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三章山不是山孤身返雍州是因為羅耀有這樣的魄力和也有這樣的實力,他連親兵都不帶,不是狂妄自大,是因為自信。雍州,就是他的家。釋源奪了羅文的肉身,然後誘殺了羅門十傑排名第一的詹耀,從而控製了雍州城的兵權,但兵權並不穩固。所有人不敢反對釋源,是因為他現在是羅文,是羅耀的獨子。哪怕他殺了詹耀,下麵的將領們也是敢怒不敢言。但隻要羅耀回到雍州,走進去,將士們誰還去聽釋源的話?而羅耀之所以自己回來,並不是他沒有算計到釋源會有幫手。麵前攔在官道上的那些身穿大紅色袈裟的僧人們,麵無表情的看著騎在戰馬上的羅耀。他們手裡擎著金環戒刀,刀鋒上的冷冽似乎連空氣都能凍結。而在這百十個僧人身後,八個僧人抬著一個蓮花寶座,一臉邪氣的羅文盤膝坐在上麵,麵帶微笑。他有大野望,所以必殺羅耀。而他似乎也算定了羅耀會自己回來,眼神裡頗為得意。因為他知道羅耀不可能讓手下的人知道自己和佛宗有瓜葛,必然不會帶著大隊人馬。羅耀從戰馬上躍下來,手負在背後緩步而行。釋源遙遙對羅耀問候了一聲:“大將軍回家,我特意迎出來百裡,是否該道聲謝?”羅耀一邊走一邊說道:“你的膽子隻有百裡之外那麼大,不敢讓雍州一兵一卒看到我回來,你這樣畏首畏尾的人也敢心存天下,正應了那句人心不足蛇吞象。以天尊之威,還要藏著自己帶出來的百名金身僧兵隻等著今日,說好聽些是謹慎,實事求是的說是你膽小如鼠。你既然從大雪山上逃下來,而大自在居然沒有追殺你,就說明大輪寺裡出了什麼大變故……連老鼠都敢出來上躥下跳,佛宗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他說話的彆人不懂,但釋源懂。“大自在不過是一條夾著尾巴的狗而已。”釋源笑了笑:“他心裡隻有那座山,不敢下來。”“是你不敢留在大雪山而已。”羅耀輕笑道:“大自在隻要不下大雪山便是佛宗第一天尊,你雖然號稱天尊中修為第一,可隻要在那座山上,你連殺大自在的念頭都不敢有,還不如智慧。”釋源道:“大自在是一條看門狗,智慧是個狗都不如的白癡,虧他法號裡還有智慧二字,實則其笨如豬。被大自在當槍使了這許多年,還以為大自在將來真的會把第一天尊的寶座讓給他。隻怕他臨死之前都沒搞明白,大自在的心思到底如何。”羅耀搖了搖頭:“你說大自在是狗,智慧是豬……可在我看來,你豬狗不如。”釋源眉角微微挑了挑:“我不知你何來的自信。”羅耀笑道:“我亦不知你何來的自信?”他指了指那些金身僧兵:“以為這些土雞瓦狗就可以攔著我?”釋源道:“便是大自在也不敢說金身僧兵是土雞瓦狗,三千僧兵在大雪山上,世間便沒人敢去登山。我帶來一百人,屠掉一座城也不是問題。羅耀,我知道這些年你修為大進,可你畢竟是個殘缺不全的身子,何必裝出來這份氣勢?”羅耀微微歎息:“你奪了羅文的肉身,然後占了雍州,我本以為你這些年頗有進步,行事果決了不少,原來還是那般愚笨不堪。”“漢人有句話……”釋源緩緩道:“成王敗寇,羅耀……說實話,我很欽佩你。”“恰恰相反。”羅耀再次舉步:“佛宗沒有一個讓我欽佩的。”“殺了他”釋源伸手往前一指。那些金身僧兵的猛的抬起頭,每個人的眼睛裡似乎都點亮了一朵寒芒,他們嗓子裡發出哢哢的聲響,然後擠出來一聲沙啞的咆哮。紅衣湧動,最前麵的十個金身僧兵同時衝向羅耀。一個金身僧兵持金環戒刀一刀斬落,羅耀不躲不閃,依然保持著緩步前行,等金環戒刀眼看著就要斬在他頭頂的時候,忽然間毫無征兆的那個僧兵的頭顱就爆了,就好像僧兵的腦袋裡被人裝了火藥一樣,刀槍不入的軀殼,尤其是最堅硬的頭骨居然都被炸成了碎片。不隻是這個金身僧兵,所有衝過來的僧兵就好像自爆一樣,腦袋接二連三的爆裂,而看起來羅耀一直沒有出手,他隻是緩步往前走著,雙手依然負在背後。坐在蓮花寶座上的釋源臉色一變,立刻將視線看向羅耀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一身黑袍的莫將軍突然出現在幾十米外。他手裡拿著一根竹笛放在嘴邊吹著,可笛子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莫將軍的手指在竹笛的孔上來回移動,而他臉上的表情則很摯誠,就好像正在吹奏一曲天籟之音。然而,這天籟無聲。金身僧兵一個接著一個的死掉,一百人就能屠掉一座小城的強悍存在,竟是被一曲無音笛聲頃刻間滅掉了十幾個。後麵的僧兵依然麵無表情的往前衝,然後被看不見的音波聽不見的樂曲震碎了腦殼。“怪不得……”釋源看著一個金身僧兵的腦殼爆開,然後有半截肉蟲子還在黑乎乎帶著腥臭味的血液裡翻滾。“你竟是找到了金身僧兵的弱點。”羅耀一邊走一邊回答:“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試過,想找到金身僧兵的弱點。他們以為金身僧兵就好像中原的金鐘罩鐵布衫一樣,終究會有那個罩門所在。