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大雨。清晨,天地都似乎被昨夜大雨洗過了一遍,天空澄淨,大地乾淨,空氣清新。早朝時,禮部侍郎上奏,說漢川郡太守奏稱發現野蠶結繭,漫山遍野都是,漢川太守令百姓收采,得繭萬餘石,製成絲綿,認為此乃天降祥瑞,上天賜福。因此特奏報朝廷,同時派人進貢野蠶所結繭製成絲綿百匹。其實這種野蠶並不是傳統的家蠶,家蠶又稱為桑蠶,食桑葉結繭抽絲,可紡製絲絹。但野蠶其實是又名柞蠶,因喜食柞樹葉而得名。與普通蠶長的也很不同,普通家蠶長的更白,而柞蠶更綠,像個大青蟲。不過野蠶一樣結繭,而且其繭一樣能織絲,但一般大麵積出現結大量繭並不多見,古人每當遇到這種情況,便會視為祥瑞。而在皇帝羅成看來,這其實就跟蝗蟲成災一樣,隻是一種自然現象。隻不過柞蠶大麵積結繭更罕見而已。而到了明清時代,就有百姓找到了人工放養柞蠶的方法了。這一次,羅成倒沒有駁斥這祥瑞之說,甚至還讓朝廷下詔嘉獎漢川太守。下朝之後,羅成立即召來了內侍省的人。內侍省相當於皇帝的宮廷大管家,其中也有負責養蠶織絲的部門。羅成指示,要立即派出一支隊伍前往漢川郡,詳細考察當地的柞蠶情況,要仔細研究柞蠶情況,以便能夠找到人工放養柞蠶的方法。畢竟人工養蠶既要種桑又要采桑還有喂葉等等,而這種柞蠶如果掌握了好的放養技術,能夠增進一項蠶絲來源,要知道在後世,最出名的柞蠶產地丹東,一年就能產柞繭三千萬斤以上。漢川太守還認為這是天降祥瑞,可羅成卻認為這是一個好的產業,隻要加以研究,找到放養方法,就能有很大收益,值得研究。甚至除了柞蠶,曆史上也有吃楓葉的楓蠶,吃蓖麻葉的蓖麻蠶,吃臭椿葉的樗蠶等,都一樣能產出特色的絲,不過相較來說,還是柞蠶放養更有前景。柞蠶從出卵到結繭,一般隻要五十天左右,從春到秋,一年可以放養多季,要是管理得當,產量高效率大。除了結繭絲織,柞蠶也還有其它不少作用,比如柞蠶蛹和家蠶蛹一樣都可食用,殘渣也可做魚、畜、禽的飼料。“阿耶,這野蠶真的能馴服放養嗎,它們不會跑掉嗎?”太子來請安,看到羅成對內侍省做出關於去漢川郡考察研究人工放養柞蠶的指示後,午餐時忍不住詢問。“蠶雖然屬於蛾,但他破繭而出之前,卻一直是不會飛的,而等他長成熟後開始結繭,也需要在繭中一段時間才能進化成蛾,最後破繭而飛。隻要蠶農把握好時間,在他們破繭前收取蠶繭,然後水煮,這樣蠶還是蛹的時候,就死在繭裡了,不會再破繭化蛾飛走。這樣,繭就能抽絲紡織,蠶蛹也能製成糧食。”“那這樣豈不是很殘忍?”羅成手撫著太子的背,“太子啊,天下萬物,各有其用,養蠶收繭織絲,能製衣暖人蔽體,這並不能算殘忍。這就好比你養雞吃肉,這不算殘忍,可你不是為了吃,卻虐待殘殺雞,那才叫殘忍,明白嗎?”“可那也是殺生啊。”“狼吃羊,羊吃草,這是自然法則,而人是萬物靈長,淩駕一切之上,既吃肉也吃素,吃進肚子裡不叫殺生,虐殺那才叫殺生。我們並不是出家之人,所以與他們遵循的規則不一樣。”羅成趕緊糾正太子幼稚的想法,本來太子已經夠普通了,如果將來還成了個和尚,那豈不要完蛋。“羊肉好吃嗎?”“好吃,用安西茴香烤起來更好吃。”“雞好吃嗎?”“白斬雞好吃。”“魚好吃嗎?”“水盆魚片好吃。”