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貪得無厭的人往往是這樣想的要訂閱也要紅票月票!)第三百三十二章三萬六千顆下西南之前還有路上方解想過不少次如何和羅耀會麵,想過第一次見麵會是什麼樣的情景。但是當他看到迎麵走過來的那個男人,迎著那個人的目光看過去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真的沒有做好準備。方解已經很久沒有過心裡發慌的感覺了。他現在有些發慌。羅耀沒穿甲胄,隻穿了一件藏青色長袍,腰間一條玉帶,腳上穿的也不是馬靴而是布鞋。他負手向前緩步而行,身子拔的很直。這是一個樣貌和傳說中有著很大差異的人,方解雖然不相信什麼青麵獠牙身高丈二的傳言,但在印象裡也覺著羅耀應該是個身材彪悍的人。羅耀並不是很高,一米七五左右,比方解還要稍微矮一點。他的身材很勻稱,雖然已經過了六十歲但看起來依然挺拔健碩。他的步伐不大,若是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他每一步走的距離完全相同。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性情,必然對規矩要求的極為嚴苛。國字臉,短胡須。劍眉豎目,不怒自威。最讓人心裡發緊的是他身上那種氣質,方解確定隻有身上染過數不清的鮮血的人才會有這種冷硬到讓人不自在的氣質。這樣的人哪怕不開口說話,甚至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也能讓普通人畏懼。方解稍微有些失神,若不是沐小腰在他背後碰了一下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下官方解,見過大將軍。”方解微微俯身行禮。羅耀嗯了一聲道:“你是天使欽差,不必向我行禮。”方解道:“按規矩下官確實不用對大將軍行禮,但此時下官拜的是為國戍邊二十幾年立下過無數戰功的大將軍,拜的是大隋西南之屏障,是下官真誠實意的敬意。這和皇命無關,和身份尊卑也無關。”羅耀忍不住點了點頭,眼睛一直盯在方解臉上。“你很會說話。”他淡淡的說了一句。方解認真道:“最好聽的話永遠都不是假話,而是真心話。”羅耀往前走了兩步站住,忽然抱拳俯身對方解施了一禮:“左前衛大將軍羅耀,見過欽差大人!”方解連忙上前扶著他:“大將軍何須如此多禮。”羅耀直起身子緩緩道:“規矩就是規矩,不能廢。若是因為你覺得我可敬便免了規矩,彆人也會如此。長此以往規矩也就沒了,欽差代表的是陛下……你剛才對我行禮,我視為是你私人的身份。現在我對你行禮,敬的也不是你而是陛下。”方解心裡忍不住暗道這個人果然是個對規矩要求極嚴的家夥。就在方解剛要說些什麼的時候,羅耀忽然再次一禮:“這是代替平商道上下官員和百姓對欽差大人的歉意,出了刺客,是我的問題也是平商道地方官員的問題。平商道總督駱秋大人也已經從雍州趕來,不過他是文官走的稍微慢了些,還望欽差勿怪。”方解怔住,心說羅耀怎麼如此客氣?猛然間,方解的心裡緊的疼了一下。在過芒碭山的時候與他分開之前,懷秋功對他說的話突然從心裡冒了出來。“其實說難也不難,你隻需記住,人要做亂必然心虛,無論是誰。所以從羅耀對你的態度你就能看出些端倪,他若對你冷冷淡淡不聞不問,那他便還是那個高傲的大將軍。若他對你熱情殷勤……你就要小心了。”懷秋功的這話就如一道驟然在方解腦海裡炸亮了的閃電,讓他的心猛的收縮。方解心裡瞬間掀起波瀾,但臉上卻沒有露出什麼變化:“大將軍太客氣,之前我與葉將軍交談的時候也說過,此地偏僻,且民心尚未完全歸化。劫掠之事便是在中原腹地也屢禁不止,人心貪惡不是朝廷律法就能壓製住的。任何地方都不可能真的做到清平無惡,不然刑部大理寺也就都沒了用處。下官赴京之前也是邊軍小卒,見過的悍匪也不記得有多少了。比起西北樊固,大將軍治下要太平的多。”羅耀搖了搖頭:“話可以這樣說,但事不能這樣做。”他看了葉近南一眼問道:“可曾問出什麼?”葉近南俯身道:“稟大將軍,安來縣縣令孫茂才,縣丞李黑闥和刺殺欽差的刺客沒有關聯。安來縣捕快差役幫閒等一百二十六人與刺客也無關聯。與這些人相關的家眷親屬屬下也已經連夜派人分彆審訊,總計一千零十二人,與刺客無關聯。兵士封鎖了安來縣方圓二百裡的官道,昨日夜裡捉住兩人,身上沒帶路引,形跡可疑,屬下突審後這兩人招供,他們都是如意教的信徒……刺殺欽差的事,是逃犯追商策劃。”