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我不殺你幾天前的一場大雨讓峽穀裡變得泥濘了不少,峽穀中又是終年不見太陽所以雨水滲透的很慢,到處都是水窪。每日攻城之後蒙元人都會將屍體清理乾淨,然後埋在峽穀東口外麵。穀口已經多出來不少土包,那是挖坑之後填不回去的土。屍體,接替了土曾經的位置。一個蒙元士兵撲倒在地上,臉栽進水坑裡嘴裡都是臟水,他掙紮著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最先要做的是避開正在慌亂往回跑的同袍。他足夠幸運,在人縫裡不停躲閃沒有被潰退下來的狼騎踩到。可他卻沒有機會站起來,繃緊了神經不停的躲避著到處都是的腳。其實他並不知道前麵發生了什麼,隻是被恐懼的氣氛感染後下意識的往回跑,踩在一塊石頭上栽倒之後,經曆了足足三分鐘的驚險。當周圍的腳終於變得稀疏起來終於脫離險境,他忍不住心裡鬆了口氣,剛要站起來的時候,忽然發先麵前淺坑裡的水倒映出一個魔鬼。猙獰恐怖。這個狼騎士兵嚇得哆嗦了一下,下意識的抬起頭去看的時候,發現那惡魔就在自己身前不遠處站著,手裡拎著一柄寒光閃閃的刀子,卻沒有沾染一滴血,可在那惡魔身後,是一地的殘肢斷臂。他經曆過許多次戰鬥,並不是沒有見過屍橫遍野的場麵。可是今天,不一樣。後麵的屍體都死於一個人之手,可這個人身上沒有血,刀上也沒有血。現在他知道為什麼前麵的同袍會害怕成那樣狼狽往回跑,因為他此時已經嚇得軟了腿想站都站不起來。那個身穿黑袍的人……他應該是個人吧。臉色很白,眼睛……看不到眼睛,兩個眼眶裡是吞吞吐吐的紅色光芒,就好像這個人眼窩裡的不是眼球而是兩汪血。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詭異的一個人。惡魔,這就是之前那些狼騎士兵們一邊逃一邊喊著的那個惡魔吧。狼騎士兵知道自己應該站起來逃走,可哪裡還有力氣站起來?“不……不要殺我!”他哀求,嗓子裡疼的厲害,就好像幾天沒有喝過一口水似的,嗓子已經乾裂。這個人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邁步前行。當惡魔從身邊經過的時候,踩進水坑裡濺起來的臟水飛進了他的眼睛裡,他抬起手想揉一揉,然後發現忽然世界在轉動,四周的環境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旋轉,明明剛才看到的是天空,忽然之間看到的就是大地,可他分明沒有低頭。啪嗒一聲。人頭掉進水窪裡,再次迷住了他的眼睛。失去了頭顱的身體還半跪在地上,脖子裡向外噴出來的血足有一米高。方解大步前行,一個人驅趕著數以千計的狼騎士兵瘋狂的往後跑。就在之前,短短的十幾分鐘內,數百人被他斬殺。他眸子裡的紅芒太過驚悚,看到這一幕的人都在一瞬間失去了軍人應有的勇氣和鬥誌。一個狼騎千夫長顫抖著手彎弓搭箭射向方解,那箭射在方解身上就好像射在了鋼鐵上一樣,軟軟的墜落在地上。方解將朝露刀隨手一揮,包括那個千夫長在內的十幾個狼騎幾乎在同時被攔腰斬斷。在上身和下身分離之後的很短時間內,還沒有死去的人啊啊的嚎叫著,還有人奮力的往前爬試圖躲開那個惡魔。兩隻手拖著半截身子往前移動,肚子裡的內臟灑了一路。當方解靠近狼騎軍陣的時候,數不清的羽箭遮天蔽日的覆蓋了過來,他眼神裡紅芒一閃,當羽箭到達他身前的時候全都突然之間燃燒起來,所有的羽箭在極短的時間內成為灰燼,沒有一支觸及到了方解的身體。“殺了他!”一個萬夫長顫抖著嗓子喊,哪裡有一點殺氣。弓箭手們繼續放箭,可越是堅持心裡的恐懼就越濃烈。那個迎麵走來的男人此時在狼騎眼裡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因為人是可以殺死的。“叫闊克台蒙烈出來,我有話對他說。”方解站在軍陣五十步之外不再向前,他將朝露刀插在地上緩緩的說了一句,說話的聲音並不大,卻讓每一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他不出來,我就去找他。”方解一字一句的說道。不多時,從石頭牆那麵出來一個惡魔的消息就傳到了闊克台蒙烈的耳朵裡,正在生氣的闊克台蒙烈抬手扇了那報信的狼騎一個耳光,大罵了一句你們都已經被漢人嚇破了膽子嗎?!可這個時候,負責指揮的萬夫長闊彆貼兒急匆匆的跑進來,臉上已經被嚇得沒有了一分血色。“特勤……”闊彆貼兒艱難的咽了口吐沫:“漢人那邊來了個兩隻眼睛都是紅色的年輕男人,就在軍陣外麵要見您。他……他一個人就殺了數百士兵,而且羽箭根本就對他沒有任何作用!”聽到這句話,闊克台蒙烈的眼神立刻一變。“廢物!”闊克台蒙烈怒道:“前軍數千人馬,竟是攔不住一個人?!”“報!”