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尼施處半啜對於妻子阿史那氏很喜歡,幾乎到了言聽計從的地步。妻子說必須得救援龜茲國,說若坐視龜茲被滅國,那麼下一步鼠尼施也不會好過。又說若是能助龜茲擊敗秦軍的侵犯,就能大挫秦軍在西域的威勢,到時處半甚至有可能借此立威,重整西突厥諸部。她還說,現在西突厥的可汗莫賀咄完全是秦人的傀儡,而兩位統領東西廂的小可汗,也都唯秦人馬首是瞻,這些人統領西突厥,西突厥是沒有未來的。阿史那言下之意,若是他能率鼠尼施救援龜茲,擊敗秦軍,那麼就能威望大增,甚至能夠重整西突厥各部,由諸部尊擁為可汗。到時將秦人逐出西域,則西域儘為鼠尼施所有也。阿史那一席話,點燃了處半的雄心壯誌。已經五十多歲,整天愛喝酒的處半啜,其實早已經喝的有些中毒,人都是不太清醒的狀態了。妻子的一通枕邊風,讓處半居然雄心勃發。男人有時確實隻需要妻子的幾句鼓勵之語。處半征召了兩萬部落勇士,準備趁安西都督程咬金率兵去打龜茲時,襲擊安西三郡,來一個圍魏救趙,再來一個兩麵夾擊,把秦人在西域的這支軍隊殲滅,然後再順勢吞下安西三郡,如此一來,鼠尼施便能實力大增。處半啜雄心萬丈,認為妻子的這個計劃實在是好,到時他奪三郡,殲秦軍,控西域,一統西突厥,將來甚至可以打過金山,殺向漠北,把叛逆的鐵勒給滅了,然後再越過陰山,飲馬黃河,從此走向人生峰巔。他甚至早就計劃好了,到時,一定要讓秦國天子羅成,嫁一位大秦的公主給他。以前他想把自己的女兒送入秦宮,結果還被秦皇拒絕,這讓他被西域諸藩暗暗嘲諷,他深以為恥。當然,若是羅成實在不願意嫁個公主給他,處半認為,無論如何也得讓秦皇羅成娶他的女兒。他女兒哪裡差了,不就是二百多斤嗎?可二百多斤又怎麼樣了,那說明他寶貝女兒健壯。想著這些,他不由的笑了。女兒一直想要入秦宮。等阿耶奪了安西三鎮,到時就讓秦天子來迎你入洛陽宮。兩萬鼠尼施輕騎,集結於鷹娑川,沿著河穀一路向東南,直奔焉耆鐵門關而去。二百多斤重的鼠尼施處半公主,披著一頭烏黑的長發,站在後麵,向父親揮手告彆。她期盼著父親早日拿下安西三郡,這樣那位戰神轉世的白虎羅成,就會派使者來迎接自己進入洛陽皇宮。據說,洛陽皇宮裡有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來自天下各地王國、部落的公主們都齊聚於此,全是天下最美麗的人兒,她相信,若是自己進入秦宮,一定能夠豔壓群芳,讓六宮粉黛無顏色。·······龜茲城。劉黑夫與趙成他們在這裡向程咬金送行。老程統領一萬四千人馬,出龜茲城向北,越過龜茲人的聖山白山,直殺向鼠尼施人的牧草。處半前腳帶著兩萬部落戰士剛向東南而去,結果後腳程咬金就帶著一萬四千戰士自西南越過白山而來。這是完美的偷襲。鼠尼施的戰士幾乎儘隨處半啜離開,部落空虛,儘是些老弱婦孺少年和奴隸等。暮色黃昏。天邊是火燒一般的霞雲。鷹娑川的河水,已經被血染紅,好像天上紅紅的晚霞映到河中。河邊,草地。放眼所過,儘是屍體。到處都是被掀翻的帳篷,砍倒的鼠尼施人。突襲之時,儘管鼠尼施人怒吼著揮舞鐵刀、拿著長矛、弓箭反抗,可精銳青壯戰士儘離的情況下,他們又如何是精銳的安西軍對手。鐵蹄轟轟,箭矢橫刀。一個又一個的鼠尼施人就如同被割倒的草一樣,一片片的倒下。濃重的血腥味直衝天際。秦軍突襲的時候,以彌射和社爾的六千突厥輕騎為前鋒,這些人殺起同是突厥的鼠尼施部毫不手軟。所過之處,一個不留。鷹娑川南岸。一處山坡上。赤色秦旗之下,安西左都督程咬金立馬眺望,裴行儼、薛萬徹兩位安西名將與他並肩而立。而身為西突厥右廂小可汗的阿史那彌射,卻率兵在無情的收割著左廂鼠尼施部。“這根本就是屠殺啊。”裴行儼歎氣道,他反對這般屠殺。“他們的父兄丈夫兒子們叛亂的時候,她們就注定了這個下場。”“他們早已經潰了,可以停止攻擊了。”程咬金卻隻是搖了搖頭,冷漠的道,“我們隻有一萬四千人,這鷹娑川卻有不下二十萬鼠尼施人,我們沒有辦法帶著那麼多俘虜轉戰數百裡,隻能殺,一路殺過去,所見之處,儘屠之。