“目的何在?”羅耀淡然問道。“目的……是大將軍您。那兩個人在刺殺欽差的時候因為懼怕所以沒有動手,據他們供述,是逃犯追商密謀襲殺欽差,試圖引起朝廷的責問逼大將軍離開雍州……”這樣的話,葉近南當著方解的麵說出來似乎沒有一點顧忌。羅耀聽完之後隻是微微頷首,沉默了一會兒道:“這樣的一個白癡,竟是能鼓動一群白癡……民心本愚,看來此言不假。”…………方解臨時住所葉近南派人在客廳上首位擺了兩張椅子,以示對方解的尊重。羅耀在左麵坐下,然後指了指身邊的椅子讓方解也坐下。方解也沒推辭,坐下來之後道了聲謝。羅耀擺了擺手示意隨從都退出去,他身邊的人隻留下了葉近南和袁浮城,而方解身邊則隻留下了沐小腰和沉傾扇。自始至終,羅耀一眼都沒有看過她們兩個。倒是沉傾扇不時看羅耀一眼,眼睛裡隱隱有疑惑之意。“你今年十七?”沉默了一會兒後羅耀忽然開口問道。方解點頭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虛歲十七,下官身世有些離奇,自幼奔波四處逃亡,身邊人也不是很清楚下官到底多大。”他看向沐小腰道:“小腰姐是從小抱著我長大的,就將她撿到我那天定為我的生日。她和傾扇姐見我被遺棄,便好心照料。連我的名字都是她們兩個商議著取的,因為期盼我做人方正規矩,所以取姓為方。因為我身世不明她們求解而不得,所以給我取名為解。下官字覺曉,也是這個意思。”“哦?”羅耀輕歎一聲道:“想不到你身世竟然這樣離奇,不過你才這個年紀便由此成就,他日前程不可限量,若是丟棄你的父母知道的話說不得會後悔吧。”方解是故意那樣說的,他的話裡一半真一半假。他就是想試探羅耀的反應,可說完之後他才發現自己還是太低估羅耀了。這個人的臉上看不出來一點變化,甚至連眼神都沒有閃爍。似乎方解說的話,和他完全沒有關聯。“或許吧……”方解笑了笑道:“不過幸好,雖然艱辛些但我還是活了下來。有人說上天對人沒有厭惡也沒有喜愛,所以它會給每個人機會也會給每個人挫折。沒抓住機會的人注定碌碌無為,沒越過挫折的人都化作了枯骨。我運氣好,到了長安城之後蒙陛下賞識生活才算安穩下來。”羅耀嗯了一聲:“這番話倒是有些道理……仔細念之,確實每個人一生中都會發跡的機會,隻是有人畏懼有人懶惰有人愚笨所以抓不住。你有今日成就自然不能歸結為運氣使然,還是因為你有心。”“謝大將軍。”方解微微頷首道。羅耀搖了搖頭:“自大隋立國之前已經有一百多年,從不曾有如你這樣年紀的人就能代天子巡視一方。你是大隋第二個演武院入試九門優異的人,你是第一個出身寒門還沒離開演武院就被陛下加官進爵的人,你還是最年輕的欽差,比原禮部尚書懷老第一次出巡的時候還要年輕些……我從不相信一個人的成就是完全靠運氣得來的,你也無需太過自謙。”他似乎是有些感慨,微微舒了口氣道:“運氣可以讓人有一時的成績,卻不可能一生無憂。我自從軍以來,從沒有靠運氣打過一仗。”方解抱拳道:“大將軍軍威之雄壯,當世無敵。”“這是假話,誰也不會真的無敵。”羅耀擺了擺手,似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他轉頭看向葉近南問道:“安來縣縣令等人關押在何處?”“縣衙大牢。其他家眷親屬,關押在他們家中。”“試圖刺殺欽差是抄家滅祖的死罪,若不是官員玩忽職守此事當可避免所以也是死罪。彆的地方我管不著,但雍州有人觸犯律法自然不能容忍,尤其是我的人。這樣的罪過在彆的地方或許隻是免官了事,但在西南卻不行。犯了錯就要嚴懲,並不是任何一種錯誤都可以給他們改過的機會。隻有明正典刑,才能讓其他人謹記。”“玩忽職守,與刺殺同罪。既然同罪,那家眷便是從犯。”葉近南抱拳道:“屬下明白!”他應了一聲,然後轉身闊步走了出去。羅耀起身,看向方解淡淡的問道:“小方大人要不要也去看看殺人?已經有幾年平商道沒有一次殺過千人的案子了。場麵或許會血腥些,但隻有這樣才會驚醒活著的人。若是小方大人不想見千人被斬,在此稍候就是。”“下官還是不去了。”方解搖了搖頭,看著羅耀語氣平淡的說道:“但不是因為我害怕看不得殺人,一千人被殺的場麵確實會很血腥震撼。有些人一輩子也見不了一次……但我從長安出來之前,倒是剛剛看過皇帝下旨砍了三萬六千顆人頭。”他看著羅耀,笑了笑道:“那場麵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