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業十一年的冬天,很冷。中原連降大雪。到處都是一片銀裝素裹,可這雪依然阻止不了李密的攻勢。滎陽、許昌、淮陽、譙郡、梁郡、東郡、濟陰、東平,叛軍勢如破竹,一路向東橫掃,各郡縣要麼望風而降,要麼寡不敵眾。西起滎陽,東抵魯郡,南抵彭城,北抵黃河,八個郡隻有數個縣還在苦守支撐。李密一時風光無限。東都洛陽城裡,皇帝還蒙在鼓裡,不知道李密早占了興洛倉打到洛水河邊了,李密西線不動,親守西線,卻派大軍橫掃東線。而洛陽城裡的那個奸臣,便也把頭埋起來,就當是不知道還想著法子蒙騙皇帝。蕭瑀因為說了幾句實話,結果就被裴蘊等進讒言讓皇帝給貶出京去,貶到了隴右。這下,皇帝更不知道外麵的情況了。洛陽城裡,今年的朝集使額外的少。多道地方官員要麼忙著平亂,要麼就被叛軍阻攔了道路。於是裴蘊乾脆建議皇帝,因為今年發生過雁門之圍,所以今年就不必讓各道郡的官員們入京朝集,讓他們安心鎮撫地方。皇帝沒多想,於是同意了。“始畢現在如何了?”皇帝這天突然問道。裴蘊低著頭,“如今寒冬,突厥人肯定在貓冬呢。”“始畢還在漠南嗎?”皇帝又問。到了此時,皇帝都還並不知道代北的捷報,根本不知道羅成率四鎮兵在馬邑殲滅突厥軍,陣斬始畢可汗。虞世基見皇帝一直追問,便打著含糊道,“如今天寒,北方大雪,道路不暢,塞外的消息也多有阻塞。”“朕最近怎麼沒見羅成的奏章,他上次是什麼時候回遼東的,現在遼東可還安穩?”裴蘊、虞世基、蘇威、裴世矩四個宰相你一言我一語,不斷的轉移話題。很快,皇帝也就轉移了注意力,對他來說,突厥人現在就是他心頭的一根刺,一提起就會痛,所以能不提就不提。他還以為,上次他離開後,羅成與嗣業幾將把突厥軍趕出長城後就沒後續了。“如今北地寒冷,朕先前授羅嗣業為定襄道節度使,可塞外苦寒,無所依據,若突厥人襲擊,隻怕麻煩。”皇帝想了想,“不如把羅嗣業調回朝中,撤消定襄道。”上次大戰,羅嗣業的表現下分忠勇,雖後來抗旨北上,皇帝也沒太記著。現在眼看著又要過年,馬上就是大業十二年。新的一年,皇帝也希望能夠重新振作。他計劃新年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建驍果軍。如今驍果軍隻剩下了五萬人,勉強湊了兩軍。皇帝計劃把羅嗣業調回來,重歸驍果軍,再然後招募人手,以現在的驍果軍餘部為底子,重建六軍。虞世基一聽皇帝居然要調羅嗣業回來,有點慌。“陛下,臣以為,突厥狼子野心,必須得加強防範。定襄道設立十分有必要,至於說擔心長城外無險可據,臣以為可以將馬邑郡直接劃給定襄道,並把範陽府軍都關以西部分也劃給定襄道。”“或者,也可以將馬邑之北劃出來設立一個雲中郡,將範陽軍都關之東劃出來設一個涿郡,以隸屬於定襄道。”楊廣搖頭。“無須這般麻煩吧?”“陛下,非常有必要。之前突厥南下,便是因為我們之前一直疏忽了防備,所以必須加強防備,而羅嗣業將軍是陛下女婿,忠勇有加,更應當留在塞北鎮守。”楊廣聽了,又覺得也有些道理。萬一突厥人南下,到時怎麼辦?“好吧,那就將馬邑之北析出雲內郡,以範陽之東析出涿郡,並隸屬於定襄道,由宣武軍節度使羅嗣業鎮守。讓羅嗣業將節度使衙門移到外長城內的雲內城來,免的受突厥襲擊。還有,讓兵部和十二衛選設兵馬,給羅嗣業充實滿兩萬四的兵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蛇,現在皇帝也是怕了突厥人了。四人眼神悄悄的交流了一下。總算攔住了羅嗣業回京,否則他一回來,豈不什麼事情都知道了?他們現在一點也不想讓皇帝知道馬邑大捷。羅成和王仁恭等邊帥的奏章,全都被他們攔截下來了。馬邑大捷後,羅成關於突厥人的處置方案,裴世矩四相商議過後,覺得倒也是不錯的處理方案,於是便全都同意了,但就是沒告訴皇帝。他們也沒回複羅成,更沒有給打勝仗的四鎮軍將們什麼賞賜,就當沒這回事一樣。“陛下,還有一事要奏報陛下,之前羅成率軍勤王,執意要往攻漠南汗庭,而副使段達則堅持認為應當先往雁門救駕,兩人爭執,然後羅成就請節斬了段達。”“之前我們一直不敢告訴陛下,如今還請陛下處置。”皇帝猛的愣住。“羅成把段達斬了?還是上次勤王時的事情,這都兩個月了,你們才來告訴朕?”皇帝臉色很不好看。“陛下,羅成太囂張跋扈了,仗著有些軍功,便連陛下欽派的副使也敢殺。”楊廣沉默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半天後才無力的揮了揮手,“算了,當時也是情況緊急,羅成要襲汗庭,段達要雲雁門,兩人都不算有錯,可一軍不能有二令,爭急了,羅成殺了段達,也算情有可原。算了,裴卿,替朕擬道詔令,申斥一下羅成便好,另外派人安撫一下段家,賞賜下錢帛。”幾人都沒料到,這個被他們捏了許久的殺招,居然就這樣化解了?他們在雁門和太原時都沒說,一直忍到現在,就是覺得那個時候說,皇帝或許念在局勢緊張,也就算了。可兩個月了,皇帝居然依然沒追究羅成。“那請陛下再派位副使過去。”楊廣想了想,“羅成這個人,脾氣確實不好,不過忠勇可嘉,值得信任。這樣吧,就讓柳城太守屈突通升任安東道節度副使。”“至於柳城太守的接任人選。”皇帝想了想,想起來上次雁門之圍時表現很搶眼的一人來。“調馬邑郡丞李靖升任安東道柳城郡太守!”