此戰,是犁庭掃穴之戰,要滅其巢絕其種,就是要足夠血腥足夠狠,這樣才能震懾那些蠢蠢欲動之人。”為了鼓舞突厥騎兵的士氣,程咬金甚至對彌射和社爾宣布,讓突厥輕騎屠其部落,取其錢財,所得秦軍與突厥各一半。本來在龜茲都城中搶劫,結果被劉黑夫硬懟,不得不又吐了出來的突厥人是不太滿意心裡怨恨的,剛出來的時候也不怎麼積極。可程咬金這命令一出,突厥人積極的不得了,每戰必為先鋒,幾乎都不用秦軍動手,他們所過之處,如蝗蟲過境,攻擊屠殺起鼠尼施人來個個是奮勇爭先。老程甚至不要鼠尼施的俘虜,隻要首級。突厥輕騎可以憑首級在他這裡記功,一個首級可換十匹絹,戰後兌現。另外牛羊錢財等搶掠所得,突厥人隻要交一半給秦軍,剩下一半可以自己留著,搶多搶少,全憑自己本事。這樣一來,鼠尼施人想跟以前一樣打不贏就跑就降都不行。尤其是這次出兵突然,每次老程他們都是以多擊少,一個個的部落聚集地殺過來,鼠尼施人毫無抵抗之力。裴行儼認為殺的已經夠多了,已經有數萬鼠尼施人被殺,十幾個部落被滅,可程咬金沒有停手的意思。“大郎啊,你就沒想過,若是我們這次沒有及時發現鼠尼施人的陰謀,沒有安排青海和河西的兵守安西,我們兵馬儘出,安西老家若被鼠尼施人攻破後,那裡的屯田百姓、府兵家眷們會是什麼下場?那裡的商賈、那裡的官吏,下場會如何?”“戰爭總是這麼殘酷的,而我輩身為執劍之輩,便不能對敵人心懷仁慈。”老程冷冷道,“這一次,我就是要拿二十萬鼠尼施人的命,告訴所有西域諸國諸侯,誰也彆想背叛大秦,否則,亡族滅種的鼠尼施就會是他們的下場!”裴行儼暗暗心驚,二十萬人啊。一直沒怎麼吭聲的薛萬徹這個時候說了一句,“其實這沒什麼,想想高句麗吧,幾百萬人呢。”裴行儼一下沉默了,堅持要讓高句麗亡國滅種的可正是當今天子啊。········鐵門關前。鷹娑川下遊淡河畔。屍體堵塞了河流,鮮血染紅了大地。兩萬鼠尼施人進攻鐵門關,結果卻遭遇秦將翟讓和阿史那大奈伏擊,大敗退走,退到淡水河邊,又遇到秦將敦煌太守牛進達攔截伏擊。“我們中計了,上了秦人的當了。”處半啜麵色通紅,他手裡拿著一個酒壺,不時的往嘴裡倒酒。酒越喝越多,臉越喝越紅,手越喝越抖。一個又一個的鼠尼施騎士被秦人的拒馬、長槍攔截去路,又被強弓硬弩射落馬下。想逃,可四麵皆敵。秦人的輕騎兩翼掠陣,根本無路可逃。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秦人的步兵不斷的推進過來。後有追兵,前有攔截。淡河,今日就將是他們鼠尼施戰士的魂歸之地。“我們還能殺出去嗎?”處半啜年幼的兒子問道,他才十二歲,這是他第一次上戰場,可是第一次上戰場,沒有見到部落的勇士們是如何的大發神威攻城破地,看到的隻是一個又一個倒下。“逃不掉了,無處可逃了。”處半啜又喝了口酒,人已經喝的昏昏沉沉了。“一點機會都沒了嗎?”“我們本來就是遠奔來襲,一路疲憊,本以為鐵門關空虛,可突襲取關,然後稍稍休整,就地補給後,再奔襲焉耆,然後是高昌,再然後是伊吾,可是,這裡為何會有這麼多秦軍,皆是秦軍精銳。”疲憊的鼠尼施騎兵,遇伏,敗退。再遇伏,又敗。一敗再敗,鼠尼施人是又疲又累,還十分驚懼,這裡的大量精銳秦軍,完全出乎他們的意料,這讓他們恐懼萬分,根本不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勇士們的馬已經跑不動了,箭也射光了。”處半哀歎。遠處,一騎飛奔而來。騎士滾鞍落馬,吐了幾口血。“大啜,秦人繞後突襲鷹娑川,部落死傷慘重,數十部落慘遭屠殺······”“繞後突襲?哪來的秦軍,是誰?”“高昌太守程咬金、焉耆太守裴行儼、伊吾太守薛萬徹,還有烏壘太守阿史那彌射、泥師太守阿史那社爾,率領一萬餘精騎,一路屠殺····請大啜趕緊回去救援。”說完,那拚命前來報信的年輕戰士暈倒過去。處半啜仰天大歎一聲,“天亡我鼠尼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