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四年悄然來到。今年是朝廷統一北方之後的第一個正旦,因此在年前,各道郡縣的主官便都趕來京城朝集,甚至周邊諸藩屬也都特使者前來朝賀進貢。中京洛陽,比往年更加熱鬨。這裡與兩年前秦軍剛入城時相比,已經完全變了個樣,雖還沒有完全恢複到大業年間的繁華熱鬨頂峰時,可也已經很有氣象。洛陽城外駐守了北衙的四萬八千禁軍,分屬北衙十二軍,從中抽調組成番上宿衛。除北衙禁軍外,還有自南衙十二衛中抽調出來的兩萬四千人組成的四府,負責京城治安、皇宮宿衛、宮門守衛等。另外內軍的九衛府,也還有七千二百人。這些駐於中京內外的軍隊,就達到了近八萬人的規模。此時的洛陽城中,還有大量的少府寺的作坊和內侍省內務府的宮廷作坊,集中了大量的工匠、奴隸等。加上城中的居民商戶,外藩在京者,那些百官和其家眷,還有宮廷人員,整個中京洛陽城內,已經有三十萬的人口。若是把洛陽二十二縣的人口全算進來,則達到了驚人的百萬之多。雖大秦設有六京,可如今北方一統後,天下暫時休兵後,皇帝卻常駐於中原腹心之地的洛陽,於是天下的財富都往洛陽彙集而來,人口也都往這邊流動。大秦不禁工商,甚至鼓勵工商,因為工商稅收是如今朝廷的主要財政來源。據民部的最新統計,大秦開元三年,朝廷的鹽稅收入達到了驚人的一千八百萬貫,而茶稅達到五百萬貫,酒稅三百萬貫,另外各類礦稅也達到二百多萬貫,僅專賣之稅就有近三千萬貫。而工商稅以及邊市和港口的市舶稅收入也很驚人,僅市舶稅就達到了六百多萬貫,其中邊市的收入占大頭,約四百萬貫,市舶的貿易關口的稅此時還少些,隻有二百萬貫左右。而工商稅也有八百多萬貫。這在許多大臣看來是不可思議的事情,畢竟隋朝時完全沒有工商之稅,也不禁礦產。而大秦立國不過幾年,如今還有江南沒有完全收複,可一年的這些專賣稅、市舶稅、工商稅等就達到了四千多萬貫。而稅務總署還說潛力巨大,鹽務局更是說隻要時局穩定,那麼私鹽將被嚴厲打擊控製,到時鹽稅一年能達到三千萬貫左右。正是因為有了這些錢,朝廷才能在這次軍改中,推出府兵和禁軍結合的新軍製,編設了近三十萬的北衙常備禁軍。要知道,兵部的預算,禁軍養一兵,平均一年得五十貫開銷,三十萬禁軍,一年就得一千五百萬打底,還不算軍械消耗、馬匹耗費這些。更彆說,一旦打仗,軍費更大。反倒是正稅的兩稅,其實去年收入不多。糧食僅收入三千多萬石,絹布兩千多萬匹。“當初不少人都認為,這些工商市稅和專賣之稅,會讓天下怨言,可現在隻看到一片繁榮熱鬨,好像對百姓們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影響,反而覺得大家手裡似乎都有了點餘錢,市場上的商品物資也多了起來。”洛陽街上。剛從交趾返回沒多久的高士廉能切身的感受到這巨大的變化,當初他離開洛陽被貶往交趾的時候,感受到的是洛陽城的衰弱。而如今再回來,感受到的卻是這個城市的涅槃重生,一片生機勃勃欣欣向榮。“陛下治理天下確實有一手,很多時候提出的策略,高屋建瓴,一開始好多人還明白不過來,可用不了多久,便能發現其高明之處。”騎馬與高並行的是他的外甥長孫無忌,“要說這稅對百姓其實也有些影響的,比如說鹽價是實實在在的漲了,而且漲的不少,但好在鹽價雖漲,可朝廷供應齊全,鹽質量比過去有加強,百姓倒也能承受的起,畢竟鹽一年也吃不了多少,這價格也是公平穩定的。這邊買鹽多出了錢,但其它方麵的各種攤派附加取消,尤其是這個攤丁入畝按畝征稅,納錢代役且直接計入兩稅,不額外征錢後,普通百姓的負擔其實是減輕了許多的。”過去的租庸調稅製,基本上就是以丁為基礎的稅製,有丁就有租就有調就有庸,管你有沒有田產,你均到田是這麼多,沒均到田也是這麼多。能足額授地的畢竟少數,而絕大多數人均不到田或隻均到極少田,這就意味著他們承擔的稅賦不合理,承擔了本身不該承擔的重擔,生活自然就苦。而且,百姓最怕的還是役。一年免費二十天的勞役,得自帶乾糧,有的時候這二十天還不算在路上的時間,為了去做二十天役,路上可能往返還得一兩個月,更有甚至如遇上征遼東這樣的大役,服個役運糧得運到自己破產,隻能砍手砍腳以求逃避服役。古人常說,普通百姓之家,若是不遇災害戰事,則辛苦耕作三年,能有一年之積餘。可一年之積餘,服一場大役,就能折騰光。現在朝廷不需要百姓服這免費役,而是在每畝田中,再加征了一筆折役錢,朝廷官府遇工程時,再用這錢來雇傭百姓去做工。百姓去做事,則還有工錢,這樣不會有損失。更重要的是,折役錢攤入田畝,就意味著田地越多的人承擔的這折役錢越多,普通百姓的負擔就變相的減輕了。“漢朝朝講究黃老之術,無為而治,信奉中庸之道。這中庸之道就是不走極端,儘量不擾民,所以才有了文景之治,有了漢武之威。我們的皇帝陛下雖年輕,但僅通過這稅賦製度,卻找到了一個最佳的平衡點,朝廷的稅賦增加了,但百姓負擔卻減輕了,真是太神奇了,尤其難得的是,還沒有說是直接對富戶豪強巧取豪奪,而是通過地稅通過商稅巧妙的把錢收上來了,還沒引起太大怨言,真是難得。”高士廉那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以前他根本就沒有想過還能這樣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