“曆代掌教都過著無欲無求的日子,沒有**,所以簡單。而現在你我心裡的**都已經開花結果,這路不好走。與世無爭隻需要一個封閉的地方就夠了。與世爭……步步都帶著血啊。”“與世爭……”周長眉喃喃的重複了一遍,眼神裡閃過希冀:“若能爭到最後,那會多美?”“很美很美”蘇陽道:“但前提是,必須走到最後。過程一點兒都不美啊……最是醜陋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