·····羅成嗬嗬笑著拍了拍太子的肩膀,“這不就對了嘛,你說若是以後不能吃這些,是不是很沒意思?”“嗯。”太子舔了舔嘴唇,剛剛說這幾個菜,他都已經嘴裡流口水了。“交給你一個任務,給你二十粒蠶卵,把它們孵化出來,然後采桑喂養,一直到他們結成繭。”太子點頭,對於父親交待的任務,他雖不太明白,可他倒也還算努力去做。就如父親叫他養馬養狗一樣,他也親力親為,雖有馬夫狗奴指導幫助,但他還是會親手去做的。“對了,你養的那馬兒和狗如何了?”“挺好的,馬兒很乖巧溫馴,就是那狗子太頑皮了,經常在我殿裡撒尿,還拉狗屎,一點都沒那馬兒乖。”“那是你沒有教好他,你的狗仆沒有告訴你要如何給狗立規矩嗎?”“教了,可是不聽。”“那是你沒教好,你得對狗有賞有罰,先教它怎麼做,做對了,就賞它吃的,做錯了,就要打,這樣它才能長記性,以後就懂規矩了。”“狗子好可愛,還那麼小,打它餓它都不好。”羅成搖頭,“太子啊,規矩得早立,無規矩不成方圓。你現在不好好給這狗立規矩,那這狗長大後就是條沒規矩的狗,這條狗他就沒資格留在你身邊了,到時他就會被拉出去,被宰掉。你看,你現在這樣做,不是對這狗真的好,隻是在害它而已,明白嗎?”“父皇,宮裡能養柞蠶嗎?”“養當然也能養,但得先栽柞樹,這樣就劃不來了。父皇讓人去漢川研究柞蠶,是因為不僅漢川,從關中到漢川,再到中原河南山東,再到河北河東,乃至關外遼東,柞樹很多,有些地方漫山都是,因此放養柞蠶有很好的條件,能減少蠶繭的成本,放養柞蠶便有利可圖。”“父皇,老師說君子不言利。”“哪個老師說的?”“大學士李詹事說的。”羅成嗬嗬笑了兩聲,李綱那人,太子詹事再進翰林院大學士,都是拜相之人了,但說到底還是有點書呆子氣。“君子不言利不是這樣解釋的,你可知道這句話出自哪裡?”“是先賢孟子說的,出自《孟子》的《梁惠王章句上》,孟子見梁惠王。王曰:“叟!不遠千裡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所以李詹事教兒臣,以義治國,何必言利。”羅成於是教誨兒子,“君子不言利並不是完全不想利,隻不過是不唯利是圖而已,孟子之所以說的那麼堅決,是因為當時的人惟利是圖不知世上有仁義二字,所以拔本塞源而救其弊,此聖賢之心也。我等後人,當明白聖人之言當時的情況,不能望文斷意。”“可是李詹事還說,孔子也說過,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還說旬子也說過,盛世重義,亂世重利。”羅成無語,“你這小兔崽子,掉書袋都是可以,出口就是聖人言,但朕要教你,身為太子,既為儲君,那麼就當義利齊飛,君子不要羞於言利。隻不過你要把握好義和利,不能重利輕義,也不能僅重義輕利,得義利雙全,掌握平衡,明白嗎?”太子撓頭,父親說的這些,跟老師李綱說的完全就是兩個意思了。“李綱的教導,有些要聽,有些也不能全聽,你也得聽聽你爹的,明白嗎?你要記住,儘信書不如無書,還有句話叫做,偏聽則暗,兼聽則明。”“太子啊,光談仁義是不夠的,身為君,你還得為子民謀求溫飽,得安居樂業,倉廩足而方知禮儀,連子民的溫飽若都解決不了,那整天滿口仁義道德,也不過是偽君子而已,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