他話才說完,有個千夫長急匆匆跑進大帳:“特勤,那人在軍陣前五十步站住,任憑羽箭怎麼射過去就是射不死,他說您若是不出去相見,就要殺進來了。”“放屁!”闊克台蒙烈的怒火終於到了極致:“千軍萬馬之中,讓一個人殺進來我要你們何用!”就在這時候,外麵傳來很清晰的說話聲,很飄渺,但格外的清晰。聽得出來那聲音來自極遠處,可偏偏沒有一絲散亂。“闊克台蒙烈,你難道像個烏龜一樣縮在殼裡不敢出來嗎?我知道你軍中已經沒有什麼大修行者,若我願意,從今日開始每夜殺你幾個將領,你可擋得住我?我等你一炷香的時間,若是不出來,從今夜開始準備不停的收屍吧!”這話如刀刺耳,闊克台蒙烈的臉色變幻不停。他啪的一聲矮桌上的酒壺踢開,眼神裡的怒意已經在燃燒。“誰去殺了此人,我賞萬金,封地千裡!”他指著外麵大聲吼道,手都在不由自主的顫抖著。“我們去看看吧。”一直站在闊克台蒙烈身後的那個身穿黃色長袍,頭上戴著氈帽的男人說道:“總不能讓漢人小瞧了咱們蒙元的修行者。”說話的人身上的裝束很特彆,脖子上掛著一串狼牙,臉上塗抹著看起來亂七八糟的顏色,額頭上繪著一個太陽,很鮮豔的顏色,十分奪目。“有勞了。”蒙烈長長的舒了口氣後說道。“這天下終究隻有一個羅耀,難不成隨隨便便一個人我們都擋不住殺不得?”說話的人語氣有些異樣,聽得出來帶著些傷感。…………“我叫寶梅龍日”長黃色長袍的蒙元人對方解微微頷首:“蒙元大國師座下弟子,請問你是誰?”他說話很客氣,但怎麼都透著一股傲意。蒙元國師座下有十三弟子,寶梅龍日位列第四。這次王庭對大雪山發動的戰爭,國師門下弟子出力尤巨,不少佛宗弟子都被他們斬殺。因為國師門下弟子皆穿黃袍,所以在蒙元被人稱之為黃教。黃教所教授的東西和佛宗有很大的差彆但源出同宗,教義皆是導人向善。不過話說起來,天下任何一個宗教都是這樣的教義,隻是信徒卻九成九的做不到罷了。黃教的規模比起佛宗來差的太遠,雖然當初就連國師都承認黃教屬於佛宗的分支,但行事風格與佛宗多有不同,黃教盛讚苦修,反對享樂,他們生活的都很貧苦,即便是國師本人,生活也極為樸素。黃教弟子出行不坐車馬,赤腳步行。而且黃教之人也不接受百姓參拜,他們認為既然佛宗宣稱眾生平等,就不應該享受高高在上的待遇。最初的時候佛宗對黃教的地位並不承認,據說後來有一次國師拜訪大輪寺,和大自在於明王座前辯法,妙語連珠,佛法精湛,便是大自在也辯不過她。明王盛讚,稱其為天授者,意為上天選定之人。自此之後,黃教才在蒙元逐漸興盛起來,但即便如此,弟子也不過數萬人而已。和遍布西方的佛宗弟子相比,如一粟比之於穀堆,如滴水比之於滄海。方解眼神裡的紅色沒有退去,但他此時卻清醒之極。這種狀態讓他很舒服,感覺著體內那種強大的能量讓人格外的自信。這是自從他眼睛裡有紅芒閃爍以來,第一次如此自如的控製自己的情緒和能力。最初的時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可是現在,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而就在他走到蒙元軍陣外麵的時候,接受萬千羽箭的洗禮,他感覺自己身體裡悄然又有了些許變化,第六條氣脈出現了一些輪廓,雖然很不清晰,但可以肯定正在緩緩的成型,就好像一根幼苗,或許用不了多久便是一棵蒼天大樹。不過正因為這氣脈太小,所以方解還感知不到這條氣脈的能力是什麼。“我是戍守峽穀的黑旗軍首領方解。”方解看著寶梅龍日道:“怎麼,闊克台蒙烈覺得自己出來很沒麵子?”寶梅龍日搖了搖頭:“方將軍,特勤隻是讓我先來問問你有什麼事要說。”他一直看著方解的紅眸,臉色格外的凝重。其實從看到方解的那一刻,他就後悔自己走出來了。黃教之人雖不是正統的佛宗弟子,但關於紅眸的傳說也不是沒有聽說過。曾經他的師尊蒙元國師曾經說過,若是有一天他遇到一個雙眼是純粹的紅色的人,那麼就避開,永遠不要和這樣的人一對一交手。遇紅眸而退,不丟臉。“你不能做主。”方解道:“而且你也不該出來。”“為什麼?”寶梅龍日問。方解道:“你應該知道,闊克台蒙烈不出來是因為他覺得自己不能泄了狼騎的氣勢,若是就這樣被我喚出來,他顏麵無存。而你還應該知道,我若是見到出來的不是闊克台蒙烈,怎麼也要殺些人,這樣蒙烈才會知道我沒有在開玩笑。”“你未必能殺我。”寶梅龍日道:“隋人的口氣總是很大,但能力總是很小。”“我不是隋人。”方解笑了笑:“但是個漢人。”寶梅龍日一怔,不明白方解這話是什麼意思。“不必在說什麼了。”方解道:“你出來就是想要打的,而闊克台蒙烈不出來我終究還要殺人。所以說什麼話都沒有了意義,出手吧。”寶梅龍日沉默了片刻道:“我精修黃宗大手印,可變天地元氣,可改氣象地勢,威力無窮,你要小心。”方解點了點頭:“就因為這句話,我不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