但他們一直沒有找到……我聽說楊奇當年殺金身僧兵,靠的是天下無雙的劍氣,號稱銅頭鐵臂的金身僧兵也不能擋,可那法子終究笨了些,耗費的內勁也太多了些。”“彆人不知道,是因為彆人不了解佛宗。所謂的金身僧兵,不過是用紇族人的巫術煉製出來的死人罷了。那蟲子若是死了,何來金身不破?”釋源怔怔了片刻,然後長長的歎了口氣:“我終於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沒有斷過抓捕紇族的巫師,開始我以為你隻是想煉製一個肉身,現在才懂了……你竟是從二十幾年前就開始著手準備對付佛宗的金身僧兵。”“你看的太近。”羅耀微笑道:“鼠目寸光。”…………釋源緩緩舒了口氣後說道:“不得不說,你確實比我見過的人都要聰明些,從二十幾年前就開始準備應付佛宗的人,這份心思,少有人及。但你最大的缺點就是太過自負,若是你肯帶兵回來,我怎麼能贏?”羅耀淡然道:“你現在也沒有一分勝算。”“世事無定。”釋源說了四個字,然後從懷裡也取出一個竹笛放在嘴邊輕輕吹起,山林裡立刻傳來一陣咆哮聲。緊跟著,一個巨大的黑影撞到了幾棵大樹之後躥了出來。那黑影太過龐大,如鋼鐵猛獸般勢不可擋。待這東西從林子裡衝出來才看清,竟然是那頭巨大的狼麵靈猿!當初方解封住山洞,竟是沒有熏死這怪物。超過三米的巨大身軀肌肉橫身,狼頭上那一對眸子裡露出凶殘的光芒。它看到羅耀之後仰天咆哮了一聲,其聲如雷。狼麵靈猿順手將身邊的一棵大樹拔了下來,然後狠狠的朝著羅耀砸了下去。羅耀轉過身,靜等著那大樹快到自己頭頂的時候,眼神忽然一凜,緊跟著一股狂暴的氣息憑空而出,如一隻無形的巨手將那大樹攥住然後狠狠一擰,那大樹瞬間扭曲,哢哢的聲音中在半空中崩碎變作了一片殘渣。狼麵靈猿手裡的大樹被擰碎它顯然怔了一下,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那漫天的木屑忽然間燒了起來,方圓五米之內的半空上驟然出現一片火海,被那隻無形的舉手推著卷向狼麵靈猿。這野獸性子凶殘,可天生懼火。那漫天燒起來的大樹殘渣燃起火浪卷在它身上,立刻將它燒的哀嚎起來。那一身硬毛被火燒的吱吱響,一股濃烈的臭味立刻就彌漫了出來。“業火……”釋源眼神裡閃過一絲驚異,喃喃了一句:“羅耀……佛宗的修為你到底掌握了多少?”羅耀側頭看了他一眼:“佛宗的東西,沒幾樣值得記住的。這業火倒是有些意思,剛好可以烤肉。”釋源再次將竹笛放在嘴邊,曲風一變,之前的悠揚轉瞬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淩厲之音。那狼麵靈猿立刻咆哮了一聲,雖然懼怕大火但還是迎著羅耀衝了過去。不隻是它,還沒有爆開的金身僧兵突然發了狂,腳下一點,如閃電一樣撞向羅耀。狼麵靈猿巨大的手掌狠狠的朝著羅耀的頭頂拍了下來,羅耀此時才將背後的手伸出來,輕描淡寫的將兩個撲過來的金身僧兵捏住咽喉,然後雙臂一震將那兩個僧兵擲了出去,兩具沉重的身體如出了膛的炮彈一樣,噗噗兩聲,狠狠的撞進了那狼麵靈猿的兩隻眼睛裡。一瞬間,腥臭的血液瀑布一樣從它的眼窩裡噴了出來。羅耀右手往上一伸,恰好擋住那狼麵靈猿拍下來的巨大手掌。這野獸力大無窮,那一隻手掌就比羅耀的身子還要大些似的,羅耀抬起來的右手和狼麵靈猿的巨大手掌相比,顯得那麼渺小。可就是這樣懸殊的對比,才更讓人吃驚。狼麵靈猿的一掌,居然被羅耀擋住。羅耀的手掌上仿似有極強大的吸力一樣,狼麵靈猿的手掌被黏住,無論這龐然大物如何瘋狂的揮舞,就是無法將手抽回去。而羅耀的雙腳如同在地上生了根,他變成了一座巍峨大山一樣,巍然不動。羅耀回頭看了釋源一眼淡淡道:“釋源,你已經太久沒有離開大雪山了,太久不問江湖事……佛宗,早就不是以前那個沒有人敢觸怒的佛宗。自從十幾年前楊奇西行開始,我忽然明白了一個道理……再至高無上的存在,也終究有人可以挑戰。楊奇隻是少了些運氣,不然當年他一個人就能崩塌半座大雪山。”說話的時候,他的手掌上忽然冒出來一團烈火,緊跟著,那火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蔓延到了狼麵靈猿全身。狂舞著的火焰將那龐然大物吞噬進去,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球。狼麵靈猿的哀嚎聲響徹天際,淒厲的好像能震破人的耳朵。“我要謝的有兩個人。”羅耀看著釋源認真的說道:“當年我師父讓我知道,大雪山不是無法企及的高度。當年楊奇讓我知道,大雪山不是無法崩壞的堅固。但他們兩個不如我之處在於……他們沒有耐心準備。”“楊奇當年弄錯了順序,所以他敗了。要毀一座大山,首先要有的是崩山的實力,其次才是崩山的勇氣。”羅耀傲然道:“我兩者皆具,在我眼裡山可還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