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打量著杜伏威,“看你的精氣神兒,倒是不錯,看來傷勢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杜伏威笑道,“臣的那點傷早已經好了,追隨陛下以來,臣也大小百餘戰,負傷數十次,有好幾次比這還重呢。上次隻是一時不察,著了李子通那叛賊的道,將養這麼久,早好了。如今,又是生龍活虎,依然可以為陛下披甲上陣,統兵討逆。”羅成拍了拍杜伏威的肩膀,笑嗬嗬的道,“年輕確實筋骨強,但也不能大意,可不能落下什麼病根,將來遺禍無窮。你啊,就安安心心的呆在洛陽休養一段時間,先前朕下旨敕造的吳國公府住的可還舒適?”杜伏威直言道,“陛下所賜宅第十分好,隻是我這些年久在軍伍,整天東奔西走,早習慣了營伍生活,這一下子閒下來,天天對著些歌妓舞姬家丁奴仆的,倒是十分不慣了。臣還是想出去做點事情,如今江南雖暫不征討,但也需要做好準備,臣熟習江南,想回去做事。”皇帝卻沒答應,轉而問道,“你覺得輔公祏怎樣?”“陛下?”“輔三雖說當初也是跟著我一起打天下的,但他後來與你在江淮呆的時間也長,倒是跟我有些遠了。我想問問,你對他是何印象,又如何評價?”杜伏威不知道皇帝為何有些發問,他暗暗打量皇帝的表情,卻什麼也看不出來。如今的皇帝,越發的有些喜怒不形於色,不怒自威,根本猜測不出君意。他斟酌著道,“寧國公與我在江淮搭檔數年,為陛下也是出生入死,忠心耿耿······”“可為何卻有人說輔公祏對朕頗有怨言,甚至說他在軍中廣收義子,拜把子結兄弟,大立山頭?”皇帝這番話,讓杜伏威大驚。事實上,皇帝所說的收義子拜兄弟立山頭這些,其實他也一樣有。甚至可以說,輔公祏的這山頭,他才是首領。但這本來也不是什麼稀奇之事,曆來軍中就山頭多,各種鄉黨、親戚、朋黨等便會自然而然的形成山頭,而收義子更是普遍現象。比如皇帝都收了好些個義子,大秦的諸將,哪個又沒有義子?據說張亮曾經行走在黑暗之中,負責情報時,收的義子更是多達五百個。可偏偏現在皇帝卻拿這事來說輔公祏,這就說明,已經不僅僅是山頭這麼簡單的事了。怨言。這兩個字,說輕也輕,說重則重。對皇帝有怨言,若是往深追究,那就是死罪。“陛下,軍中將領向來有收義子假子的習俗,寧國公也不能免俗,說來臣以往在軍中也收了一百多個義子,如今想來,確實有些過頭。至於說山頭,其實可能是被人誤會了,寧國公這人嘴巴直,有時說話不過大腦確實,臣也曾經說過他多次,可他就是不知悔改,但若說他對陛下不滿,那真是冤枉,他對陛下可是忠心耿耿,絕無二心的。”“伏威啊,當年我江南平亂後,留你和輔三在江南,是看重你們年輕又有拚勁,膽大,能乾。我也知道你們在江南並不容易,孤軍做戰,幾次遭受兵敗,十分艱難。可朕把這些都記在心上,所以開國後,對你們的封賞也高。你畫像淩煙閣,輔三也一樣得封國公。”“可有的時候啊,總有人會膨脹,就好比王君廓和劉武周,這二人的下場你們也看到了。朕不是漢高祖,不是那種殺功臣之人。這江山是你們與朕一起打下來的,所以朕也想與你們共享這江山,所以才有改爵實封,但是····”杜伏威臉色發青。他們久處江淮,所有他們當初那支人馬比較封閉,形成了一個自己的山頭。可後來皇帝入關,卻讓單雄信等外來大將接掌大權,這讓江淮將校上下確實有些不滿。上次李子通的叛亂,其實裡麵就有江淮將領對朝廷的諸多安排不滿,結果導致江淮係和朝廷下派係之間的不和,最終給了李子通可乘之機。而後杜伏威兵敗重傷,朝廷空降秦瓊接掌江淮,輔公祏等不少江淮係將領都受到了貶降,而山頭的杜伏威入京後更是被閒置,這越發讓輔公祏這個江淮軍二號極為不滿,發了不少牢騷話。若僅是些牢騷話,皇帝今天也不會拿出來跟杜伏威說。“向朝廷檢舉輔公祏的可不是一個兩個,連闞棱和王雄誕都檢舉了他,可知輔公祏最近舉動有多出格了。朕不想看到他走岐路,我知道你們關係好,非同一般,希望你能給他去封信,勸他入京。”“陛下。”杜伏威沒想到事情已經到這麼嚴重的地步了。“伏威啊,你知道輔公祏最近在做什麼嗎?他暗中派人四下散布謠言,說朕要殺你,還說朝廷要對江淮係趕儘殺絕,如對代北的劉武周義武軍一樣,這不是一派胡言嗎?輔公祏不知道從哪結識了一個邪道左遊仙,整天服丹迷信,真以為自己多了不得。”輔公祏暗中派人散布謠言,說杜伏威被朝廷誘往京城,準備毒殺他,還說杜伏威難以回淮,傳來書信,讓他們準備起兵。他又暗中派人去遊說林士弘舊部張善安,張善安此前以淮西地歸附大秦,被授任為太守。兩人書信往來,欲聯合起兵,儘取淮南,也想如林士弘等三王一樣,割據稱王。“他已經越走越遠了,趁現在還不晚,你出麵勸說一下他,讓他來京,則朕可以從輕處置。若是他一心孤行,那他就不會有好下場,他自以為一切行事機密,可其實朕對他的一舉一動,都清清楚楚。朕也完全有能力,隨時可以擒殺他。”杜伏威汗如雨下,他這時已經完全明白,皇帝表麵說讓他勸輔三,但未必就不是懷疑他也卷入其中。“陛下,臣對陛下和朝廷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更完全不知道輔公祜的這些所為。”皇帝拍拍杜伏威的肩膀,扶他起來,“朕相信你的忠誠,你不必驚慌,輔三是你和士信的結義兄弟,朕還是希望你能拉他一把,回頭是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